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意急忙打住了話頭。
葉曼回過身去，只見趙夫人挺著肚子，站在石亭的台階之下，正盈盈地向這邊行禮。此時她與她們的距離還遠，想必並沒有听到剛才她們的說話，葉曼心中略略放了心。她眉頭一皺，道︰「趙夫人找本宮有何事？」
趙夫人深深地看了一眼葉曼，輕聲道︰「姐姐，請借一步說話……」
她上前一步，又止了步子，揮退了身邊的宮女。
葉曼不知她所為何意，向安意使了個眼色，安意會意地退出了亭子，站在了十步開外。
眼看著閑雜人等都走遠，葉曼淡淡地道︰「趙夫人有什麼話，不妨直說！」
「這次的妙夫人之死，臣妾已知道是何人所為，只是苦于沒有證據。這一盆髒水反而被人潑到了臣妾和昭儀娘娘身上。臣妾委實不甘心……」趙夫人的目光漫漫地看向遠處，輕輕嘆了口氣。「妙夫人雖是死有余辜，但如今這種死法，卻是死得時機不對，牽連到了臣妾和昭儀娘娘，娘娘難道就沒有一點想法？」
「本宮能有什麼想法？不過是自認倒霉罷了。」葉曼閑閑地道。
「昭儀娘娘如此說，倒是讓臣妾不解了。臣妾素日里看昭儀娘娘，娘娘並非是任憑忍氣吞聲的人。如今被人這樣冤屈，娘娘竟是沒有一點恨意嗎？」。
「趙夫人到底想說什麼？」葉曼不在意地賞玩著石桌上盛開的石山桂，聞言只將目光向趙夫人掃了掃。
趙夫人見她並不接她的話頭，也只得將話往開了說。她冷笑道︰「眼下臣妾和昭儀娘娘要做的，自然是將在潑在頭上的髒水給推了個一干二淨。而且臣妾和昭儀娘娘務必要找到那個幕後的真凶，讓她做的事都揭發出來！好報她誣蔑我們二人之仇！」
「哦？」葉曼摘了那石山桂小小的花蕾，送到鼻前，只覺香氣迷人，不由重重一嗅。
她轉過臉來，故作不知地問︰「本宮不明白，趙夫人一口一個幕後真凶，莫非趙夫人知道這幕後真凶是誰？」
「臣妾當然知道。」趙夫人左右看了一眼，方輕啟朱唇道︰「那幕後真凶，無非便是蘭太妃。」
葉曼倒是想不到她如此直白，不由怔了怔。她原本心中便懷疑蘭太妃，剛才听安意的話中之意，也直指害妙夫人的真凶是凌霄宮，也便是蘭太妃。如今趙夫人更是一口指出蘭太妃。這讓葉曼更加篤定自己並沒有冤枉蘭太妃。
她心中一動，不由便凝住了趙夫人︰「照你這麼說，你知道如何找到指證蘭太妃的證據了？」
「听了臣妾這話，昭儀娘娘臉上並無驚訝之色，顯然娘娘心里也這麼認為。臣妾暫時還找不到可以指證蘭太妃的證據。」趙夫人微微一笑道︰「但如今臣妾和昭儀娘娘站在一條船上，須得同舟共濟才行。蘭太妃在宮中根基頗深，要撼動她，須得我們費一番心思！」
「瞧趙夫人這番話，倒像是胸有成竹了？」葉曼不自覺地看著她。「趙夫人，你倒是說說，我們須得費怎樣的心思，才能找到指證她的證據？」
「如今臣妾雖然身懷有龍嗣，但在皇上那邊失寵，說不上話。不過昭儀娘娘可以去求皇上，將妙夫人這件事交給娘娘來審訊。昭儀娘娘本來就有協助太後統領後*宮之權，再加上皇上對娘娘的寵愛，皇上必定會依了娘娘這事。只要調查的權力落到昭儀娘娘手上，要查清楚妙夫人的死因便容易多了。至于臣妾，臣妾會在太後身前為娘娘煽風點火，只要我們二人合力，不愁不能查出事情的真相，還你我二人一個公道。」趙夫人細聲慢語地說完，抬眼看著葉曼。「昭儀娘娘以為這個辦法如何？」
葉曼不置可否。趙夫人這個方法固然听起來也有幾番道理，然而葉曼卻懷疑趙夫人對自己的忠誠性。以她對趙夫人的了解，趙夫人既然能夠想出對付妙夫人的法子，又能夠忍妙夫人那麼多年，必不是什麼良善之輩。萬一她替二人洗月兌罪行，趙夫人卻在太後面前詆毀她幾句，那麼她卻是只為了趙夫人做嫁衣，到頭來反而成為被趙夫人利用的棋子。
「趙夫人先回去吧。你這番話，本宮會好好考慮。」她抬起頭，看著遠方的層層宮殿，天色漸漸陰沉了下來，遠處的天邊積滿了烏雲。
她心中的烏雲也變更重了些，不由輕輕嘆了口氣。「都到初冬了，還是這麼個怪天氣。說晴便晴，說陰便陰。這毫無征兆的，卻眼見著要下雨了……」
「是，那臣妾先告退了。請昭儀娘娘也務必好好保重貴體！」趙夫人忙是向她告禮。
她目送著趙夫人帶著玉景宮的宮女們走遠，眼眸微微一沉。
安意有些擔憂地看著天色，走近她道︰「娘娘，這天色眼瞧著不好了，不如我們回宮吧！」
一陣涼風吹來，葉曼不由感覺到身上有些冷。
「走吧！」她裹緊了披風，走下了石階。
安意見她走的方向卻不是回長慶宮的方向，忙是道︰「昭儀娘娘，我們去哪里？」
葉曼隨口道︰「去御書房，瞧瞧皇上。」
葉曼輕輕地推開門，御書房里卻是一片沉寂。張延看到她來了，叫了聲「娘娘」，只將手向御案那邊指了指。御案上的卷宗和奏折堆得有半人高，葉曼繞了過去，才看到李世埋頭其中，趴在桌上已是睡了過去。
或許是睡著了仍是感覺到有些涼意，他兩手抱著肩，蜷縮成一團。葉曼瞧著，心中微微有些疼，便解開了自己的披風，披在了他的身上。
「皇上睡多久了？」她看著張延道。
「回娘娘，已睡了小半個時辰了。」張延畢恭畢敬地道。
「皇上可有好好用過午膳？」她又問道。
「最近，皇上胃口不好……」張延垂下頭去，听葉曼似是有些悵然地「哦」了一聲，又忙補充道︰「不過娘娘送過來的菜肴，皇上各吃了一些。」
「這些奏折，都是今日早朝上的嗎？」。葉曼拾起御案上的一份奏折，只隨意看了一眼，臉上便是神色一變。她顫抖著手又隨手揀了幾分奏折，頓時臉色鐵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