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機天運 第一卷 氣運 第八章 听聞

作者 ︰ 紫芋

「听說了嗎?那姜屠殺了人了!」

小縣城里,有個東家長李家短的都能夠傳好幾天,琉璃山莊那檔子事直到最近嫌犯被抓到了這才漸漸消聲,誰想又冒出來一個殺人事件。

有些熟悉的名字很快引起了韶韻的注意,姜屠,可是給了自己那塊肉的姜屠?一想起肉來,韶韻又有點兒口饞,拈著繡花針的手頓了頓,一副專心研究花樣的模樣,卻是悄悄豎起了耳朵,听著石婆婆和胡氏,還有斜對門那個最善八卦的大嬸楊氏坐在院子里的悄聲嘀咕。

這幾日的陽光挺好,搬個小杌子往院子里一坐,或者繡花或者擇菜,暖和和的陽光灑在身上,心情好似也要愉悅幾分。

因為石清這次回來是要備考的,成日里都要專心復習功課,石婆婆和胡氏為了不影響他,就把事情拿到韶韻這里來做。也是娛樂匱乏的緣故,這里的女人都習慣在做活兒的時候閑聊,雜七雜八的事情都能夠被扯上一大篇。

這種情況對韶韻是有好處的,雖然都說婦人家頭發長見識短,可她們的消息靈通程度,並不亞于在外的男人,這個小縣城里的事情,她們不敢說了如指掌,但除了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大事也都是清楚一些的。

韶志這段時間忙,見家里有這幫女人歇腳,尤其是石婆婆,因了是他托石婆婆照顧韶韻,並且不曾給錢的緣故,在石婆婆面前,他總是氣短一些,不好上前趕人,便索性早出晚歸,除了在衙門混時間,就是往煙雨樓跑得更勤了,變相給這幫人騰了地方。

此刻,三個女人沒有顧忌到屋里本應該在睡午覺的韶韻,小聲說著才听到的消息。

「殺人了?那姜屠雖看著凶,可也不是那等會犯事的樣子啊,好端端的怎麼……」石婆婆的口氣是難以置信的,她跟姜屠雖沒什麼親戚關系,但憑著上次白得的那塊兒肉就足以讓她對姜屠有些好感了,這口氣便也有了偏頗,要不怎麼說拿人手短吃人口軟呢?

胡氏笑起來可親,卻不是個愚昧的,一邊擇菜一邊問︰「這里頭有什麼緣故吧!或者,是人家冤枉的,姜屠那長相可是凶著,若是不知道的,必不會當他是好人,膽子小的見了都要腿軟吶!」

那人拿著刀,守著賣肉的攤子,干的是個殺豬的營生,一臉的凶相好似是天生的一樣,身上的血腥氣也重,確實看著不似好人的模樣。

楊氏口中嘖嘖,「誰說不是呢,我開頭也是這樣想的。他也算是咱們一條街上的人,三代都是殺豬的,口碑一向很好,都說是面惡心善的,突然听說他殺人了,就跟听到那公雞下蛋一樣,讓人不敢相信,可那尸體可真真是從他家起出來的。」

見石婆婆和胡氏听得認真,連手上的動作也都忘了,楊氏愈發壓低了聲音,湊近了說︰「听說是左右鄰居報的案,他們最開始聞到臭味兒,還以為是姜屠家的豬肉放壞了,這天氣熱,姜屠又幾日沒出攤子,指不定便有肉臭了,可是姜屠不在家啊!鄰居被那臭味兒燻得受不了,翻牆進去看了,沒瞧到豬肉,卻見到了床上躺著兩個死人,滿床的血,地上也紅了一片,當時就嚇軟了腳,叫著‘死人了——’」

楊氏繪聲繪色地講著,難得她壓低了聲音還能夠講得如此生動。

韶韻早就放下了針,往窗戶邊兒又靠了靠,幸好她午覺醒來沒有聲張,不然可是听不到這麼精彩的八卦。

「衙門里來了人,仵作一看就知道了,那是被殺豬刀砍死的,死了已經有幾天了,蒼蠅都在上面嗡嗡地飛,肉里都生了蛆……」楊氏一邊說著一邊還做出惡心的表情,好似她親眼見了一樣,手在鼻子前扇著,一臉嫌惡好似聞到了那股臭味兒一樣。

胡氏也做出了惡心的表情,「別說這麼細了,听著讓人不舒坦。」

「你們猜,死的人是誰?」聞言楊氏住了形容,賣弄地問起了問題。

石婆婆道︰「有什麼你就說吧,我們的消息可沒你靈通,哪里知道死的人是誰?」

這一句話搔到了楊氏的癢處,她頗為得意地笑了笑,說︰「死在姜屠家的那兩個,一個是他那個妖妖嬈嬈的小娘子,還有一個是縣官大人家的大公子,那兩人死在床上,可是……」嘖嘖兩聲,暗示之意不言自明。

「我早就看姜屠續娶的那個小娘子不是什麼好人,妖精似的,成日里還做出那等大家閨秀的模樣,偏姜屠那個眼拙的,也不想想人家那麼漂亮的小娘子,怎麼就看上他那麼一個殺豬的,給人家出了錢出了力,到了沒落個好,也不知道他頭上的綠帽子戴了多久。不過那小娘子也夠能個兒的啊,竟然勾搭上了縣官大人家的大公子!也不知她是怎麼勾搭上的……」

最後一句話有些酸,有些嫉妒的意思。

這楊氏有個小毛病,就是看不得別人好,見到別人好總要冒點兒酸話,害人之心卻是沒有的。

她看不過那小娘子還有個緣故,那姜屠續娶的時候,她想要給自家一個遠房的佷女保媒來著,那邊兒她都打好包票了,結果姜屠看上了那個張氏小娘子,掃了楊氏的面子。

因了這層積怨,楊氏對那個張氏百般的看不慣,偏那人相貌好,行為上也挑不出錯,她眼巴巴盯了好一段時間都沒找到什麼可以說道的,可是憋氣好久了,如今出了這事,她還真有一舒胸抑的暢快感覺。

不得不說,這人的心眼兒有點兒小,幸災樂禍。

「不至于吧,那張氏看著挺老實的。」都是做人媳婦的,胡氏有些不敢相信,口氣里也有了些偏向。

石婆婆掃了胡氏一眼︰「別人家的事,咱們哪里說得清楚?」

楊氏笑著說︰「老話說得好,知人知面不知心。又有古語說,大奸似忠。誰知道她是不是妖嬈面孔黑心肚腸?那姜屠也是倒霉,千挑萬選,竟是選了這麼個婆娘,好在他前妻還給他留了個十幾歲的兒子,不然娶了這麼個喪門星,可真是翻不了身了,將來生的兒子都指不定是誰的!估計那張氏也沒想到,姜屠被惹急了,能一刀劈了她,縣官大人的大公子,咱們這些人怕是要敬畏一下縣官,知道了也不敢聲張,怕生事端,姜屠那莽夫,不管不顧起來,哪有那奸夫婬婦的好日子過?」

「那姜屠呢?現在可是被抓起來了?」

「那倒是還沒有,姜屠前幾天不是沒出攤麼,說是去村子里收豬肉了,其實是殺人逃跑,這十里八村的,誰知道他跑到哪里去了,就咱們縣城這些捕快,能夠看住牢里的那些就不錯了,想要逮到人,可是難了!前兒個那個,還是瞎貓逮到了死耗子,不然……」

楊氏的評價有些刻薄,石婆婆和胡氏卻都沒有為縣城的這些捕快說話,他們這些人的來路太雜,吃著公糧,卻也不是個個秉公執法。在冤假錯案頻出的年代,有錢沒錢相當于有罪沒罪的標準,當然也不一定都是有錢的沒罪,若是遇上那心黑手狠的縣官,那有錢的必然有罪,然後那錢就成了縣官的了。

這些捕快在老百姓的眼中,就是縣官的爪牙走狗,縣官讓他們逼著收稅,他們就連老頭老太太都能夠狠下心去打,縣官讓他們找證據,若是苦主沒錢收買,結果很可能是罪證確鑿,而這幫人沒事的時候,未必會高調收什麼保護費,卻也是買賣人必須要打點的一道關卡。

怎麼說呢,若是不想被那些

的收保護費,就要給這些白道的交保護費,兩條道總得走一條,不然那買賣是做不下去的。

石頭叔就那麼一個小雜貨鋪子,還要給孫捕頭交保護費,當然,那個不叫保護費,叫茶水費跑腿費。為這件事情,韶志看石家也不怎麼順眼,覺得人家瞧不上自個,不給自家送錢。

石家還真瞧不上韶志,鄰里鄰居的,不說給幫多大忙,好歹他也是個捕快,往上說兩句好話,指不定就要少交錢或者免了,總是個人情世故,念在石婆婆幫他看孩子的份兒上,他也應多關照一下,可他一句好話沒有,就當不知道石家有這麼個鋪子一樣。

就這樣,兩家明面上還都過得去,私底下卻總有些不對付。

晚上韶志回來吃晚飯的時候,石婆婆和胡氏都走了,她們白日里在這邊兒閑聊也是有好處的,至少晚飯省了韶韻不少力氣,韶家一大一小就兩人的飯,她們幫一把就得了。

「那姜屠真是晦氣,這回可是得罪了縣官,不判個死罪那是不可能的了!」韶志吃了飯也說起了這件事,翹著腳對韶韻念叨,「明知道那是縣官的大公子還敢下刀子,他也是夠狠的,也不知他是不是早就算好了,上次才給了你肉,不過那肉也太少了,真是看不起老子!」

韶志回想當初白來的肉,想著那姜屠也是太小瞧人了,就那麼一小塊兒肉,就想要收買自己?

轉念一想,也沒听得姜屠給別人肉,要不,就幫他說兩句好話,反正人都逃了,找也不好找,這會兒那滅了琉璃山莊滿門的嫌犯還不招供,縣官大人正頭疼著,氣過這一陣兒,慢慢的,指不定也就不了了之了?

縣官總共四個公子,唯獨這個大公子是嫡長,又是好讀書的秀才,剩下的那三個都是庶出,僅從身份上就比不過這位大的,縣官一向對這個大公子看重,言必要夸,偏偏出了這等事,命丟了不說,名聲也沒了,縣官眼楮都紅了,說要狠狠查吶!

一時之間,那個上了幾遍大刑還不招供的殺人犯就不夠看了,卻也不會被縣官大人拋之腦後,他想拋,上頭的人還不會放過吶!

韶志沉靜下來想想,琢磨著這事似乎有點兒不對味兒啊,縣官大人的大公子再,也不至于放著那麼大的煙雨樓不去,偷起了別人家的娘子,還有,那姜屠家的小娘子他也是見過的,好看是好看,卻還趕不上天香,那大公子的眼楮怎麼長的,莫不是就好那個味兒?

韶韻早就學會了把韶志的話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听得沒什麼重要的,盡是牢騷,也就不理會了,收拾好了東西,又得了韶志給的家用,便看著他出門往煙雨樓去了,剛才他吃得少,指不定還要在煙雨樓再吃一頓。

其實,每次韶韻看他去煙雨樓,最想跟他說的是讓他回來的時候打包一些吃的,煙雨樓那等歡場,雞鴨魚肉想來是少不了的,他們這些去哪兒的客人還真的不是為了吃飯去的,放那兒擺著多浪費啊,還不如拿些沒動過的家里吃哪!

這貧家吃肉難,別看是住在城里的,指不定還沒有村里的伙食好,自己這點兒小身板,不說每天都吃肉,至少多得幾個雞蛋吃總是好的吧!

若是營養不良,干煸小豆角一樣,怕是以後也不招丈夫喜歡。

低著頭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韶韻先是嘆息一聲,又是一聳肩,她才七歲,還有時間,慢慢想辦法吧!

女人家,沒嫁人的時候愁丈夫,嫁了人愁孩子,若是發育不良再加上營養跟不上,以後生不出孩子來,那才是後悔一輩子的事情。這個時代啊,沒孩子的女子難在夫家立足啊!扳著指頭算算,按照十五六就出嫁算,也沒有幾年了啊,時間真短,一晃眼就過去了。

忽而又想起了姜屠的事情來,他殺人了,所以,那紅光是血光之災麼?不,血光之災是對當事人而言的,他殺了別人,對別人而言才是血光之災,而出現在他頭上的紅氣,也許是將要見血的征兆?又或者,那紅色表示的是危險,是流血,是恐怖,是凶悍之氣,是殺氣?

還是說,那紅色是對看到它的自己而言的一種警告,警告這樣的人如同定時炸彈,要做出什麼有危害的事情,需要遠離?

後一種應該是不對的,若是遠離了,也就沒有那塊兒肉了。

肉啊肉啊,好饞啊!小舌頭一動,險些又去舌忝缺牙的豁口,少了一顆牙,總覺得有點兒漏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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