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門口向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
還有個字謎是這樣的，窮人打官司，打一字。
謎底是皓，意思是白告，窮人打官司，告了也白告。
衙門里就是有錢人耍威風的地方，一般人避之唯恐不及，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跟這些差人說道理，那就是媚眼拋給瞎子看，白費功夫不說，還有可能被人家不分青紅皂白的打一頓，或者干脆安個罪名給丟進牢房。
但是中國人愛看熱鬧啊，即便是在這樣一個架空的時代里，也依舊不改千百年來的優良作風，衙門外頭里三層外三層的圍了老多人，黑壓壓的，個個興高采烈指指點點，好像在欣賞一出難得的表演。
可不是難得嗎？有個地方打發時間，有個話題大家議論，更難得的是還不要錢，這樣好的事情哪里去找啊？
肖家父子兩人大模大樣的站在堂上，旁邊就是跪在那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苦主——一個年紀輕輕，眉清目秀的小婦人。
為什麼肖家人可以不跪呢？不是那縣令有心維護，而是人家父子有先見之明，身上都有個功名在身呢，雖然不怎麼大，最起碼上堂是可以不跪了。
「啪！」驚堂木重重拍下，一身官袍頭戴烏紗的縣令老爺神氣活現的模模小胡子︰「堂下何人？」
肖家父子動作一致的翻個白眼，什麼叫明知故問？這就是了，你不知道堂下是什麼人，那你把人傳來干什麼呀？
卻听那小婦人哭哭啼啼道︰「回大人話，小婦人曹劉氏，是那曹大郎的媳婦，大人您可得給小婦人做主啊，我家男人死得冤枉啊！」
縣太爺一拍驚堂木︰「休得吵嚷，本縣自有論斷！堂下站的可是肖氏父子？」
父子二人拱手為禮︰「正是，見過縣太爺！」
「嗯，你二人可知罪？」縣太爺眼楮一瞪，胡子一吹，驚堂木「啪」的一聲重重拍下來。
堂下衙役立即擺出經典造型︰「威武——」聲勢好不駭人。
肖洛眯眯一雙鳳眼，攤攤手︰「不瞞縣太爺，我父子二人不但不知所犯何罪，就連今日您為何突然傳我二人上堂，到現在還是一頭霧水呢。」
下面頓時一陣低聲議論，有路人甲猜測道︰「不能吧？這件人命案子可是連我們都听說了，肖家竟然到現在還不知情？」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一定是縣太爺的主意，萬一提早讓他們知道了有了準備怎麼辦？這就叫做攻其不備。」路人乙做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為眾人解惑，隨即仰首看天作世外高人狀︰「唉，想當年，老夫也曾經是這樣的高人，奇謀密計那是順手拈來……」
縣太爺見外頭鬧得不像話，驚堂木「啪啪啪」一陣亂拍，「肅靜！」
接著轉過頭去面對堂下笑眯眯的肖洛︰「你竟敢說自己不知情？你們肖家弄出來的新酒害死了人，竟然還敢裝作不知情，實在是惡貫滿盈！」
那曹劉氏也在一邊哭訴︰「是啊，外面傳的那麼神，我們當家的還以為是什麼好酒，誰想到竟然連命都搭進去了！嗚，你走了可教我們孤兒寡母的怎麼辦啊？」
肖洛眉頭微微一揚，看看旁邊這位哭得梨花帶雨的小婦人︰「這位大嫂，家境恐怕不怎麼好吧？」
光看一身粗布衣裳就知道了，絕對是地里刨生活的窮苦人家。
「我們家里都快揭不開鍋了，你們好狠毒啊害死我們當家的，以後可教我們怎麼活啊！」曹劉氏拿帕子捂了臉，連聲嗚咽，听的外面旁觀的人心中大是憐憫。
「真是可憐哪，還這麼年輕就沒了丈夫，以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啊？」
「就是啊，這些有錢人真是可惡，老天爺不開眼啊。」
「良心叫狗給吃了，早就該天打雷劈！」
……
肖老爺看看兒子，郁悶，我們家有這麼可惡嗎？
肖洛滿不在乎的聳聳肩，怕什麼，有我呢，等著瞧好了。
「既然這位大嫂一口咬定是我們家的酒出了問題，不知道這酒可還在？」肖洛嘆了口氣，滿臉的無奈。「若是證據確鑿，肖某怕也是無話可說啊。」
曹劉氏露出一雙水汪汪的勾魂兒眼︰「早就被當家的喝光了，青天大老爺啊，您可得為小婦人做主啊！」
肖洛搶在縣太爺拍下驚堂木之前開口︰「大人，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們家的酒您可是也喝過的，不說這個，您的夫人還曾經親口贊譽過呢，怎麼您喝著就沒事，偏偏就曹大郎出了問題呢？這到底是酒有問題，還是人有問題呢？」
「這個……」縣太爺一時語塞，吸了口氣，好像牙疼一樣的咂咂嘴︰「你們家的酒也分個三六九等，那死者喝的許是跟本縣喝的根本就不一樣呢？」
曹劉氏立即哭出聲來︰「我們當家的壯實的很，平常喝三大碗酒就跟喝水似的，可是喝了你們的酒之後第二天一早就沒氣兒了。」
肖洛清清嗓子︰「這位大嫂，請問這酒是你親自去肖家酒坊里買的嗎？」。
曹劉氏確認︰「是，是小婦人親自去的，就是你們肖家的酒坊，絕對不會拿別處的酒來冤枉你們！」
「哦，」肖洛點點頭，「那麼你花了多少錢，賣了多少酒呢？」
「這……」曹劉氏頓時愣住了，眼楮骨碌碌轉了轉，又悲悲切切的哭起來︰「我一個婦道人家哪里擠得進去，那是叫前邊買酒的兄弟給捎的。」
「這麼說你是在酒坊外面，沒有進去。」肖洛笑眯眯的確認，「那你又怎麼能確定那就是我們家的酒，而不是那個替你捎酒的人給換掉的呢？」
曹劉氏語塞，只得拿帕子掩著臉哭。
「大嫂，話還是說清楚一點再哭吧，你們家相公在天有靈，可還等著伸冤呢，你若是一味的哭泣不替他申冤，當心他夜里來找你啊！」肖洛意味深長的說道。
曹劉氏嚇得哆嗦了一下︰「你，你害死了我們當家的，還在這里恐嚇我，我，我跟你拼了！」說著就站起來對著肖洛撲過去，尖尖的指甲沒頭沒腦的就向著他的一張俊臉抓過去。
肖洛哪能讓她得逞，身子一轉就把她給撂一邊兒去了︰「大人，曹劉氏剛才說有個人幫她帶酒，那麼這個人也算是個重要證人，不知今日可有到來？」
縣太爺模模胡子︰「之前尚不知有此人存在，曹劉氏，先前為何不講此事？」
曹劉氏哭得好像天塌了一樣︰「大人哪，小婦人沒了當家男人，早已經是亂了手腳，哪里還顧得上那許多呀！再說那個人不過是個路人，一時好心幫我帶酒罷了，我怎麼知道他現在在哪里呀？」
「大嫂，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肖洛這會兒又湊過來，「你是怎麼確定那酒是我家的，不是那人半路換的呢？」
「那個人進去的時候是空著手的，只帶了我家的葫蘆，回來的時候也只帶出了一葫蘆酒，為了給小婦人買酒，他自己都沒買到。」曹劉氏定定神，拿帕子擦擦眼淚。「要是中途換酒，那也得把要換的酒給帶進去呀！」
「是啊，不帶進去如何換？」外面的人又開始議論紛紛。
「那也不盡然哪，或者是買了酒下毒呢！」
「非親非故素昧平生的，誰閑著沒事兒了去害人啊，又不是活膩味了。」
……
「大嫂既然一口咬定就是我家的酒有問題，可是你又拿不出什麼證據來。」肖洛也一臉的苦惱，「唉，說實話，我家這酒可是經過長老們親自把關的，那麼多人喝了都沒事兒，怎麼輪到你家就出了事兒呢？」
「興許是你家的酒特殊，不是人人都可以喝的吧！」縣太爺也覺得古怪了，不理會一旁師爺拼命的眨眼楮，模模下巴猜測道。
「既然如此，那大嫂買酒所費銀錢是多少？」肖洛緊抓不放咄咄逼人，曹劉氏已經有些膽怯了，卻還努力的強裝鎮定。
「買酒花了五十大錢呢，你們可真是夠黑的，那麼一點點就要那麼多錢，還害死了我們家男人！」曹劉氏的眼淚是說來就來，很快就又是一副淚眼汪汪悲憤欲絕的樣子了。
「五十大錢？」肖洛笑出聲來，轉身面對縣太爺︰「想來大人也是知道的，我們家的新酒因為供不應求，價格一直都是居高不下，雖然說有劣質一點的，價錢相對來說比較便宜，但五十大錢就想買一葫蘆？」
說罷搖搖頭，意味深長的看著曹劉氏︰「大嫂也說自家家境貧寒，怎麼還舍得花錢買這麼貴的酒呢？而且還買的比別家便宜那麼多，莫不是那個替你買酒的人幫忙墊付了一部分？」
這話一出口，底下頓時就炸了鍋了。
「肖家的酒可不便宜啊，我可听說了，一般人都買不起的。」
「可不是，我上回想買一些來嘗嘗的，好家伙，光看著那價碼就把我給嚇壞了，這哪是酒啊？簡直就是瓊漿玉液啊，這麼貴！」
「五十個大錢一葫蘆？難道說真是有人給代付了錢？」
「非親非故的，誰那麼傻？」
「那可不一定，你看著曹劉氏長的，水靈靈一朵花啊，听說那個曹大郎已經快五十的人了，娶這麼一個漂亮媳婦，還不許別人有點想法啊？」
「哎呀，奸夫婬婦啊，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這樣的人擱我們那兒就得浸豬籠啊！」
「你說那曹大郎會不會是被他媳婦給害死的？這小娘子嫌棄他又老又丑，他死了好嫁個年輕好看的。」
「說不定就是那個買酒的人，兩人合謀。」
……
縣太爺抓起驚堂木「啪啪啪」連拍幾下，「肅靜！肅靜！」
又看看一旁眼楮都快抽筋的師爺，嘆口氣︰「退堂！改日再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