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華正茂 正文 第四章樓管家,您吉祥

作者 ︰ 孔詞

剛開工的第一天,于華裳而言簡直是新鮮。那會子在華府,上上下下百八十口人,看見她拿個掃帚就大驚小怪,看見她拎把鐮刀就抱頭鼠竄,哪像現在啊,她就是把後花園挖出個陝西臨潼兵馬俑出來,也沒人過來說她一句。

誰讓她是花匠呢。

得意地笑著把花種灑進半米深的大坑里,華裳呼哧呼哧的開始往里頭填土。

還就不信了,埋得這麼嚴實,土壤這麼肥沃,到時候還能長不出花來。

「嗯……啊…」

呼哧呼哧。

「哎…嗯……嗯……」

呼哧呼哧。

「啊…….哦……」

嗯?華裳停下挖坑的動作,支起耳朵听了听,這回她敢確信,不是幻覺,而是真的有人在說話。難道,負責這片園子的不止自己一個嗎?

悄悄地放下鋤頭,拎起裙角,華裳在枝繁葉茂的園子里彎腰前行,直往聲音傳來方向而去。

羅衫半解,朱釵凌亂,潑墨似的的烏發披散在身子底下,白的晃眼的一截玉臂,從紅花綠葉間透出來,緊緊抱住一片光潔強勁的脊背。

華裳拎著盛放花種的錦囊,對著前方情深欲濃的男女,不知不覺吞咽了唾沫。

長針眼啊長針眼,這麼風騷的畫面都能被她看到?

頭頂桃樹枝層疊交錯,看過了癮的華裳,咂模著舌頭欲走,不想頭皮上一疼,當場叫出聲來。

也驚起了林子里的那對鴛鴦。

直到看清臉,華裳才惱恨的背過身無地自容,那個女的長的也太庸俗了吧,樓管家,你這品位明顯不行啊!枉費自己第一眼看過去的時候,還把你驚為了天人。

而另一端,听見動靜光著胸膛的某人卻微微眯起了眸子︰「轉過身來。」

低沉的聲音里分明含著毋庸置疑的命令。

華裳低下了頭,默不吭聲轉身。

正前方,聲音再度響起︰「抬起頭。」

華裳擰著衣擺,慢慢吞吞地抬頭。

樓管家眉目依舊秀美,只是比之早上陰沉許多,看著她,薄唇抿了抿,終究化開成胭,淺淺一笑︰「你看見什麼了?」

嗯?

慢一步的反應過來,華裳急忙擺手︰「我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沒看見。」

「什麼都沒看見,那現在跟你說話的是誰?」

「是樓管……」抬頭看了一眼對面男子的笑里藏刀,華裳愣生生把家字的咽進唇舌里,舌尖打了個轉說道,「沒人跟我講話啊,我自言自語來著。」

眼瞅著狐疑的目光在她身上轉了轉,華裳努力擺出十佳丫鬟的姿態,站直身子,耳觀鼻鼻觀心。

「去吧。」

仿佛得了特赦令,出了林子,華裳才敢呸了一聲。偷情還敢有理了?看來這個樓府果然太多貓膩。

深深呼口氣,把心里頭的郁悶拋棄一邊,撿起地上的花鋤一刨一個坑。

讓你偷情!讓你鬼混!讓你野戰不知道避人!

直到下午收工,才覺得一肚子發泄的差不多了。

春兒是負責洗衣服的,回來的比她早一些,看著華裳發鬢微亂,眼瞳輕紅,不禁關切問道︰「花姐姐,工作很辛苦嗎?」。

「辛苦,簡直太辛苦。」余氣未消的一坐下來,華裳直覺就要把今日的事情匯報一下,然而腦海里劃過那雙陰沉的眸子,又讓她張開的嘴巴合了回去,最終也只能胡亂含糊,「那麼大個園子,就給我一個巴掌大的花鋤,得刨到猴年馬月啊?」

刨?春兒睜圓了眼︰「花姐姐,莫非……今天桂嬤嬤掉進的那個坑是你刨的?」

「坑?什麼坑?」

後知後覺的皺起眉,華裳不明所以。

春兒卻笑臉微苦︰「剛才前頭都在傳,說桂嬤嬤從後花園過來,不知怎麼被人陷害,掉進坑里了,折了滿身的骨頭,大夫說要在家休養半年。就因為這事,丞相大為光火,嚴命樓管家追查,到底是誰在府里亂動手腳呢。」

啊!掩口驚住,華裳自動自發的倒回剛才在園里的那一幕,她好像羞憤之余,是挖了幾個坑來著,難道忘填了?

完蛋了,不會還沒見到樓二少的面,就被遣送回府吧?

忐忑不安的扯著裙角,縴細的手再度敲向東廂的房門。

「樓管家,樓管家,您睡了嗎?」。

聲音里含著小小的不安,華裳停了一停,附耳靠近門邊听著動靜。

暈黃的燈光在室內亮起,華裳趕緊站直身子,提起精神等著里頭回應。

「什麼事?」

漫不經心的嗓音從門縫里傳出來,濕濕滑滑的,仿佛帶著水汽。

華裳莫名打個哆嗦,低聲道︰「是我,侍弄林木的花娘。樓管家,您能開開門嗎?奴婢有些事要跟你說說。」

「有什麼事就在外頭說吧。」

華裳張了張嘴,幾乎無語,在外頭說?在外頭說她看見他與下人私通,希望他看在大家都是樓府里拿人薪水的員工的份上,不再追究後花園挖坑陷害桂嬤嬤一事?

興許是等了半天沒听見回應,過了片刻里頭又問了一句︰「什麼事?」

不管了!無聲吸口氣,華裳遮著嘴巴靠近門板,嚷了一句︰「就是白天踫見樓管家……」

唔唔唔!

未來及說完的話,霎時被一張大掌捂回嘴里,身後的人抬腳踢上門,華裳只听猙獰的一道人語傳進耳朵里︰「你是故意的?」

「唔唔唔…」

胸腔里憋悶的難受,手腳並用的撲騰幾下,才算是月兌身出來。

大口大口的呼吸,華裳捂著胸口,喘息不已︰「誰讓你……誰讓你說有事就在外頭說的?我要說,你又不敢听。」

樓刃瓷輕怒的臉,在燭影飄搖里越發晦暗,瞪著她語意不善︰「忘了之前我跟你說的話了嗎?」。

「沒忘……咳咳……」終于得閑平緩了氣息,華裳杏眼圓睜,粉面含嗔,「可是眼下我也不得不記起這件事了。听說,樓丞相要追查挖坑陷害桂嬤嬤的人,是不是?」

樓刃瓷勾起了唇︰「那又怎麼樣?」

華裳挺起的胸膛彎了彎︰「別查了,我自首,我就是那個挖坑的人。但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挖完之後忘填了。」

狹長的鳳眼斜飛,他不見表情的點了點頭︰「然後呢?」

然後?華裳不解︰「然後你不該是把我交出去,讓丞相懲罰的嗎?」。

「所以,」眸中波光百轉,樓刃瓷泠泠側過頭來,「你大半夜來找我,不惜拿早上的事情做餌,就為了躲過丞相的懲罰?」

「嗯。」

堅定不移的點頭,華裳想也不想就自投羅網。

抬手模了模額角,很好,青筋跳得還不算太快,輕輕彎了彎唇,壓低身子,樓刃瓷湊在華裳頸間悄聲說道︰「放心回去吧,這事你知我知。」

哦!到底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听听這話說的多隱晦,兩相扯平啊。

雙手合十拜了一拜,華裳放下心,微微笑著沖樓刃瓷念了句晚安,抬腳就要走。

然而這門才開了一半,就听後頭陰測測的來一句︰「明晚見。」

見你個鬼!

一地落月銀輝,華裳只覺打掉了牙齒往肚子里咽,有苦說不出。她都丑化到村姑不如的地步了,樓管家還能有心情來吃食?

不得不說,他胃口真好啊。

好到明晚她不做點什麼事都對不起自己。

樓二少,放心吧,就算咱倆結不成婚,我也得把你府里收拾干淨了,讓你從此以後再也無需擔憂綠雲蓋頂帽子滿天。

握拳暗暗宣誓良久,諂媚笑著回身應了聲好,華裳頭也不抬的就撒丫子溜回自個兒房間去。

毫無意識的一下一下的扯著床單,春兒在里頭翻了個身,迷糊問她︰「花姐姐,還不睡?」

「我睡不著。」泄憤似的橫躺在床上踢了一腳,華裳轉著身子問,「春兒,你今天在樓府可曾發現什麼奇怪的地方?」

「嗯?」春兒困意深濃的揉了揉眼,「沒什麼奇怪的啊,只是規矩多了些。」

「什麼規矩?」她怎麼不知道?

「姐姐去後花園的時候,難道沒听桂嬤嬤說,後院子里有兩個地方是不能去的,一個是相爺的書房,一個是二少爺的廂房。誰若是進了,杖責數百呢。」

有這個說法?華裳暗暗咬著手指,她那時光顧著拿花種,險些錯過重點。二少爺那邊不讓去,樓管家這頭又到處偷吃,這個樓府著實古怪啊古怪。

「姐姐還在想什麼?」春兒听她小聲嘀咕,強撐著精神問。

華裳自顧自擺了擺手︰「沒想什麼,快睡吧。」

睡醒了,才有力氣和樓管家斗法!

主意都打到她這個未來主母身上了,不給他點顏色看看,還真以為他這個管家可以無法無天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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