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剛回來，暈車難受，明天開始正常更新，對不起了啊。
……
楔子
那女子很妖，腿潔白修長，像蛇一般纏繞著男人的身體。她的呼吸也像蛇一般，柔軟而誘惑，男人很激動，表情都有些猙獰。或者人人都喜歡妖一般的女子。喜歡到可以在和那樣的女子一起時表現出從未被別人發現的另一面。
她太好奇，想看看那女子的臉，可不管她從哪一個角度，總也看不清楚。只記得那些酒紅色的長發，舞動著的光澤。
這是她的夢。每次做完這個夢，她都渾身熾熱，然後會轉身讓自己像夢中的蛇一般纏繞上身邊的男人。
A
「朱醫生，玉也認人的。要不，就不要月兌了吧。多痛。」護士小秦盯著朱穎通紅的左手腕，說。
朱穎有些無奈地微笑︰只好這樣了。
昨晚輕易就戴上的黃玉手鐲，現在十五分鐘過去，卻似生在她手腕上一般，任你放了多少潤滑劑，就是沒辦法月兌出來。
朱穎把手鐲盡量往手臂上伸，然後戴上手套。今天的第二個流產手術，是一個很年輕的女孩子。名字叫謝水幽。朱穎對她印象很深，因為這個女孩子給人感覺很冷，像一杯零度的水。她大概不會超過二十歲，但她的眼神，卻好似歷盡滄桑。
朱穎想，這是一個有故事的女孩子。
朱穎做婦產醫生快七個年頭了，接生的孩子沒有「殺死」的孩子多，她早已由最初對每個來手術的女孩子語重心長義不容辭的痛惜，到現今見慣不怪的習以為常，不管多大的場面，朱穎早已能做到如所有的醫生一般有些冷漠的波瀾不驚。
謝水幽的身體並不是太好，有中度貧血，這樣的身體，是不適合做流產手術的。但她冷著臉，非常堅持。朱穎職業性地講幾句，也就同意了。見過了許多未婚先懷孕的女孩子，連自己都養活不了，如何去養活一個孩子？
但這樣中斷一個生命終究是罪惡的。朱穎看著小秦過濾完那盆血水，對還躺在床上的謝水幽說「是雙胞胎，都出來了」的時候，她忽然有點兒惡心。
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感覺。
B
下了班，朱穎去赴鐘芷姍的約。鐘芷姍是朱穎的閨蜜，市晚報的記者，私生活豐富到可以寫書的那種都市妖嬈女子。相對于大學畢業工作兩年就結婚的朱穎，她的閱歷是相當的精彩。
朱穎才坐下，鐘芷姍便把她的左手抓過去︰「天殺的，你這富婆，這種玉你也戴得起！」
鐘芷姍贊美什麼或者討厭什麼的時候，喜歡說的口頭憚便是「天殺的」，朱穎上次听到她說「天殺的」時，是她采訪的那個市政要打電話約她去酒店。朱穎淡淡地說︰「我不太懂玉。這個很貴的嗎？和競昨天才拿回來的。鐘芷姍翻翻涂了翠綠眼影的眼楮，配上她的酒紅色長發，很是嬌媚︰「看看，又在向我炫耀你的幸福了不是？這種黃玉手鐲，一個至少賣二十萬！」
朱穎張大眼楮︰「二十萬！那麼貴！今天早上做手術前月兌不下來，我差點想把它敲碎了。」
鐘芷姍作暈倒狀︰「天殺的，像朱和競那種又帥又會賺錢的好男人怎麼會喜歡上你這種單純到接近白痴的女人呢？」
朱穎伸手過去打她︰「我不是白痴。我是婦產科醫生。」
「你也知道你是婦產科醫生呀？有哪個婦產科醫生像你一樣做完流產手術會惡心的？又不是懷孕，你吐個什麼勁兒呀!」
「我只是還沒有適應。」朱穎這麼說的時候，覺得自己在強詞奪理，陽光從臨街的玻璃窗外輕輕灑入，落在她素淨左手腕上的那個很貴的黃玉手鐲上，光線變得更加柔和，玉質晶瑩剔透，婉轉如歌。
不知道為什麼，在這樣的走神兒里，朱穎忽然想起今天做手術的那個女孩謝水幽，她冷冷的，倒像水一般柔軟。是一種柔軟的冷。朱穎從未見過，一個女孩可以這樣子像水一般柔軟地冷。
C
朱和競回來的時候，朱穎正把牛女乃倒入女乃鍋，牛女乃濃郁的乳白圓潤飽滿，朱穎覺得這牛女乃很像她的生活。圓潤。美滿。
順著朱和競摟過來的手轉身，吻上他微彎的嘴角︰「要喝點牛女乃嗎？」。
「我想先洗澡，然後喝牛女乃。還有你。」
很不意外地看到朱穎臉紅了，朱和競低頭親︰「天呀，你臉紅的時候性感極了！」
不能不說，朱和競是一個很有情趣的男人，霸道，溫柔，體貼，算是一個好丈夫。
朱穎想起晚餐時芷姍突然問她︰若朱和競有別的女人你怎麼辦？
朱穎隨口答︰能怎麼辦？把手鐲月兌下來還他唄。
不是月兌不下來了麼？
朱穎咬是蕃茄莎拉吐出倆字︰玉碎。
廚房明亮的燈光下，手腕上的玉鐲好似比溫熱的牛女乃還要圓潤，顏色均勻且飽滿平和，戴在她縴長細白的手腕上，相得益彰。
那天晚上她翻著雜志，隨口說了一句︰我是天蠍座麼？書上說天蠍今年應該戴黃玉。好象沒怎麼見過黃色的玉石呀。
兩周後的昨天，這據說價值二十萬的黃玉手鐲便戴到她手上了。沒理由不覺得幸福的，也沒理由懷疑朱和競會出軌的。其實有時候，男人之所以出軌，都是女人懷疑出去的，信任他，有什麼不好？
掛好剛剛燙好的襯衣，轉身吻洗澡出來的男人，她想象自己，也像一條柔軟的蛇，纏上了他的身。
D
三個月後的一天，朱穎坐在辦公桌後，看著對面眼神冰冷如水的女孩子，越想越生氣︰你怎麼這麼不愛護自己！
是三個月前來做掉雙胞胎的患有中度貧血的女孩子謝水幽。
朱穎仔細地看她的臉，謝水幽的臉相當精致，失血般白，沒有什麼表情，在學校里，她這種女孩子，大概會被叫作「冰山美人」的。
可就這個這麼漂亮的可愛的女孩子，她又懷孕六周了。
當然，朱穎見過流產時間間隔更短的女孩子，但奇怪的，朱穎見到這個眼神冰冷，沒什麼表情沒什麼話的謝水幽，她就感覺特別的心痛，特別的生氣。
「朱醫生，你為什麼生氣？」謝水幽很平靜地問。
朱穎愣了。對呀。自己為什麼生氣？
只好嘆了一口氣，說︰抱歉。只是覺得你現在真的不適合做手術。
謝水幽說︰他生出來。沒人要他。
朱穎說︰請你吃飯可以嗎？
坐在餐廳里的時候，朱穎也沒想起來自己為什麼要請謝水幽吃飯。自己和謝水幽，大可算兩個完全陌生的女人，可是因為那個手術，她們也不是完全陌生的。朱穎並不屬于會調節氣氛那種人，而謝水幽本來就冷，除開刀叉鋸牛排的聲音，半餐飯過去，無話。
鐘芷姍的出現如同她以往一般猶如鬼魅︰小秦說你去吃飯了。我就知道你在這兒。這位是……水幽？
鐘芷姍居然認識謝水幽。
E
一直到下班，朱穎的走神還是很嚴重。
鐘芷姍說︰謝水幽是你表妹？上次在餐廳遇到她和朱和競，一起吃過飯的。
她明明沒有表妹。謝水幽明明也只是上個月來做手術的一個病人。
「老婆。可以下班了嗎？」。
朱和競站在門口敲了敲門，笑容俊朗，語氣溫柔。
「呀，你怎麼來了。」朱穎忽地站起來，手上的文件掉了一地，嘩啦，嘩啦。像她心里的聲音。
「芷姍給我電話，說你今天見到水幽了。」朱和競還在微笑，說出的話卻像寒芒，破碎地閃進朱穎的心里，真如針刺。
水幽。朱和競叫她水幽。
朱穎這這麼想著抬眼看向朱和競的微笑時，那笑容多好，竟恍濕了她的眼楮。她多不爭氣。竟然這樣在他面前流淚。
朱和競溫柔地抱過來︰對不起老婆。謝水幽是一個客戶的女兒。那天吃飯時遇到芷姍，我不想解釋那麼多，順口說是你表妹。不哭，不哭。對不起。」
朱和競輕拍她的背，像哄一個孩子。
朱穎用戴了黃玉手鐲的左手握拳打他︰那你不早告訴我！
「現在約她吃飯詳細介紹好不好？」朱和競笑道。
朱穎也笑。卻原來只是虛驚一場。
F
謝水幽一直低著頭吃東西。沒怎麼說話。但她偶爾看向朱和競的眼神很是熾熱。
但朱和競對謝水幽說話，像對待一個小孩子。他的熾熱，在看自己的眼神里。朱穎想︰是的，應該信任他，什麼也不會有。
深夜。歡愛的氣氛慢慢散去，朱和競的手臂親密地攔在她的腰間，朱穎這麼想，然後，卻怎麼也睡不著。
謝水幽早早地等在辦公室里，她對朱穎說︰「這個手術，今天一定要做的。」
一個小時後，朱穎看著手術床上謝水幽的臉，對護士小秦說︰「安排她住院輸血吧。」
小秦出去後，謝水幽的聲音幽幽的，冷冷的︰「你真的相信這三個孩子和朱和競一點關系都沒有麼？」
朱穎停了一下正過濾血水的動作，然後，再繼續︰「你認為我應該相信這三個孩子和他有關系麼？」
謝水幽被用擔架抬去病房，朱穎看了一眼她因失血而蒼白得透明的臉，謝水幽閉著眼楮，一直那麼冷凜的臉上，居然有一絲微笑。
然後，門關上的同時，朱穎手里的金屬器皿便掉落到水槽里，金屬撞擊的聲音清脆尖利地在安靜的手術室里回蕩。朱穎的眼淚又不爭氣地掉了下來，掉在水槽里的血肉模糊里，那是誰的骨肉，朱和競的嗎？朱穎忽然又恨，恨不得自己有驗DNA的眼，能一眼看出真相來。
G
興許只是謝水幽暗戀朱和競，妒忌你而說。
鐘芷姍把酒紅色的卷發挽在腦後做著面膜，半天如是說。
誰都可看出她是真的愛上了和競。你最近怎麼樣？朱穎都懶得看她一眼，誰都知道這種理由牽強得過分。但女人遇到感情問題時，大都又都喜歡找自己的密友分擔。而每個女人幾乎都是一樣的，對于別人的感情，總是分析得頭頭是道，卻還忘記自己身後也是一筆感情的爛帳。像鐘芷珊，她自己就一直跟了著有婦之夫不明不白了幾年，現在還是分不清楚。
我還不是老樣子，你以為能像你，老公送塊二十萬的玉。明顯讓我妒忌死。
朱穎玩弄著左手腕上的黃玉手鐲，轉了一圈，再轉一圈，怎麼轉，手鐲的玉質都很均勻，她找不到瑕疵。很仔細，仍然找不到。
朱穎忽然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在鐘芷姍的尖叫聲里往左手腕割去。
朱穎，你做什麼！鐘芷姍撲過來，奪過水果刀。
朱穎笑︰你怕什麼呀。我要自殺也不會在你面前。我只是想看看，刀能不能把劃出個痕跡來。
說著放到燈光下仔細看，溫潤飽滿的手鐲上，果然有了一小道被劃傷的痕跡。
朱穎對鐘芷姍說︰芷姍。我忍了。
這玉是夠好，那麼鋒利的水果刀劃進去，也只是一小道在燈光下才看得到的傷痕。
或者，太過完美的婚姻有如童話，現實中的婚姻，總是要隱忍些什麼的。
既然決定隱忍，那麼真相就不是太過重要，所以，朱穎打電話給朱和競︰「老公，我在芷姍家，你過來接我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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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畢竟不是你說隱忍就能隱忍。
朱和競說︰「老婆，我晚一點再去接你。現在有點兒事情。」
電話那邊很吵，像酒吧什麼的。
那晚，朱穎沒有回去。而朱和競，竟然也食言一直到天亮都沒有來接她。
朱穎在鐘芷珊的房間來來回回地走了半晚，睡到芷珊床上，卻被酒紅長發痴纏了一夜。
她不願意上朱和競的車，或者也只是想鬧鬧性子，朱和競伸手拉她︰「老婆不要生氣嘛。昨晚水幽去酒吧喝酒，你知道，一個女孩子，不安全……」
不提還好，一提朱穎不知道怎麼來了氣，手一甩，不知道怎麼的打在了朱和競臉上。
早晨的小區大門外，人不算少，朱和競冷下臉︰「你今天怎麼了？！」還是伸手拉她。朱穎狠狠地甩開，這一甩，左手便打在了拉開的車門上，鑽心地痛。痛得眼淚都逼了出來。
司機看了一眼那邊的男人沒追來的意思，便開車了。朱穎哭著，只是覺得委屈，手又痛。用沒痛的那只手去模，很細微的，哧，的一聲，便感覺手上有東西碎了，掉了。掉著淚低頭看，那二十萬一只的黃玉手鐲，原來，也經不起這一場變故，成了彎彎的兩段，一段險險地掛在她疼痛的左手腕上，另一段，則掉到了灰灰的車廂里，各自孤零零的，像月未的殘月那般絕望。
再完美的東西，若經歷一些勢必會分離痛苦的劫難，也是會破碎的。
朱穎搬出家里提出分居，也是覺得匆忙的。但朱和競只沉默著看，竟然半句留戀的話也未說，朱穎更覺著搬得應該。回到住處，朱穎打開行李箱，里面只有一個小布包，朱穎在月光下打開那個小布包，里面是一小包酒紅色的長發，柔媚而閃著詭異的光芒。
電話響起。鐘芷姍問︰「真的要離嗎？」。
朱穎說︰「玉都碎了。」
掛了電話，朱穎又撥了一個電話︰喂，謝先生嗎？我是朱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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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婚證書是朱和競托律師送到朱穎辦公室的。
倉促二字只是一閃而過。朱穎冷著臉簽上名字，相當客氣地說謝謝。
也好，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也曾在街上遇見朱和競一次，他的身邊，果然是謝水幽。謝水幽的手掛在朱和競的臂彎，笑得得意。
朱穎竟也笑得心懷坦蕩。她微笑著說祝福你們，又微笑著要謝水幽多多保重身體。一切自然得體，有分寸卻處處到位。
走遠，朱和競的眼只望了一眼回頭來，便看向別處。朱穎便察覺出了那一眼里的怨恨與內疚。只覺得什麼東西叭的一聲，碎了一地。
她想，自己，終究是做不成完人的。
I
故事的結局，不知可稱意料之中還是意料之外。
是這樣的︰三個月後，朱和競結婚了。新娘居然是本城巨賈謝城唯一的女兒，謝水幽。
謝水幽獨自一人來醫院找朱穎。她說︰我懷孕兩個月了。這次，真的是朱和競的孩子了。我要把他生下來。然後，謝水幽又說︰謝謝你離開他。也謝謝你打電話給我爸爸。
朱穎一邊檢查一邊說︰祝賀你。
這一天，陽光很好，朱穎站在窗前，對著陽光，把那碎作兩段的玉鐲看了又看，那玉質圓潤飽滿而溫和，若非已斷作兩段，真的很完美。朱穎一直在陽光下看著它們，一直到，看出淚水來。
再三個月後，朱穎晚期子*癌突發送入加護病房。彌留，朱穎對哭泣的鐘芷珊說︰不要哭。這是你要付出的代價。
朱穎很蒼白，話也很冷︰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把你當這世上我最親的人。但我不想成全你。
鐘芷珊便再記不得落淚。
朱穎再說︰你太殘忍。如果你不是每次都把頭發留在他的襯衣口袋里，我不會不成全你。六年，我每晚做著被酒紅色頭發痴纏的惡夢。芷珊，蜜蜂從來不輕易蜇人，因為她只能狠毒一次。我這一生，唯一的一次狠毒，我真想不到，是用在你的身上。
鐘芷珊掩面而泣︰對不起，我真的很愛他。
朱穎說︰可是你讓你和他都背叛了我。所以，我寧願成全一個暗戀他的小姑娘。我不成全你們。
有風從窗戶吹入。微涼。這個開敗了的女人，這個讓算盡了機關的鐘芷珊欲哭無淚的女人，這個讓以為靠傷害自己搶了她丈夫的謝水幽得意幸福著的女人，這個不動聲色地，這麼完美地利用了她們對愛情的執著來完成她自己對背叛的報復的女人。她閉上眼楮，沒有眼淚，封存怨恨，完美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