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天下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負心(下)

作者 ︰ 陌上紅顏

「江南避難?……貪戀上了江南女子……?」葉曼面上表情凝住。神色驟然一變。一直以來她極是擔心李世的安危。跟隨秦昭奔波來邊城,也是為了李世。這個消息卻將她那一心為李世的心冷卻了半分,許久才回過神來,卻覺一陣悲涼。

她自入宮之後,獨得李世的寵愛,卻是忽略了在她入宮之前,李世原本是個風流天子。龍飛這話,不由得她不相信。雖是得知了李世的平安,是為幸事,然而心中卻是被這個消息給堵得慌,半天只是以手撫著胸口,再無言語。

她心思動間,這番表情卻是全然落入龍飛眼里,龍飛微微喟嘆道︰「本將軍身為鎮國公的部下,只替國公爺可惜。」

葉曼眼神猶疑了片刻,心中卻有惘然之感,只順著他的話道︰「可惜什麼?」

「國公爺為皇上鞠躬盡瘁,此次宮亂,若不是國公爺犧牲自己的家人,舍己身而為國,怕是不會這麼容易平定叛亂。可惜國公爺付出如此代價。在皇上眼里也比不上南方的溫柔鄉……」龍飛感慨著搖頭,目光中一片黯然。

葉曼听得心中卻是一跳,瞳孔猛地收縮,盯緊了他道︰「龍將軍,你在說什麼?」

她的過度緊張神色讓龍飛心中越發篤定了幾分,龍飛嘆了口氣道︰「實不相瞞,國公爺帶兵回京後,國公爺的夫人並幾個姨娘被叛黨抓在手里當人質。國公爺雖攻破京城,但國公夫人和一娘們,卻都死在叛黨手中……」

葉曼腦中轟然一響。

若是先前的消息只讓她心中窒悶,那麼這個消息卻無疑是五雷轟頂。她眼前一黑,雙腿軟了下去。只覺身邊有只有力的臂膀扶住了她,口中只急叫著︰「姑娘,姑娘!」

好半天,她才悠悠吐出一口氣。龍飛早已喚來了婢女,那婢女將一口熱茶灌倒了葉曼口中,又用手用力撫著她胸口。

葉曼終于緩過了氣來,眼淚卻是簌簌而落。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她推開身邊婢女的手,想站起來,然而雙腿一軟,反而一個趔趄,幾乎沒摔在地上。旁邊的婢女忙又扶住了她。

「國公爺長子葉存威為了替皇上斷後,身負重傷,幸得被城外一農家所救。國公府被叛黨攻陷,國公府的家眷被叛黨擄為人質……國公爺一家,為了效忠皇上,付出了太大的代價!即便是國公爺攻陷京城之後。將叛黨全數梟首,也不足以償還這個血債!」龍飛臉色陰沉,與葉家同仇敵愾。「本將軍不日便會上奏朝廷,誅了叛黨九族,方得為國公爺解恨!」

葉曼听到這里,早已是淚流滿面,泣不成聲。

龍飛凝視著她,此刻心中早已是了然,緩然道︰「本將軍听說,國公家的大小姐十八年華,蕙質蘭心,膽識過人,被皇上納為嬪妃,是為左昭儀。」後退一步,卻是在她身前恭恭敬敬地來了個大禮。「末將,見過左昭儀娘娘!」

他之所以對葉曼說起皇上李世和鎮國公,因心中早疑心葉曼的身份。

因京城叛亂平定,唯獨宮中左昭儀下落不明。鎮國公的密函中也有提到獨女葉曼的下落不明,龍飛初見葉曼便覺面熟,有似曾相識之感。至極此次與葉曼再次相見,想起鎮國公的密函。心中便想以此一試。這一試之下,見葉曼听聞噩耗,神情大動,便更是確認無疑了。

葉曼被他識破身份,雖是略有意外,但細想卻並不覺奇怪,只是此番卻不願讓龍飛看到自己失態的樣子。她側過身子拭干眼淚,強打起精神來,只道︰「不必多禮。龍將軍,不知道將軍可否知道,此番京中我葉氏一門的狀況如何?」

「葉氏一門?」龍飛沉吟了一下,搖了搖頭︰「此番變故,葉氏一門各奔東西。但凡能夠想法子逃出去的,也都逃出去了。如今京都初定,卻是多數下落不明。怕是得等到朝堂穩固了,方才能知道他們的狀況……」

他說到這里,見葉曼咬緊牙關,眼眶早已是赤紅,只強忍著不讓眼淚滴下來,那眼中的光芒,卻是銳利得有些駭人。龍飛不知道自己是否該說下去,語聲不由頓住。

「宮中惑亂,葉氏一門,竟然至此……」好半天葉曼方才哽咽出一句話來,目視著書房外面凋零了一地的老槐樹,她眼中鋒銳的光芒帶了幾分淒厲。「若是早些將那些禍根斬除,怎會有今日之慘事?葉家傾覆,怪只怪我天真無知……」

右掌重重地擊在桌上,她抬起頭來。看著龍飛。

龍飛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寬慰她,也只得跟著沉默不語。

「我二弟葉存武現在何處?」葉曼突然開口問。

「秦武炎強攻運城,中了蕭勁蒼誘敵的埋伏計,秦武炎大敗而歸。邊城之危暫解,葉小將軍日後將來聊城敘職。娘娘只管在此等候,葉小將軍看到娘娘,定會十分高興。」這姑且算是葉曼來聊城後,從龍飛嘴里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也好。多日不見,甚是想念存威。」葉曼點了點頭,一日之內得知這麼多噩耗,此刻稍微松了口氣,只覺筋疲力盡,渾身無力。「龍將軍,若是京都再有消息傳來,務必告知我。」

「娘娘放心,娘娘累了,末將這便派人送娘娘回去休息。一旦京中有消息,末將定會第一時間通知娘娘。」龍飛應諾道。

將軍府的待遇很好,然而葉曼自從知道家族蒙難的消息之後,每日卻如坐針氈。秦昭之死,李世的溫柔鄉,卻都遠遠不如母親蘇氏在她心目中重要。還有兩個姨娘……

「若是當初我跟隨秦昭逃出京都時,能夠多為母親和姨娘們考慮一下。或者不至于此。」將軍府的五角亭中,葉曼郁郁而坐。當時一心想的是李世,卻不料,自己的至親竟然會在這場慘變中蒙難。當初的疏忽,讓葉曼這幾日反復自責。

「娘娘,還請節哀順變吧。」旁邊的婢女正是從秦昭的山莊中帶來的翠柳。她看著葉曼,滿臉的擔憂。葉曼從上饒回到聊城後,仍舊是由翠柳來服侍。

得知秦昭的噩耗,翠柳也有些消沉,只是看到葉曼的狀況,她卻更是不放心。這幾日只寸步不離地守著她。卻是服侍得比平日里更加的謹慎細致。

葉曼回頭看著她,見她真心為自己著急的樣子,心中卻是略有感激。

「當初,我和秦公子離開聊城去上饒時,留你翠柳一個人在將軍府。如今回來的卻只有我一人,而秦公子已經……翠柳以後有什麼打算?」

「我是秦公子的奴婢,公子已經不在……我,我也不知該何去何從……」翠柳目光黯然,說起秦昭,禁不住又心酸。「公子是個好人,如今公子沒了,莊子散了,怕是我無處可去。」

「從此以後,翠柳你便跟著我吧。那莊子……」葉曼想起秦昭,心中亦是一陣難受。「那莊子以後我會派人打理。若你願意跟我進宮,便入宮做我的貼身婢女,若你不願意隨我進宮,以後繼續呆在那莊子里,也可此生無憂地過活了。」

翠柳聞听這話,卻是大出意料之外,忙是匍匐拜謝道︰「多謝昭儀娘娘恩賜。翠柳……雖是翠柳心中願意服侍昭儀娘娘,以報娘娘收留之恩。但奴婢生性駑鈍,怕是做不來宮中的活計……」

葉曼心中聰敏,自是明白她的話中之意。「這麼說,翠柳不願留在宮中?如此也好,宮中畢竟是個腌的是非之地。那麼你便留在莊子里,替秦公子打理那個莊子便罷。」

翠柳躬身謝道︰「若是翠柳能夠留在莊子里,那是最好不過。」

終于見到二弟葉存武,卻是兩天之後。與葉存武同來聊城敘職的,還有運城的守將蕭勁蒼。在將軍府的慶功宴上,看到多日不見的蕭勁蒼,葉曼不由微微有些吃驚。

雖是隔了數月不見,然蕭勁蒼卻仍是如同她第一次在自己的生日宴上見到的那般模樣。仍舊是一身冰冷的戎裝,面上表情肅冷。

見到葉曼,蕭勁蒼眼神雖然是掠過一抹難以察覺的光芒,旋即平息下來,卻仍是君臣有度地恭謹一笑︰「沒想到。能在邊城見到娘娘……微臣見過左昭儀娘娘!」

「此處並不在京都,蕭大都護不必多禮。運城之捷,蕭將軍辛苦了……」葉曼心中此刻多有感慨,雖是心中有千言萬語,此時此刻,卻是一句也說不出來。

「姊姊!」葉存武的位置正在葉曼身邊,聞聲站起來道︰「蕭將軍是我南唐一員猛將。虧得有蕭將軍在,這一戰不僅挫了北秦銳氣,還折損了北秦不少的將兵,直接讓那秦武炎再也沒有進犯我南唐邊城的實力。來日回朝,姊姊別忘了讓皇上給蕭將軍論功行賞!」

葉曼見他神色輕快,滿臉全然是勝仗之後的興奮,想他還不知道葉氏一門的慘禍。將目光投向龍飛,龍飛眼神微微一動,略微搖了搖頭。葉曼心中會意,知道龍飛在他面前將那些禍事瞞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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