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所事事的日子,過得特別慢。
才過了一個星期,水青感覺好像住了一輩子。
再奢華的病房,還是病房。她已經能下床,並被允許到太陽底下坐個五分鐘十分鐘的。而且,每天看她的家人,好友,老鄰,同事一批批地來。但,還是很無聊。因為是在醫院,所以無聊。
這種向往出院的心態,經過一次次被白大醫生堅定拒絕之後,膨脹到了難以忍耐的程度。她開始計劃偷跑。
她的傷勢真不算嚴重,早幾天疼得比較厲害。現在除了身上灼傷燒傷需要整形,還有手心皮膚正處于積極組織狀態,她斷開一條縫的腿也好多了。所以,她認為自己可以適當進行一些外出活動。
尤其是,她很想看看永春館到底怎麼樣了。每個人都支吾其詞,含糊不清。爺爺和雲天藍自不必說,問他們住哪兒,就不肯告訴她,搞得間諜兮兮。問小張,他的嘴咧得跟朵喇叭花一樣,據他說,那是笑。她看著,笑得非常過頭。問大劉,一拍胸脯,跟她保證外邊歌舞升平。給她盛碗湯,硬潑出一半來,那手抖得,讓人覺得他的保證很不靠譜。
因為剛出事的時候來探病的人最多,這兩天終于清靜,白天上班時間幾乎沒人來。這天,她借口要午睡,請護士不要打擾,其實,算好羽毛就快來,換好外出服,拄根拐杖,打算拉閨蜜下水。
她要求不高。只要在醫院下面叫上一輛出租車,開過永春館,讓她看一兩眼。不下車也沒關系,直接開回醫院也沒關系。遭遇家里著火這種事,誰能在病床上躺得穩?她不是急性子,可也心浮氣躁。
門一響,水青立刻堆親善且可憐兮兮的笑容。
羽毛心軟,從來架不住她裝悲切。
「羽——」音哀而淒慘,卻是中斷了,沒喊完名字。
因為,進來的,不是羽毛,而是雲天藍。
她百算千算,算漏了這個男人。這時間,他應該在公司,碧空或者藍水的隨便哪個辦公室,當奮發向上的工作狂。而且她已經掌握了他來探病的規律,不是一大早,就是晚上拒絕訪客的時間之後。他到底用什麼法子次次都能混上來,她雖然好奇,但也懶得再問。估模著她要問,也問不出像樣的話。
她現在想問得是,他怎麼這個時候來?嘴皮子剛一磨,他先聲奪人。
「穿得這麼整齊,要下去散步?」在護士站,他听說她在午睡,還不讓護士打擾,立覺不對。因為,她幾乎從不午睡,除非前一晚睡得太少,需要補眠。但他昨晚在醫院,知道她已睡足九個小時。
一進來,瞧見她一副外出的模樣,他心想,果然她另有打算。
「嗯?嗯。」要應付這個男人,話說得越多越被看出意圖。
「正好,我有時間,可以陪你下去走走。不過,你得遵照醫囑,只能五分鐘,最多十分鐘。這幾天秋涼,你穿件外套再出門。」雲天藍從衣櫃里拿了呢料大衣給她。
妖氣再加新近發掘出來的念力,水青發現最好乖乖听話,否則她辯一句,他就駁十句。後果,會很恐怖。
今天偷跑不了,那就明天吧。很沒志氣的,她這個病人不是最大,病人的干哥哥才是最大。而且連自己的親爸親媽都听他的,她還能怎樣?忍耐,忍耐,她一向挺能忍。
「你這時間不上班?」一手拐杖,一手開門,回著頭同他說話。
沒注意,手還沒踫到門,門就朝她突然撞來。
雲天藍眼明手快,伸出去要拉,立刻想到水青遍體鱗傷,飛跨一步,身體猛然旋轉,背對著門板,十分小心地攏住她。
就听砰一聲,門板和雲天藍的背相撞,動靜很大。
水青替雲天藍一縮身,她听聲音就覺得疼。
不過,雲天藍眉毛都沒動一下。
門板彈回去,外面傳來一聲痛呼,然後就沒了動靜。
水青貼著雲天藍的胸口,能听到那熱烈的,有力的心跳。
最近,肢體方面的語言是不是頻繁過度了?她頭昏腦脹地想道。就算兩人在練武場從小打到大,可是這些天,都不在能隨手抱來躺去的正確地點。
推了推他衣冠楚楚下不知多野性的身材,她更有些昏昏度度,可還是提醒他,不要趁機吃她豆腐。
雲天藍听了,笑出一口白牙,「誰吃誰的豆腐?」
水青笑狐狸般狡詐,「難道你像豆腐?」左捶捶,右敲敲,動作有點粗魯,因為粽子手,「硬得象塊鋼還差不多,我怎麼吃啊?」
雲天藍捉住她的手腕。神色間突然晦暗莫名,鳳眸中瞬間火光,卻又立刻消失。將她推離到安全距離,他轉身打開門。
水青好像有點明白,兩人這不是打情罵俏嗎?隨即就覺得血氣從脖子往臉上沖。哎——她也沒那個意思啊,他反應那麼奇怪干什麼?弄得她也奇怪起來。
「你找誰?」雲天藍在問。
他這麼一問,水青這才想起剛才的沖撞事故來,門後面是誰?走兩步,從雲天藍身後探出頭去看。
門口站著一個比雲天藍低上幾公分,但也絕對不能說是矮的男人,正撫著額頭拼命揉,因此擋了小半張臉。不過,就能看清的大半張臉而言,可以說得上帥。尤其是他穿著時尚銀灰色西服,配合身量,一看就知道是貴物。人要衣裝,男人特別要西裝。他有身高,有西裝,不帥也帥。男人,講究的,就是氣度氣質。
而且,他還有一大特色,長了一雙桃花眼,里面電流充沛。
他推她的門,就是來探病的。不過,印象里,她從沒見過這個人。
「大概敲錯門了。」她對雲天藍說。
「是嗎?」。雲天藍也不遲疑,下一個動作就是關門。
沒能關上。
因為,有一只手抵住了。是剛才還在揉額頭的那只手。
「你是韓水青?」手的主人進而跨進一步。
有些氣勢洶洶呢。水青想著,慢半拍應是。就在這半拍里,她看見桃花眼喊著她名字的時候,手卻指著雲天藍。
配合起來,水青不知道自己的理解對不對。他在問雲天藍是不是韓水青?
「你就是那個青梅竹馬的韓水青吧?」手指沒有轉向。
水青就笑了起來,很有趣。沒有認錯門,可是認錯了人,而且男女不分。韓水青像男人名字嗎?第一次發現,但看這三個字的話,確實挺中性的。
「我不——」雲天藍沒打算當冤大頭。
水青扯了他一下袖子,笑容滿面,「沒錯,他就是韓水青。你有什麼事?」
水青的狐狸面貌一出,他舍不得讓她不狡猾。無所謂,瞧尋上門來的男人,頗有興師問罪的架勢,他幫她擋擋吧。于是,不再否認,只問什麼事。
「朱潔羽說你受傷需要人照顧,所以工作沒做完,就失蹤了一星期。身為她的老板,關心一下她關心的青梅竹馬,來探探病,也是應該的。可我看你不像病人。要是已經沒什麼健康問題,能不能請你放朱潔羽回去上班?」矮了雲天藍幾厘米,氣焰卻高過頭,明明沒好氣,說話挺守禮,顯然有良好家教。
「你哪位?」朱潔羽?朱潔羽?雲天藍斜睨水青一眼,無聲念一遍。
水青想,雲天藍很神氣。別人說了一大串,他只還回去三個字。而且,朱潔羽他也不記得。他記憶力那麼好,怎麼就不記人名呢?想當初,顧芸芸的名字他也給忘了。
「朱潔羽沒跟你提過我?」桃花眼一扇,起火。
「羽毛啊。」水青不負責滅火,只負責煽風。
雲天藍恍然大悟,羽毛就是朱潔羽。他平時就听水青羽毛羽毛的叫,怎麼會關心大名。
「你說羽毛嗎?沒提過你。你到底是誰?」他鳳眸眯起,不太有耐心的模樣。
「羽毛?她還有外號?」桃花眼在羽毛和他自己之間,顯然更關心前者。
「這位先生,羽毛是小名,不是外號。」水青好心解釋給他听。
「你又是誰?」矛頭轉向,桃花眼在水青和雲天藍之間左右打量,「第三者?」
水青暗叫,這人說得什麼亂七八糟的?
「你不說名字,我就關門了。」雲天藍則覺得此人頭腦不太清楚。
「我叫靳博古。」不待人請,正式走進病房里來,「是羽毛的老板。」
羽毛?他倒是學得快,用得也快。
靳博古白骨精
原來是他。
水青終于知道此人來歷,不過他找「韓水青」又有什麼事?
「你找韓水青什麼事?」半句廢話沒有。先問姓名,再問來意。雲天藍簡單卻聰明,到現在他沒說過自己是韓水青這個人。
「就是來看看她一天到晚掛在嘴邊的人長什麼樣。」沒別的意思,像是要強調一下自己的這種泰然,說道,「我真沒別的意思。」見到了,心情有點不爽。這個「韓水青」長得實在很出色,難怪朱潔羽心里沒別人了。
無聊。水青翻白眼。
「你喜歡羽毛啊?」雲天藍狀似無心,一問。
驚動兩只大頭鵝,起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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