千軍破之堇年 卷一︰去年今日此門中 第五章 第四節 花綻新紅葉凝碧(四)

作者 ︰ 小貓和蝴蝶

看步兒蜷縮成一團,仿佛她躺在冰窟一般,抱著她坐在火爐旁,曹操熱得滿頭大汗,步兒仍在瑟瑟發抖,曹沖抱著一塊貂皮跑到曹操身邊,示意曹操用貂皮裹著步兒。

裹在貂皮中,步兒仍在發抖,許褚提著一個醫士掀簾而入,身後跟著張遼,張遼手中提著抱著藥箱的藥童,「丞相,這是方圓百里最好的醫士譚問天。」

看那醫士面若土色,曹操便猜到許褚定是動了粗,皺著眉,「你對譚先生做什麼?你看看譚先生的模樣,還能診脈嗎?」。

「丞相,」許褚躬身一禮,「譚先生听說要到軍營診病,無論如何都不肯來,我把丞相給的兩錠金子都給他了,他都不來,我沒有辦法,只好扛著他來了。」

雖然粗魯,但情有可原,曹操堆出滿面的笑,「譚先生,對不住,許褚他是心急,我這孩兒病了數日,藥石不靈,你看,坐在火爐旁,我都快被火烤焦了,她還在發抖。」

坐在曹操身側,藥童從藥箱中拿出棉墊,曹沖忙將棉墊捧在左手中,右手輕輕拈起步兒的手,放在棉墊上,譚問天伸出兩根手指搭在脈門上,閉目凝神,帳中一時除了柴木燃燒發出的啪啪聲,再無其他的聲響。

過了半晌,譚問天放開手指,「丞相,這孩子原只是受了風寒,沒什麼大礙,只不過她的身子太過于虛弱,寒氣入體,所以纏綿病榻,一直不愈,我有一個方子,若能找到藥材,便能在數月內痊愈……。」

「數月?」曹操揚起眉,滿面驚愕,「為何找到藥材,數月才能痊愈?」

「丞相,這孩子養得太過嬌貴了,」譚天成下筆如飛,笑容可掬,「我適才診過脈,想必她自幼便錦衣玉食,常人听所未听的珍奇食物,卻是她日常所食,而常人常食之物,她卻不曾入口,我師傅曾經說過,人生于世,有受不完苦,卻沒有享不完的福,這孩子是享福過剩了,今後偶爾粗茶淡飯對她有宜。」

細細讀完藥方,曹操滿面凝重,「譚先生,你這藥方其他藥材還找,倉促之間,這火狐皮要到何處去尋?」

「丞相,」譚問天微微一笑,「合著連天都在護偌這孩子,前些日子,在冀州以北的百草林發現了火狐的蹤影,只不過這火狐極是狡猾,精明的獵人花費月余的時光布置陷阱,還有可能捉到,但稍有風吹草動,火狐便會藏匿起來,蹤影難覓。」

「丞相,」許褚揚起眉,「我原就是獵戶,火狐交給我吧!」

「不,」曹操伸手小心翼翼的把步兒的手放回貂皮之中,「去傳郭嘉來,若譚先生如此說,想必火狐不是尋常之物,需得有十成的把握才是,讓郭嘉陪你去,本相才能完全放心。」

並騎而行,許褚心急如焚,郭嘉卻不急,他裹在狐皮之中,左顧右盼,如同在觀望風景,「郭先生,咱們還些吧!臨走時我見過步兒,她蜷成一團,還冷得發抖。」

听他語氣真誠,並非作偽,郭嘉不由會心微笑,心中敬許褚是條漢子,見他真的著急,便淡笑道︰「在山海經中看過,火狐是乃是異物,它通常在深夜才會出行,以露水花為食,也算是個仙物,咱們且慢慢行,明日一早,便可回營。」

將信將疑的帶住馬,許褚返身看了看身後的十余騎,若果真那譚先生說得不錯,想必那火狐靈動如同鬼魅,心下忐忑,只不知這位郭先生可果真有妙計可以建全功。

「將軍不用擔憂,」郭嘉滿面淡笑,「其實我們不用捉到火狐,只要找到它的巢穴,把它月兌下的毛帶回去就能交差。」

知道這位先生博古通今,想必如他所說,必能交差,只不過那些火狐毛能否救治步兒?那孩子蜷縮成一團瑟瑟發抖的模樣真真的令人心痛,猶豫半晌,正要開口詢問,郭嘉已緩聲道︰「許將軍放心,火狐最珍貴的,是它的皮毛,可以拔除寒氣,況且小姑娘怎麼可能願意把沾了血腥氣的皮毛穿在身上?」

細細一想,果真如此,許褚放下心,沉默著前行,郭嘉突然道︰「許將軍,听說小姑娘特地為許將軍繡了一個荷包慶賀將軍的生辰,傾蓋如故,難怪小姑娘生病,將軍如此著急。」

不知他為何這般說,只不過想到步兒那些奇怪的行徑,許褚情不自禁的微笑,「郭先生,步兒的確很可愛,她常常有一些難以預料的行徑,令人啼笑皆非,卻不覺得她討厭。」

「其實丞相初時並不太喜歡她,」郭嘉怕冷一般的在馬上縮了縮身子,「在丞相心里,覺得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小姑娘,配不上小公子,可是相處日久,丞相卻越來越喜歡她,幾乎把她當成了自己的女兒,這小姑娘真真的厲害,你看適才丞相抱著她的模樣,真真的心急如焚,似乎連白馬之圍都及不過她的病了。」

「丞相不喜步兒?」許褚手中的馬鞭在空中抖動,天色漸晚,抬眼望去,前方偌大的一個樹林,想是已經到了譚先生所說的百草林,心中暗喜,就連語氣也輕快了許多,「我是粗人,看不出,不過丞相似乎的確將步兒當成自己的孩兒了。」

打馬進到樹林邊緣,齊齊跳下馬,林中堆滿了積雪,除了掛滿冰霜的樹木,再無其他,竟連一聲鳥啼都不可聞,郭嘉皺了眉,也不進林,只是在林外不停垂首走動,仿佛在尋找著什麼。

屏息站在一旁,看郭嘉來來回回走個不停,許褚也不命人進林,不知過了多久,月亮已升到空中,冷月清輝,異樣的淒涼,郭嘉突然站定,「我們中計了。」

听他這般說,許褚的心猛的向下一沉,「先生,中什麼計?難道那醫士是袁紹的人?」

「不,」轉過身的郭嘉卻喜笑顏開,似乎並未因為中計而惱怒,「那個醫士真真的狡猾,許將軍,你來看。」

大步走到郭嘉身側,循著郭嘉的指引向前望去,只見茫茫的雪原,在月光下閃爍著冷冷的光輝,就在不遠處,有一個小小的腳印,那腳印如同一朵梅花,就在梅花旁,有一條淺淺的凹痕,腳印與那凹痕一直延伸進林內。

「這如同梅花般的腳印便是火狐的腳印,而這凹痕嘛,」郭嘉拈須而笑,「當然便是蛇蟲之類的爬痕,想是那醫士覬覦火狐已久,只不過火狐之旁有蛇蟲保護,許小姑娘不要火狐也能痊愈,也罷,既然來了,不取些火狐的毛,想必丞相必不依,許將軍,命軍士點起火把,相互用力擊打手中兵器。」

不明所以,仍按照他的吩咐命軍士用力擊打手中兵器,過了約兩盞茶的時辰,樹林突然有了動靜,郭嘉的手在空中一揮,一切的聲響立刻停止,又待了片刻,只見一對火紅的狐狸從林中探出身來,那雙狐狸長得極為精致,看上去,不過手掌大小,渾身的皮毛色作金紅,在月光下,仿佛是兩團紅色的金子,更為奇特的是,那雙透明的眼眸,如同嬰兒般澄澈。

從不知火狐竟然是這極美的東西,連許褚都屏住了呼吸,郭嘉從懷里掏出兩塊白面餅,在空中舉了舉,緩步上前,將面餅放在雪地上,再後退數步站定,那對火狐也不怕人,竟然從林中走出,低頭嗅了嗅面餅,對郭嘉輕嘯一聲,叼起面餅,走進林中。

跟隨在火狐之後,快步穿行在林中,不知過了多久,這才看到前方有一個小小的湖泊,火狐閃身進了湖泊旁一個破敗的木屋之中。

突覺異樣,郭嘉站定了腳步,「許將軍,軍士們隨身可帶有硝磺之類的事物。」

「嗯,」許褚從側袋中取出硝磺,「每逢出征,總要隨身帶些,以防蛇蟲,先生請看,這些可夠。」

十數個軍士均有半袋的硝磺,若是尋常的蛇蟲,定是夠了,點了點頭,「咱們隨那對火狐進入那木屋,但想必蛇蟲就在附近,必得加意小心。」

命軍士們背靠著背前行,一人觀望四周,一人緊盯腳下,許褚護著郭嘉,小心翼翼的進了木屋。

一進屋,眾人便被眼前的影像驚得呆住了,只見那兩條小火狐站在一條巨大的火狐的身前,那條火狐幾乎與人同高,渾身的毛如同赤紅的金子,它的眼楮里凝滿了痛苦,它的前爪上掛著一條黑色的蛇,那條蛇了無生氣,但毒牙仍然刺進爪中。

不及細想,許褚從懷里掏出蛇藥,上前一步,那兩條小火狐轉過身,警惕的盯著許褚,「我幫它治傷,這是蛇藥,我原是獵戶,能治蛇傷,看樣子這是新傷,若不醫治,它的前爪便廢了。」

仿佛听懂了他的話一般,兩條小火狐同時後退,許褚命軍士生起一堆火,用硝磺沿著屋角厚厚的撒上一層,將匕首在火上烤熱,將黑蛇從前爪上挖下,扔到窗外。

細看創口,蛇牙雖入爪不深,傷口細若牛毛,但創口的肉已經萎縮,許褚不由暗驚,好厲害的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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