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曲 第一卷 金枝玉葉 六十六章 表姐(一)

作者 ︰ 櫻桃女

蘇家的男主人名叫蘇及學,是進士出身,現做著禮部歸屬的祠部郎中一職,正五品的朝廷官員。掌管著祠祀享祭、天文漏刻、國忌廟諱、卜筮醫藥、僧尼之事。每日里早出晚歸,非常忙碌,少有閑時在家里,家里只有正妻周氏幫著操持家務。

那周氏也是出身于官宦人家的女兒,卻是與包老太太的娘家有親的,嫁與蘇及學後生了一男一女兩個孩子,大兒子早已娶妻生子到外地赴任作縣令去了,家里只剩下蘇玉致這個小女兒。這蘇玉致從小便生得端莊秀麗,再加上聰明伶俐,琴棋書畫無一不精,是京城官家小姐圈子里出了名兒的端莊淑女,頗有些才女的名頭。

這蘇玉致自十三歲時起,提親的人就幾乎踏破了門檻兒,因夫妻兩個極疼愛這個女兒,都不想讓她早嫁,一直到她十六歲時有次參加玉平公主舉行的賞花宴時遇見了三皇子諸遙光,被他一眼看中,四方打听下才得知這是朝中禮部郎中之女,便上了心,求其母妃到太後跟前討了情,太後向來疼愛三皇子,便扯了紅線做了這門親事,一時間在全京城富貴圈子里傳為佳話。

如意坐在馬車里,听著母親講述的這位表姐的經歷,覺得這個她真是不簡單。未來的三皇子妃,還是太後娘娘親自做的媒,這樣的親事怕是全京城也沒有幾樁。她此時倒是很想快些見到自家這個才情在外的表姐。

蘇玉致昨晚就接到了如意派婆子送來的帖子,知道這個未曾謀面的包家表妹要來拜訪自己,一大清早的也就讓丫頭們重新拾掇了院子屋子,讓廚房里準備了精細點心和好茶,準備招待。

包府的馬車剛到了蘇府門口,遠遠的如意就透過半隱半現的簾子看到那門口站了幾個衣衫華麗的女人,身後則是一排的丫頭。

程氏和如意的丫頭都坐在第二輛馬車上,到了門口就先一步早早跳下來,到程氏和如意坐的前頭的馬車前伺候,程氏扶著半雪的手下了車子,如意便緊跟在後面也下來了。迎頭就見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婦人帶著笑上前來拉著程氏的手,親熱的道︰「總算是來了,你平日里難得出門,盼你來可真不容易。」

程氏顯然和這周氏關系不錯,笑著道︰「大姐是怪我來得少了?干脆今日我和意兒兩個就賴在你府里不走了,到時候你可別後悔趕我。」說著,扭頭瞧了瞧如意,「還不快給你表姑母行禮。」

如意想也沒想,便幾步上前叫了聲︰「表姑母萬福。」說著,便蹲身福了下去,口中道︰「意兒給表姑母請安。」

那周氏早就瞧見了程氏身邊的如意,笑著道︰「這就是我大佷女罷?果然生得好相貌,倒比你娘年輕時還俊三分呢。」她這里說著,身邊一個丫頭趕忙上來扶起她來。

如意也留心打量著這個表姑母,見她身材微豐,臉龐圓圓的一臉福相,舉止雍容大方,面帶微笑,給人一種很和氣穩當的感覺,那對略有笑紋的眼楮里透著慈祥的善意,倒讓人一見便平添了幾分親近之感。

周氏這邊也早已把如意上上下下打量個透,親熱的抓著她的手夸道︰「我這大佷女雖是第一次見,倒覺得面善,象是以前曾見過似的,這可就是人常說的緣分了。瞧這張小臉長得真俊,倒把我們家玉致都給比下去了。」

程氏笑道︰「大姐也太抬舉這丫頭了,她哪里比得上玉致那孩子端莊沉穩,我這丫頭就只這副皮囊生得好罷了,內里卻是只野猴子似的,日子長了你們就知道了。我倒是怕她猢猻似的惹人厭。若她有玉致丫頭一半兒的穩當勁兒,我也放心了。」

兩個做娘的女人相攜著走進府里,周氏一邊扯著如意的手一邊笑道︰「你玉致姐姐本來要迎你的,方才偏三皇子得了樣稀奇的東西親送了來,你姐姐說不得要去道謝,這會兒子怕是人也走了,等會兒你只去後院兒找你表姐便是。她想是還在那里呢。」

如意便應了。周氏便拖了程氏去和自己說話兒,讓個丫頭帶著如意往後院兒里去。如意一路上細細打量,見這蘇府是個三進的院子,雖不比包府那樣壯闊,但也算得上是十分寬敞。進了大門繞過清水脊嵌福壽字樣的影壁,先是僕人們住的倒座窄院房,二進門里卻是一排客宅,再往後走,過了垂花門就是一溜坐北朝南的五間正房。

幾人進了廳堂里坐下,兩邊各是幾張黃花梨木的扶手椅,上面鋪著蒼竹圖案的錦墊,牆上掛著幾幅中堂山水,三面通的堂屋右邊是書房,內中書案、畫案、供案一應俱全,左邊一間是暖閣,里面盤著炕,炕上鋪陳著玫紅色灑花金線的引枕。

周氏就把程氏往廳里讓,程氏就笑道︰「大姐,咱們自家人也不必客氣,就到那暖閣的炕上好生喝茶聊天兒倒好,在這里硬梆梆的椅上坐著多無趣。」

周氏就笑得臉上皺紋都開了,二話不說拉著程氏往暖閣里去,口里只道︰「我就是喜歡你這性子,直來直去的毫不作偽,咱們就去那邊暖閣坐著好生說話兒。」

跟著的丫頭甚是懂事,不等周氏吩咐便去取開水茶具泡茶去了。如意想著早些去後院見那位玉致表姐,便跟周氏和程氏說了,周氏便叫個大丫頭帶著她往後院兒去。

如意剛到了蘇玉致的院子外的月亮門兒處,就見院子中那棵碩大的月桂樹下走過來一個氣質絕佳的美人,縴柔的一張瓜子臉,黛眉鳳眼,紅唇皓齒,線條優美的頸項處掛著一盤絞金絲瓖寶石的項圈,淺碧色絹衣裹著縴細修長的身子,墨綠色的裙子象一汪潤潤的秋水輕瀉于地面,使得她走動時步態十分優美靈動。烏黑的發絲盤了一個流雲髻,插著一對白玉釵,整個人散發著一種清靈恬靜的氣息。

如意還是第一次見到氣質如此美好的女子,何況這個還是自己的表姐,不僅生出十分的好感來。在她打量蘇玉致的同時,蘇玉致也將她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心里暗贊這個包家表妹果然是個花容月貌的美人胚子,她這個女人見了都舍不得移開目光呢。

蘇玉致轉眼間已來到如意面前,那滿臉的笑容看起來既親熱又討人喜歡,「如意妹妹好,我是你表姐蘇玉致。」聲音溫婉動听,象是詩詞里形容的大珠小珠落玉盤。

這樣純淨溫和的笑容,讓如意依稀回到了多年以前,小時候那個曾經和自己牽著手玩耍的女孩兒,不由得一下子便覺得親近起來。

「姐姐好。」如意上前回握住蘇玉致的手,微笑著道︰「從小時候見過一面竟這麼多年沒有再見到,沒想到今日見了姐姐竟還是覺得昨天才見過似的,如今咱們姐妹兩個都在京城里,我會常來找姐姐玩,就怕姐姐嫌我野丫頭一個嫌煩了呢。」

蘇玉致邊笑著邊拉著她的手把人讓進自己屋里︰「我哪里會煩,家里只我一個人呆著悶極了才是真的,巴不得有個貼心的妹妹來陪著我聊天說話,」說到這里,她壓低了聲音輕聲道︰「雖說也有其它官眷家的小姐偶爾會聚在一起,只那都是面子情,經不得咱們正經姐妹。妹妹以後倒是要常來,陪我解解悶呢。」

如意笑應了,跟她進了房里。只見滿眼錦繡,屋里家具都是一水的填漆螺鈿,磨的光滑耀眼,天青色軟煙羅的帳幔如煙似霧般朦朧,象一團飄而不散的青霧。

蘇玉致身邊的大丫頭春芍便去泡茶,姐妹兩個在東暖閣的炕上各倚著灑金桃花的引枕對坐著說話。蘇玉致便問這些年如意在外養病的事情,如意便說了一些在青芒山萬花谷時的奇聞趣事給她听。這蘇玉致雖才情過人,但畢竟是養在深閨里的女孩兒,對外面的接觸也只限于官家小姐們的聚會或是到城郊踏個青賞個花之類,哪里象如意那樣千山萬水跑到深山幽谷里自在,便听得饒是興味。

如意也感覺到這個蘇家表姐雖外表婉約恬靜,內里卻也是個風光霽月,羨慕縱情山水的女子,兩人越談越是合得來,倒象是相識相知了多年的一般。

一時,春芍上得茶來,如意見那杯子是一套的碧色琉璃盞,非常的雅致漂亮,里面的茶卻是紫筍。

「姐姐竟也是愛茶之人?竟有這難尋的紫筍茶?」

蘇玉致見她認得此茶,覺得找到了知音,忙道︰「妹妹也喜歡這茶?」

如意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道︰「這倒不是。姐姐不知道,我這人喝茶沒什麼喜好,只不苦澀難當的都能入口。倒是這紫筍茶是我大師兄最愛的,他家里在南邊也是望族,也不知從哪里弄來的這紫筍茶,極是舍不得喝,有一回二師兄偷了他的茶喝,被他追了一整天呢。我那時才對這紫筍茶有印象,究竟有何不同之處,卻是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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