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腳下——僅此一個詞就能夠為洛京添上一層皇家的富貴之氣。鱗次櫛比的房屋拱衛著金碧輝煌的宮殿，那燦爛耀眼的宮殿是外頭的人無法看到的，但那一圈紅牆，身披鎧甲的侍衛，都讓人感覺到了一種莊嚴恢弘的氣氛。
離紅牆還有幾米的時候就不許旁人靠近了，韶韻遠遠看了看，隱約能夠看到金色的屋頂，其他的就什麼也看不到了，一層層宮門把皇室和平民拉開了距離，統治階級和被統治階級之間的天淵之隔。
「嘖，牆擋著，什麼也看不到啊」伸著脖子的韶志失望地說著，他穿了一身便裝，沒有了捕快的那身行頭，一身痞氣擋也擋不住。
囧，你還想要看到什麼？
皇帝可不是大熊貓，交了錢就能夠參觀的，皇帝居住的地方也不是現代的展覽館，交了門票錢就能夠進去走一遭的。
以前听韶志張口閉口「朝廷威武」，韶韻還當他對皇帝有多尊重對朝廷有多忠心吶，怎麼這口氣不見一點兒尊重忠心呢？
「快走吧，咱們可不要在這地方待太久了，那些侍衛都看了，會不會把咱們抓起來啊」天香擔心地拽了一下韶志的衣袖。
韶志移轉了努力越過牆頭往里頭看的目光，對上那侍衛的冷眼，忙縮了脖，遠遠地賠著笑，拉著天香和韶韻就走了。
皇城周圍多是官員的住宅，這些住宅因為存在的時間早，所以有些佔地面積還挺大，寬敞通達的道路能夠容得下大馬車進進出出，牆邊兒沒有一個小商販，倒有幾個乞丐窩在不易看到的牆角地方蹲著。
破破爛爛的衣服，髒兮兮的模樣，見到人過也不動彈一下，眯著眼楮好像都睡著了一樣。
素質還挺好，只擺了碗，也不吵。
有過被拉著要錢的經歷，韶韻對這些不「纏人」的乞丐頗有些好感，多看了兩眼。
正好一輛馬車從門里出來，經過這邊兒的時候，車簾子被風吹開一條縫，里頭有人道︰「啊，看那乞丐好可憐啊，咱們給他點兒錢吧」
說著話，一道拋物線飛出，乞丐面前的碗晃了晃，隨著響聲落定，一錠銀子顯露了身形，那乞丐一改剛才的懶散，動作迅速地把銀子收到懷里，還不忘高聲說了一句︰「謝謝好心的大小姐，祝願您事事順心如意」
「嘻嘻……」遙遙的笑聲模糊不清，听得出那位小姐心情很好。
「竟然一出手就是五兩銀子」韶志瞪大了眼楮，半天回不了神，嘖嘖嘴說，「這乞丐比老子還富，一天守這兒能得多少錢啊？」
爹啊，咱不跟乞丐比成嗎？
韶韻有些擔心地看著韶志，生怕他一時想不開跌破下線，雖然也听說過有乞丐白天乞討晚上住酒店的，但那種樣的父親，就是富裕也讓人有點兒難受，有手有腳的，做什麼不好啊，等著別人施舍……
好在韶志暫時還沒有那樣的念頭，說了這麼一句就走了，這其中也有那乞丐眼神凶悍的緣故，這樣的風水寶地，能來的都不是普通乞丐吧怎麼也會有點兒本事才能坐得住。
不知道這個時代有沒有丐幫。
韶韻的思緒又開始發散，有武功吶，所以也就有江湖。有江湖吶，所以也就有門派。有門派吶，所以，丐幫也是可能有的了
不知道丐幫的傳承信物是不是打狗棒……有沒有洪七公那樣的傳奇人物……武俠小說啊……真難忘……
想當初武俠這個概念隨著小說廣為流傳的時候，韶韻也是痴迷于其中的一員，逍遙派縹緲峰，飄逸若仙的凌波微步，終南山古墓派，超凡月兌俗的yu女劍法……哪一個都曾經讓人夢回幾度，不忍掩卷。
不知道這個時代有沒有那樣的武俠故事啊
當腦海中一個記憶劃過的時候，美好的幻想立刻煙消雲散。那一次，被掐著脖子的那一次，算是她與武俠的近距離接觸了吧卻是險些送了命，所以……武俠什麼的，果然只適合做夢。
微翹的嘴角回復了最初的弧度，那些啊，想一想就可以了，若是真的貼近，可未必是美好的。
韶志走得沒有目的，走到哪兒算哪兒，別人停的時候他不等人，為了怕走丟，天香不得不放下仔細看看周圍的心思，對許多地方都一晃而過，就連韶韻，看到了有趣的也只能夠借著回頭多看兩眼，停是不敢停的。
別看洛京是大城市，大城市可不意味著沒有坑蒙拐騙的惡事，沒見到乞丐都有嗎，可見這地方也不是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的，個人安全很重要啊
說起來這人活著一生也是真不容易。小的時候要防著拐子防著人販子，長大以後要防著騙財騙色防著搶掠擄劫，老了以後要防著子孫不養防著老無所依，貫穿一生的還要防著小偷防著盜匪。
個人安全個人負責，防人之心不可無。當然，要找捕快負責也成，不過那都是事發後了，被偷了錢財還好說，頂多是損財，被劫了色，被害了命，找捕快還有用嗎？也許能夠抓到凶犯給你伸冤，但你損失的能被補回來嗎？
可見這安全問題還是得自己多顧著點兒。
天香不慣走遠道，走了兩條街就走不動了，微微有些氣喘，韶志卻還蠻有精神，他雖愛偷懶，但平日里巡街常走的，男子力氣又足，總比身邊這一個弱一個小的好，瞧著韶韻悄悄捶腿的動作，韶志一揮手︰「到茶樓坐坐吧，看著你們都走不動了」
一听這話，天香和韶韻如蒙大赦，緊走了兩步，到了茶樓的門口才有些猶豫，這茶樓看著檔次挺高啊，不知道貴不貴。
「站門口干嘛，進去啊」韶志一點兒都不怯，直接走到前頭了，天香拉緊韶韻的手跟著他來到一個桌上坐下。
「伙計，隨便來點兒茶，解解渴。」韶志大咧咧招手說著。
一會兒茶水上來了，茶樓的伙計面帶笑容，給上了一壺茶，一摞三個茶盞一一翻開放好，茶水倒上，熱騰騰的香氣冒出。韶志也沒問價錢直接端了就喝，天香看了一眼，想要問價錢的話沒再開口，得，喝吧，已經都喝了，再問價錢難道就不喝了？
韶韻隨著大人動作，付錢這種事還輪不到她操心，就算是吃霸王餐，還有兩個高個的頂著，她怕什麼？
韶志這人再糟糕也沒有到賣女兒的程度，何況他現在就自己一個孩子，還是要寶貝著點兒的。
「……這可是大恩典啊……」
茶樓里沒有說書的，隔壁桌子的兩個人正在說著什麼，聲音飄過來一些，韶志坐著無聊稍稍靠過去一點兒細听。
這一年皇帝得了添壽丸很是高興，皇帝今年都七十了，人生七十古來稀，在古代這種醫療水平下，七十就算是高壽了，還能夠活幾年？不是沒有百歲的老人，而是百歲的老人很難出現在皇家，于是這添壽丸顯然比祥瑞要好得多。
皇帝一高興，就有賞賜有恩典，賞賜不說了，那個一般人得不到，恩典就有份了。原先宮女都是三十出宮，那時候以女子的年齡看絕對是人老珠黃，想要嫁個好人家是不可能了，今年皇帝開恩，年滿二十五的就可以放出去。
能夠選妃子的，那是官員的女兒，能夠當宮女的，那是平民的女兒。
平民的數量總是多數，這其中又多半都是窮得過不下去才把女兒送進去當宮女，給女兒選一條好一點兒的活路的。
宮里的情況，怎麼說呢？若是好的話，一步登天，宮女變妃子也不是不可能，再好一點兒的，把兒子扶上位，以後也可以弄個皇太後當當。大梁如今才兩代，沒有先例就不說了，前朝可是有個宮女當了皇太後的，不過那時候是因為皇帝子嗣少，跟現在還不一樣。
但有了實例就好說話啊，皇帝寵幸人哪里有標準的，要或長得漂亮，要或性格溫柔，要或身體契合，最重要的是能生孩子就有指望。
就算當不上妃子那頭，能夠當個有實權的嬤嬤也是不錯，宮里的油水多啊逢年過節各種賞賜，混得好的宮女一人供養全家那是絕對沒問題啊
再退一步，不能當嬤嬤，到了年齡出宮，有了在宮里攢下的錢，出來自己養活自己，靠著宮里學過的規矩給大戶人家的女兒當嬤嬤也是能夠有地方養老的。運氣好的踫到了適合的對象成個親，以後再有個孩子什麼的，也是終身有靠啊。
同樣是打罵，同樣有喪命的風險，在大戶人家做丫鬟還不如到宮里當宮女，選擇多賺錢也多啊听起來還高一等，別看同樣是伺候人的，宮女那伺候的是什麼人，皇帝和娘娘，丫鬟那伺候的是什麼人，夫人和小姐，高下立判啊
現在這麼大一批宮女放出來，很有市場啊宮里的宮女規矩肯定都是好的，又是這樣的歲數，還不算太老，年齡大的找個娶回家，以後家里的規矩至少不用愁了，一說起來，我家的規矩是跟皇家學的，多有面子啊
隔壁桌的人就在討論這件事，兩人商量著找找門路，從里頭挑個妾室回去。
韶志听完沒吭聲，繼續喝茶。天香捏緊了帕子，他听了，會不會也有同樣的心思，跟宮里放出來的宮女比起來，自己才是那個應該當妾室的……
「還要去哪兒逛逛？」韶志喝完了茶，準備起身。
「不逛了，回去吧」天香主動說了要回去休息，韶韻詫異地看了她一眼，怎麼這麼快就不逛了？站起來覺得腿酸，偷偷捶了兩下想著不逛了也好，自己年齡還小體力跟不上，可是奉陪不了了。
付錢的時候韶志險些喊出來，一壺茶五錢銀子，竟然還是最便宜的了沒等韶志爭辯，天香已經先付了錢，柔聲勸了一句︰「洛京的東西本就要貴一些，也不是跟咱們收這麼多錢，跟別人就少要了。」
听了這一句，韶志熄了火，的確，沒有兩樣收錢的道理，不過，黑店真是黑店
早就猜到不便宜了韶韻淡定地跟著走，瞟了一眼天香，是錯覺嗎？總覺得她態度好像強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