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佟雲湘和懷安在這里說了會子話，又略略坐了好一會兒，就見沈言鴻帶著古淵墨兩人急急忙忙的騎著馬而來。
兩人一見佟雲湘和懷安坐下坎子上，不覺都是暗暗皺了皺眉頭。古淵墨倒是沒有要下馬的意思，直接伸出手來對佟雲湘說道︰「上馬，有什麼事咱們邊走邊說，听說那小女孩染了瘟疫，這可是半刻也耽擱不得的。」
佟雲湘原是看著沈言鴻的，見沈言鴻正準備伸手拉直接，忽而古淵墨斜剌剌的伸過手來，沈言鴻便將手遞向懷安道︰「懷安，你快些上馬，帶我們去看看你妹妹。」
懷安看了古淵墨一眼，見他身上背著藥箱，馬背上也還掛著很多草藥，想來是因為出來得急，草藥也沒裝好，隱隱露出一些來。懷安這才放了心，暗道這個姐姐果然守信，真的只帶了大夫來，又听沈言鴻這樣說，便忙拉著他的手上了馬。
再說古淵墨見佟雲湘愣愣的看著沈言鴻和懷安，竟對自己伸出的手半點沒有反應，不覺皺著眉頭罵道︰「佟雲湘，你還愣在那里做什麼，還不快些上馬，咱們好過去看看」
佟雲湘被他這麼一喝，這才回過神來，也不敢再看沈言鴻他們，只沖著古淵墨抱歉的一笑，這才忙拉著他的手上了馬。
要說她是現代穿越過來的，對男女之防也沒古代人那麼謹慎，不過這樣兩人共乘一騎隨著馬兒的顛簸倒還真是有些過于親近的感覺。沈言鴻帶著懷安兩人在前面帶著路，古淵墨便跟著其後。
佟雲湘有些尷尬的想拉開一點自己和古淵墨的距離，可是方一拉開，下面的馬蹄一顛便又瞬間和他離得特別近，就差要抱著他的腰了。
仿佛感覺到身後佟雲湘的異樣，古淵墨想了想，便開口說道︰「事出突然，眼下共乘一馬怕是要壞了姑娘的名聲的，還請姑娘多多諒解。」
「沒事兒的，」佟雲湘聞言一挑眉，倒是沒想到這個古淵墨竟然這樣文質彬彬了起來，可還真是叫人有些不習慣︰「事出突然嘛，能理解，能理解的。」
她說著嘿嘿一笑，卻仍舊盡量保持距離，好不讓自己整個貼在古淵墨的背上。
「你有沒問那個小男孩具體是怎麼個情況？」意識到氣氛變得有些尷尬，古淵墨便轉開了話題問道。
「問了。」說起小妮的病情問題，佟雲湘一下子變得分外嚴肅，將方才懷安告訴過她的一些基本情況一一的說與了古淵墨听，好讓他心里有個底。
听完佟雲湘的描述，古淵墨不覺想了想，道︰「既然他們那里先前曾出現過染了瘟疫的人，而且兩者相隔時間那麼短，這樣說來，那小女孩染病的可能性也是極大的。」
頓了頓，他這才想起來什麼似地，慌忙從袖子里掏出一粒藥丸丟給佟雲湘道︰「差點忘了，整個是預防傳染的藥，你和那個小男孩在一起那麼久可別被傳染了。」
佟雲湘捏著藥在手里看了看，整個小黑丸居然這麼神奇，她暗暗想著，以前在現代看到醫院里預防感染都是注射血清，莫非整個和血清是一樣的道理？
話雖這樣想，但她也是半點沒有猶豫的將藥丸吞入了月復中，又想起前面沈言鴻在和懷安共乘一騎，莫不會也被傳染了吧？這才慌忙拉著古淵墨說道︰「對了，沈言鴻這會子和懷安離得那麼近，你給他吃藥沒？他會不會有事？」
見她這麼關心沈言鴻，古淵墨不覺撇了她一眼，哼了一聲道︰「放心吧，無為大師小時候不知道喂他吃了多少藥，連我爹都說他是百毒不侵的身子，這點怕什麼」
百毒不侵？佟雲湘听他忽然冒出來這麼個詞，不覺挑了挑眉暗道，這不是電視上別人下邊出來的麼，還真有這樣的人啊整個沈言鴻還真是讓人捉模不透，平時話不多，卻也處處為人想，思維謹慎、心細，這樣的人還真是很難叫人不喜歡的。
「哦」了一聲，佟雲湘倒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惹到古淵墨這貨了，怎麼忽然說變臉就變臉呢，想了想，便忙轉移話題道︰「對了，星兒眼下在干嘛？怎麼竟沒吵著要跟你過來？」
要說佟雲湘不提星兒還好，一提起星兒，古淵墨便是氣不打一起的直哼哼的道︰「去封鎖區里看瘟疫病患去了，那些個太醫怕死，都不敢進去看個癥狀究竟，星兒那丫頭就趁我不注意自個溜去了。」
「啊？她進封鎖區里頭了？」佟雲湘听古淵墨這麼說，不覺瞪大了雙眼，吃驚的回道︰「那里頭可危險著呢，萬一叫她染了病氣可怎麼辦？」
見佟雲湘這般著急，古淵墨不覺暗笑一聲道︰「你當我是什麼人，怎會眼見星兒去那種地方而置之不理呢？放心好了，我已經讓她吃了藥的，不會出什麼岔子的。」
「哦。」佟雲湘听他這麼說，這才應了一聲放下心來，隨即想了想又道︰「這個藥丸當真如此神奇，可以避免被感染？」
「這個……」古淵墨一面駕著馬緊追在沈言鴻身後，見他轉彎入了小巷，便也忙跟了上前，這才道︰「我爹爹年輕時出游也踫上過瘟疫，當時他經歷不足，所以也沒幫上多大的忙，眼見著整個村子的人死了大半，最後衙差怕病氣傳出去，連人帶房子將整個村子一把火燒了個盡。」
說道這里，古淵墨不覺暗暗嘆了一口氣，雖說這檔子事並不是他親身經歷，可單單只是听起來就已經讓人覺得分外的觸目驚心了。
「燒了個盡光？」這話听在佟雲湘耳里更是猶如一劑驚雷，她心底大大一驚，幾乎要不敢相信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慘絕人寰的事，她不覺月兌口道︰「難道你爹當時沒有阻止麼，那麼多條人命又不是兒戲」
古淵墨聞言輕哼了一聲回道︰「婦人之仁整個村子里都染了病，你又不是不知道瘟疫傳染得有多快，若是不放火燒了，你是指望全世界的人都死絕麼？」
頓了頓，又沒好氣的繼續說道︰「這個世界並不是你想象的那麼簡單，誰希望親眼目睹這樣的慘劇而無動于衷……」
他說到這里也沒有再繼續說下去，因為意識到自己似乎將火氣撒再佟雲湘身上也無濟于事的。嘆了口氣，古淵墨心底隱隱有些愧疚這才繼續道︰「對不起，我不該這樣對你說話。我的意思是想說，我爹他其實也並不想這樣的，如果說他能幫上忙，肯定會救下所有人的，只是可惜他也是力不從心的。」
佟雲湘垂頭在他身後一直沒有出聲，不是因為古淵墨這下人的口氣，而是她也意識道自己問的這句話是多麼的愚蠢。所謂醫者父母心，不論是從大局出發還是怎樣，當時的情況肯定要到了退無可退的時候唯一的一條出路。誰都不希望會這樣，誰都不想看見這樣的慘劇發生，而方才佟雲湘問的那句話，就仿佛是在傷口上撒鹽一般，叫人心里越發難受。
「是我的錯，」佟雲湘見古淵墨還這樣顧忌自己的感受，不覺心里越發的難看，忙說道︰「我方才也是急了，所以才不加思考的說出這樣的話來，希望你也別太在意。」
古淵墨方才見佟雲湘一直不說話，以為是自己惡劣的態度惹著她了，一時心里也不大舒服。而後听佟雲湘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一時心里不禁感慨良多，想了想，這才忙道︰「算了，咱們別再走了推讓了，我方才說這事的意思，其實是想說經過哪次以後，我爹回家翻了很多古書，想專門研究一下關于瘟疫這一方面的資料，這個藥丸也是他後來研制出來的。」
「這樣啊，」听他這樣一解釋，佟雲湘這才明白過來，這樣說來的話，這藥丸想必是確實很有效果的了，這樣想著，佟雲湘不覺笑著忙道︰「那可以讓你們家多產一些這個藥丸，到時候發給鸞城的百姓，也去了大家的燃眉之急呀」
「我倒是想，」古淵墨轉頭看了佟雲湘一眼，隨即嘆了一口氣說道︰「當時我爹研制出來十粒幾乎就要花去了古家的大半家產，根本就沒那麼大的錢財來支撐，這也是為什麼後來我去經營生意的原因。而且原本的十粒救人已經用掉了五粒，這回出來我爹給了我四粒，我、你還有星兒已經用掉了三粒，因為言鴻不需要，所以也就只剩一粒了，不到萬不得已也是不得拿出來用的。」
听他這樣一說，佟雲湘不覺頓時萬分的失望，這樣說來眼見著好不容易看見了半分希望，眼下卻發現不過是完全不可能實現的夢。那種有了希望再讓人絕望的，比沒有希望還讓人覺得絕望，現在佟雲湘心里就是這樣的感覺。
「那眼下可怎麼辦？」佟雲湘暗暗嘆了一口氣，不過隨即一想好在星兒和古淵墨都不會被感染，這樣也可以進去好好觀察，說不定會有什麼大突破呢，眼下也不用那麼悲觀，因為不覺又道︰「索性這次也不算是大規模的，比起上回控制得要早一些，應該傷害也小一些的吧？」
「是啊，」古淵墨點了點頭，沉聲回道︰「好在發現得早，眼下都封鎖在一處，往外擴散傳染得也沒那麼快，怎麼說也比我爹遇見的那回要好一點。」
頓了頓，又忍不住嘆著氣道︰「不過這才在鸞城這樣的大城，若是一不小心傳染出去，那後果可不像是當初那樣只是一個村莊那麼簡單了」
說著，他看了佟雲湘，神色里帶著說不出的凝重︰「所以像這次踫到這個這個小姑娘一樣，若是在外面有人被感染了卻沒有被隔離起來，後果會是怎樣，你應該清楚的吧？有時候，心軟反而不是好事。」
佟雲湘被他這樣一說，不覺心頭一晃，忙低下頭來，也十分不是滋味。是啊，方才自己見懷安心急的樣子，心里十分不忍，所以才心軟了。可是眼下按古淵墨這樣說的又何嘗不是對的呢，如果小妮的病氣傳給城里其他人，那後果真的不是自己能想象的。
想起方才古淵墨說的他爹遇到的村子里的了瘟疫的事，當時他爹面對的不也是這樣的選擇嗎？村里的人和其他人，從大局考慮只能犧牲小我完成大我，不管小我是否願意被犧牲，這是一個無法被改變的事實。
「我明白你的意思……」佟雲湘舌忝了舌忝干枯的嘴唇，覺得自己心里涼得慌。若是在現代，如果自己多明白一些這方面的醫學知識，也許可以幫助到大家。可是她懂得不多，也許，只是也許，後面她要面對的說不定是眼睜睜的看著那些人痛苦的死去，確實那樣的無能為力，那該是怎樣的絕望與難過？
想到這里，佟雲湘一時只覺得自己手心里都沁出了一層冷汗來，她深吸了一口氣平復下自己的心緒，這才道︰「我知道以後該怎麼做了。」
古淵墨也知道這樣的選擇是無可為而為之的事，因而只點了點頭，也沒說什麼。就在這時，前面帶著路的沈言鴻忽而開口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