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華正茂 正文 第三十五章真相的一角

作者 ︰ 孔詞

華裳掩口咋舌,哆嗦著指著書案上信筆涂鴉的幾幅畫卷,幾乎說不成句︰「就這些……是那個什麼……什麼藏寶圖?」

「是的。」華老爺淡淡的點頭,「雖然你娘和你祖母去世的早些,幸而教習你的時候,你二姐也學了一些,如今把這些圖拼湊起來,估計就完整了。」

還拼湊?華裳無語的凝視著一堆殘稿,撿了兩張胡亂放在一起,怎麼也看不出哪里有藏寶的樣子。

華老爺看她舉止粗魯,又兼胡亂擺放,一時心疼的拍掉她的手,斥道︰「你也仔細一些,都是名貴的東西,萬一掉了一張或者哪里壞了一張,再要找就找不齊了。」

「找不齊更好呢。」華裳無辜嘟囔了一聲,揉著手背說道,「也不知是哪一年畫的,我自個兒都覺得沒多少印象了,虧得老爹你還能收的這麼齊全。」

「廢話,傳家之寶我能不仔細點嗎?」。

華老爺沒好氣的白她一眼,又將包裹收拾好,才對著華裳正色說道︰「爹知道你自幼聰慧,這些圖或許一時想不起來,然而有這些畫絹做引子,定然能拼湊出原圖的。原本照你祖母和娘親的意思,是要等你出嫁的時候,把這圖給你當嫁妝帶去的,然而這兩年咱們華府屢屢出事,讓爹不得不思量,是否要早些把圖交給你。」

華裳听到這里,隱約有些狐疑︰「爹爹為何這麼說?」

華老爺抬眼看了一下外頭,湘妃竹簾高掛,沒有見了別的人影,才低聲娓娓說來︰「有些事情本不想你們知道,知道太多反是累贅,但若是不明不白就這麼受了氣,爹怕你心性不平,再尋些事出來。咱們華家出的那位孝敬懿皇後娘娘,端的是賢良溫厚,故而在聖祖那一朝,頗受寵愛,對華家也百般照顧。孝敬懿皇後見了這樣,反倒心生不安,唯恐華家子弟依仗她的名望,在外頭作威作福倒害了家人性命,就索性求了旨意,賞了華府一塊免死金牌,並幾句口諭。說是華府這官爵不得世襲,子孫後代若要出人頭地,只管自己考取功名,光宗耀祖。若是不想在朝為官的,她老人家也想了法子,那就是把素日宮里的薪俸和底下頭進貢的銀兩全數積攢下來,以備娘家不時之需。也合該華府發達,日後出的子弟沒有不孝不廉的,聖祖愛屋及烏,便又撥了數萬賞賜。後來孝敬懿皇後與聖祖紛紛駕崩,繼位的文帝又是華府祖先們的堂兄,自然不肯虧待。幾世累積,縱使如今我們與皇室關系遠了,但舊年恩情使得我們華府的生意遍布各地,你哥哥又是極會經商的,而今說句不敬的話,便是國庫一年的稅賦也比不上咱們華府一年的收入,只不過擔憂樹大招風,我和你哥哥一直低調行事,素昔瞞著你們幾個罷了。眼下,你的婚嫁之事鬧得滿城風雨,兼之華香華衣突遭無妄之災,爹爹只怕是咱們府里頭的秘密已經外傳了出去,故而會有皇宮樓府應府齊聚一堂的搶親之說。」

「爹爹所言當真?」華裳一時間猶如當頭棒喝,驚得一身冷汗,半晌不知如何是好。

她只道自己命途多舛,皆是從這紅顏禍水一樣的容貌上而生出是非。當日克死第一任夫婿的時候,要不是顧忌古人所說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得隨意毀損,為圖個清淨差點沒把毀容的念頭拎出來。辛辛苦苦挨過了謠言亂語,幾度沉浮中調理了心氣兒,只當外人有眼不識珠,好說歹說,才在家人的寬慰下逐年把兒女情懷終身大事看得開了,卻不想日後更加接二連三的惹出事來。

那一年听聞第三任未婚夫戰死沙場的時候,她偷偷帶了思聰思惠往那寒山寺徒步走去,求了佛燒了香,也信了師傅們的話,認認真真的在山上刻了三日的佛經,只為他能英魂得見,超月兌凡塵。

及至後來,一夕間仿佛神領鬼迷,竟有想不到的大富大貴之人,頂著被克死的風險登門求親,她還想著會不會是垂涎于自己的美貌,而今細想真是痴人說夢一般可笑。這滿天下比自己絕色的人兒她不信挑不出來,怎麼當時就上了心,以為自己是傾國傾城的呢?

這下真相大白,才知曉自己不過是他人的案上魚肉,差一點就任人宰割了。

胸口的悶氣縈繞不散,華裳攥緊了手,掐的掌心一片嫣紅,憤恨不平的咬著唇角說道︰「爹爹所言,是不是說皇宮並樓應兩府求嫁于我,皆是有求于那幅藏寶圖?」

華老爺憂心忡忡的嘆聲道︰「怕是如此!早先年外頭就有流言,說咱們家有仙人庇佑,才會一帆風順。其實,那不過是祖上放出的障眼法,這些年你漸漸出落成人,爹又是有心為你擇個東床快婿,才招了他人的紅眼。只不過,看著那三方勢力的相互忍讓與戒備,爹爹猜想,他們雖是知曉了藏寶圖,卻不一定知曉會傳給你,三番兩次登門求親也不過是彼此來我們華府試探而已。倘或爹爹應了,那麼就說明藏寶圖還在華府,倘或不應,則他們必會想了新法子來咱們府上查探的。」

查探?幾乎是一語驚醒夢中人,華裳腦中靈光一現,攥住華老爺的手輕聲道︰「爹爹,皇宮上回說我們華府窩藏重犯一事,委實發生的太過蹊蹺。當日我也曾疑心是自己接了應家聘禮,惹惱了太後才得此遭遇。現在想想,方知不是那麼簡單,他們大抵是借著搜查重犯的名頭,尋找藏寶圖才是真。」

華老爺听聞也是一震,抹著額頭道︰「果是如此的話,那咱們華府的麻煩事還多著呢。上回他們搜查來搜查去,這包錦緞也被翻查了多次,因為落款是你與華香,又是幼年之作,加之那會子華香固守佛堂,引過了他們的視線,才把這包東西幸免于難。這會子反倒成了燙手山芋,丟又丟不得,藏有藏不起,若說隨便給了人,他日我百年之後,又有何顏面去見華家的列祖列宗?」

華裳見他苦惱至深,忍不住冷笑道︰「爹好生糊涂,這東西既是咱們家的,豈能讓別人得去?更何況我們上上下下為了它,受盡了委屈,平白讓我白活了十八年,差點淪為街頭巷尾的笑柄,毀盡一生清譽,若是不在它身上尋回來,我就是死也不肯咽下這口氣的。」

「你咽不下也得咽!」華老爺氣血上涌,重重咳喘口氣道,「明知道別人沖你來是為了這寶藏,你反上趕著送上門去,怎能不自找羞辱?要我說,這包東西你收拾收拾記下,即刻就走,尋個不知道你過往的地方,好生嫁了。我們華家的生意分鋪眾多,哪里尋一些銀兩就足夠你們受用的了。老實過了今生,把那藏寶圖世代傳下去才是正經。」

「正經?何為正經?要我說能嫁得出去才難得呢。」華裳鄙夷笑一聲,又道,「爹爹方才見沒見到跟著女兒來的那些個人,可看出異樣來沒有?」

華老爺莫名其妙的搖頭,不知她突然說到這些干什麼。

華裳哼了一聲,料想他粗心大意也觀摩不出什麼,便直說道︰「那個跟在紫衣總管身後的朱衣男子,爹爹就不覺得他很有些不同嗎?」。

華老爺听她點撥,不由得冥思細想,好像入院子的時候,是看見幾個官服之人站在華裳身後來著。一個是面淨無須的半老長者,兩三個秀麗的丫鬟,還有一個……華老爺凝神半天,才勾勒出模樣,如風拂玉樹,雪裹瓊苞,端的是史書上所言貌比潘安的人物。再細品其儀容姿態,倒是難得的大家之相,站在華裳後頭,不卑不亢,故而當時自己還驚住,問了聲怎麼宮里還跟了人出來。

想到這一處,華老爺遂說道︰「可是那個面如冠玉的青年人?」

「正是他。說出來不怕爹爹嚇死,」華裳暗里咬緊了牙,揚首附在華老爺耳邊嘀咕兩句。

果不其然,華老爺當場嚇得面色發白,兩手無處使喚,只呆愣著眼珠子喃喃自語︰「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他怎麼會……怎麼會穿成這樣來咱們家?」

華裳促狹的拍了華老爺的肩頭,直把他叫醒,才低低說道︰「可不就是真的?爹爹這會子該明白為何女兒會說嫁不得的話了吧?只是女兒把這事告訴了爹,爹爹等會兒可千萬別讓他看出什麼苗頭來,只當他是小跟隨就成。眼下我受制于人,顯然不是動手腳的時候,倒是爹爹和大哥大嫂,不能再被人挾持住了。」

「四兒有什麼好法子?」

華老爺一看自家女兒眼珠子亂轉的得意勁兒,就知曉她定然心里打好了算盤。

如同料想,華裳把那些畫絹攤在眼前一一仔細看了幾眼,便抽過桌上留待夜間點燈的火折子,一把火就燒向了那些畫,唬得華老爹連連搶救,直呼敗家子。

「才說過要慎重仔細看待,你個死丫頭,好好地燒它作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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