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難為 第一卷 嫡女出嫁 第一百零一章 孩子

作者 ︰ 清波滿月

葬禮沒有像娘親希望的那樣簡簡單單。反而大肆鋪張,所有一切蘇家都已經預備好了。

出喪那天,素服翩飛,哭聲喧天,蘇家上至元帥夫人,下至丫頭婆子全都來送喪,長長的一條游龍似的隊伍可以繞庶州半圈,一切前所未有的哀榮,都彰顯著蘇家正室的殊榮。

秦嶺那邊早就修好一個陵園。蘇家總管說,這塊墓地五年前就已經在修建,直到一年前完工,前面是外祖父和外祖母的墓穴,後面是他為娘親準備的墓地。

漢白玉的墓碑高達三丈,右側刻著「吾妻蘇門韋氏之墓」,左側空白,李總管說那是他為自己預備的。在江南郊外,那里另有一處陵墓,那才是蘇家子子孫孫日後的葬身之地。

娘親歸葬之後,我繼續留在江南,司徒御宇先回北地。慕容家將會在三月初迎娶司徒雲箏進慕容家,我這個二嫂可以不在。但是作為她唯一親哥哥的司徒御宇不能不出現。

司徒御宇帶了一小部分侍回去,留下魏牙和另一部分侍衛保護我。

蘇家的人來請過好幾次,我都不願意去,繼續住在我們自己的小院里,每天吃飯睡覺,最多的時候用在發呆上,腦子里空蕩蕩的,什麼都裝不下。

早上醒來去娘親的房里看看,若是天氣好,就把她的床褥拿出去曬曬,晚上吃完飯,再去她的房里看看,一切都好像我未出嫁時候一樣。

每次邀請我的沒有過去,今天他孤身來到我們的小院,敲響了門環,然後就站在院子外面,沒有主動提出要進去坐坐,我也沒請他進來。

「采秋,你很恨我嗎?」。

他的聲音低沉而蒼老,飽經風霜。

我沒說話,轉身便要進去關門。

「采秋……」他訥訥地開口,好像將所有的威嚴都踩在地下,現在是一個懇求女兒原諒的可憐父親,「你母親已經不恨我了!」

我背對著他,苦笑了一下,「我不恨你,也不愛你。你對我而言。與一個陌生人沒有兩樣。」

好不容易鎮定地關上門,我忍不住眼眶酸楚起來。不愛他?怎麼可能不愛他?他是我的父親!可是就這個父親,讓我娘受了這麼多年的苦,我怎麼能不恨他?我恨他為什麼是我的父親!

肩膀上搭上了一只手,轉頭看是張媽。

她拿出手絹替我擦了擦臉頰。

「夫人好強了一輩子,到死才肯見老爺一面,小姐你比夫人更好強。父母之間的恩恩怨怨,不該延續到孩子身上的。小姐你必須要原諒老爺,走出心中的魔障,才能開開心心地活下去,這也是夫人最想看到的。沒有哪個母親希望孩子帶著她的恨活下去。即使老爺怎麼對不起夫人,但是他對小姐是最好的。

「小姐剛出生的時候,半刻也不得安閑,非要人抱在手里不可,一放到搖籃里就哭鬧不停,那時候夫人剛生產完,身子虛弱。白天都是我抱著小姐,到了晚上轉交給老爺抱。可憐老爺白天要處理公事,晚上還要抱著你不得安眠,才短短半個月,整個人就瘦了好幾圈。

「小姐三歲的時候。不愛騎木馬,不愛和下人們玩,就愛騎在老爺的脖子上到處轉悠。那時候老爺已經是整個江南的元帥,竟然也不怕丟臉,一有空閑就馱著你去逛街,你吃糖葫蘆吃得滿手膩污,就擦在老爺的衣領上,夫人說了你好多次都不听,有一次還要打你,還是老爺護著你才躲過一頓打。

「小姐出嫁的時候,送嫁隊伍從北城門排到南城門;小姐的嫁妝被劫之後,老爺又補送了一分厚重的送過去讓你在夫家撐臉面。小姐,張媽從來沒有見過哪個父親能疼女兒疼到這個份上的。」

張媽說完之後,將手絹遞給我,自己轉身回房去了。

我背靠著門板,想起六歲的時候,文武百官都要立暄兒為蘇閥未來繼承人,他怕我吃味,還專門替我打造了一個小金牌,保證說等以後打下江山,我就是他的大公主……

打開院門,他還站在外頭,淒惻的神情被欣喜所替代。

「……爹,您找孩兒有事嗎?」。

隔了這麼多年,這是我第一次心甘情願地喊他「爹」,不拗口,只是覺得鼻子酸酸的,想哭。

他有些吃驚,愣了一下。忙不迭地點頭,臉上的笑容喜氣洋洋。

「你母親親不在了,我怕你們會把小院給賣了,如果要賣給我吧,賣得的錢給張媽養老。」

張媽伺候娘親、照顧我和暄兒姐弟兩已經有十多年時間,是時候該由我們姐弟倆報恩了。

「我們不賣小院,留給張媽住,翠屏也會留下來照顧張媽,不會再回北地了。」我笑了笑,干站著有些別扭,手腳也不知道往哪里放,想了一下,邀請道,「爹可以隨時來坐坐,娘親的屋子我會讓她們留下來,隨時打掃。」

「那就好……好……」父親滿足地答應下,有些猶豫地問道,「北地……還生活得習慣嗎?」。

他還是很關心我的。

我微笑道︰「司徒御宇待我很好……謝謝爹替我找了個好丈夫。」

「這個小伙子,當初我看著就好,頭腦靈活、做事可靠,且有仁義之心,所以才舍得將你許配給他。」

「他?」我吃疑了一下,試探道。「爹知道他是誰?」

「他不就是金鯉書院的宇天嘛!和你一塊兒上學的。」父親呵呵笑道,「你們總當我是瞎子聾子,其實我什麼都知道。司徒御宇來江南的金鯉書院,怕不是求學這麼簡單的吧!全江南的高官之子幾乎都在金鯉書院,知道無法從官員身上得便宜,就從這些世家子弟們身上入手,司徒御宇還是很懂戰略之術的!」

將話題扯到司徒御宇身上,我尷尬少了許多,于是笑了笑,謙虛道︰「是爹爹太高看他了!司徒元帥說他仁義之心太盛,霸氣太弱。有時候會被婦人之仁困住。」

「這時候就需要你出手了!」父親輕拍我的肩膀,笑道,「你有你母親的智慧和手段,有你幫他,他必定事半功倍。老實說,司徒御宇能當繼承人的勝算有多少?」

老是站在門口講話也不像樣,我將父親讓進小院來,讓張媽沏茶伺候。

「最多也就五成!」我回答道,同時有些犯難,「司徒家的規矩,女人不得干預軍事,要不饒以蠱惑罪論處,就上次司徒元帥還罵過我。」

父親接過茶喝了一口,沉思了會兒,給我提議道︰「听說司徒元帥最中意這個兒子,明知道兒子的不足之處正好由你來補,他為什麼不讓你參與政事?司徒家的規矩是他自己定,完全可以自己修改。」

我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畢竟姜還是老的辣,半盞茶功夫之後,父親便想明白了前因後果,猜測司徒元帥的意思是要先我肅清司徒家內部的種種矛盾,然後再一步一步將司徒御宇推上繼承人之位。

要是在幾個月前听到這些言論,我或許會很高興,因為這表明司徒元帥是偏向司徒御宇這邊的,這樣我就能在司徒家大刀闊斧地進行整頓,而不像之前一樣畏手畏腳,明哲保身。可是現在……連娘親都走了,我再爭這一些,又有什麼意義呢?

*************

娘親走了,張媽無人依伴,若是連翠屏也跟著我回去,她就是孤零零一個人,總不可能再去蘇府的,就算她願意去,那里不見得能容她。

于是我讓翠屏留下來陪伴她。她和魏牙兩人郎情妾意,早就有了情意。魏牙從小就是孤兒,被司徒家收養,後來才跟了司徒御宇,與翠屏成親之後,可以一直留在江南照顧張媽。這件事件先前也是征求過司徒御宇的意見的。

由我做主將翠屏許配給魏牙,婚禮就在五天後舉行,沒有親朋好友,只我、張媽和天上的一輪明月是他們的證人。

舉行完婚禮,四個人圍著一桌子的好菜喝酒慶祝,因為前不久才辦完喪事,大家都笑不起來,要不是因為我怕自己回去之後再難回來,也不會要求他們在這個時候急急忙忙就把喜事給辦了。

小兩口吃過一些菜、喝過一些酒之後,便被我催進喜房,留下我和張媽收拾殘局。

桌上有油炸小黃魚,這是我以前最喜歡吃的一道菜,不知為什麼今天一聞到它的味道,就惡心得想吐。

喝了杯黃酒壓壓惡心的感覺,抬頭看見張媽捂著嘴偷笑。我不好意思地紅了臉,辯解道︰「只是有些惡心。」

張媽放下碗筷,接過我手中的酒壺,笑問道︰「你和姑爺成親都有半年多了,也該有了!」

我不適地坐上凳子,手壓在小月復上,微微顫抖。還沒從娘親的死中走出來,我連自己的後路都沒有想到,該怎麼接受他?如果真是個孩子,他來的太不是時候了!

張媽嘆了口氣,坐在我的旁邊,手輕輕附在我的手背上。

「人生就是這樣,有生就有死,人活一輩子,其實都是活在責任之中,做姑娘時候對父母盡孝道;出嫁之後伺候公婆,照顧相公;等到有了孩子,又處處為孩子打量。小姐,放下夫人,如果你真的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那就為你肚子的孩子活,他是你和姑爺的結晶,姑爺如果知道你有孩子,不知道會開心成什麼樣呢!」

肯定會樂得發瘋了吧!我猜測道。

自從得知娘親重病之後,我的心情很糟,懶于應付他,他還是不依不饒地糾纏我,床第生活不減反增。我那時候沒少在心里埋怨他不體貼,現在終于明白了,原來他是怕我的心會隨著娘親的去世而跟著去,所以努力造出個孩子來捆綁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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