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妾同舟 第一卷 誰家新婦初長成 第八十一回 藥材大會(中)

作者 ︰ 慵懶海棠

第八十一回藥材大會(中)

舒雲縱然是極力忍著。臉色還是微變了變,一旁的珍珠看得清楚,卻不明白四姨太突然去了娘家,又突然回來時怎麼回事兒,而且還給老太太等人送了這麼貴重的東西。

不說老爺太太那兩件,只說給老太太的這個灰色貂皮披風,雖然皮子不大,皮毛一看就是好的,只听說二姨太娘家開過皮毛鋪子,四姨太家里沒听說過。即使是從山民手里買的,再送到加工坊去,只怕價錢二百大洋也不止了,三件加起來就是六百塊,肆意太雖然平時對誰都很大方,但是好像送老太太的東西,最貴也沒超過一百大洋的。

難道四姨太是有求于老太太?

珍珠眼珠轉了幾轉,實在想不出來四姨太還有什麼求的。

若有,那應該就是老爺的寵愛。

可這個東西怎麼好強求?四姨太自進門就不是很得寵,倒不是她品貌不好,是時機不對。

那時美貌如花的晴文剛進門不久。

舒雲覺得嗓子干干的,說不出話來。

就端起面前的一杯茶一飲而盡。

珍珠連忙上前添茶。

四姨太抓著杯子的手本能地向後一縮。珍珠白皙的側臉就落到了自己的視線中。

以前還沒覺得,這丫鬟原來如此漂亮,稱得上明目皓齒四字,且皮膚干淨的如同玉白瓷,听說珍珠也二十幾歲了,算起來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為什麼眉眼就那麼年青舒展呢!

四姨太呆坐著自怨自艾了一陣。

白李氏看出她的臉上似乎有些憔悴,便道,「你吹了山風,趕路也乏了,先回房休息吧!」

舒雲點點頭,行了禮就回去了。

一回到院子秋香就關上了大門和房門。

她感覺心里那根細細的弦都要緊張的繃斷了。

這些日子別人不清楚,她是最清楚,老爺已經有三四個月不曾過來,既然老爺沒有過來,四姨太怎麼會懷上孩子?這月復中的孩子是誰的?

這個疑問其實秋香心里已經有了答案,她服侍了四姨太這幾年,四姨太娘家那邊親戚不多,走動的也很少,而且除了娘家,四姨太都不隨便在別人家過夜的,不可能接觸到別的男人。

那麼,就只能是孫成了,秋香得出這個推斷後,猛然間想起前些天自己因為舒雲無故發脾氣兒躲到了下人院子,在那里住了一晚,整個院子里只剩下四姨太一個人。

舒雲坐在椅子上。目光有些呆滯。

秋香提了滾水,又拿出一盒稻香村的點心,早上四姨太就沒有吃,如今快過午時了。

「四姨太,吃點兒杏仁餅吧。我這就去做個雞蛋湯!」秋香看著四姨太疲倦無神的樣子,雖然心里埋怨她不守貞節,還是有些心軟,听別人講女人懷孕了要多吃蛋類,正好包裹里有親家女乃女乃送的一籃子新鮮山雞蛋,再加點野菜,味道又鮮又清爽,四姨太保準愛喝!

秋香興沖沖地去了。

過了半響,舒雲才果斷地捻起一個糖炒板栗,因在桌子上放了兩三天了,板栗皮子就有些發粘,四姨太平時最愛吃這個,便用長長的指甲使勁劃開了一個口子。

等剝開皮,板栗肉都有些碎了,她毫不在意地放進嘴里。連吃了幾顆,指甲倒有些疼了,這才罷了。

當難題想到了方法。就不再是難題了。

這件事情,只有賴在白若林頭上,如此一來,自己月復中的胎兒將是白家的孩子,舒雲一只手不自主地撫了撫自己平坦的小月復,心里連笑了幾聲。

舒雲自己月兌去了外衣,換上一身兒家常穿的半舊衣服,又自己舀了水仔細洗了手臉,重新攏了攏頭發。

這樣鏡中的自己看起來還是如往常般嫻熟文靜。

她朝自己的影像滿意地點了點頭。

秋香端著一大碗野菜雞蛋湯進來,旁邊還放了一小碟泡菜,舒雲一看就有了胃口,便道,「做了這麼多!你坐下來一塊吃點吧。」

秋香有些意外,沒想到四姨太這麼快就緩了過來,就滿臉是笑地說,「是,我還熱了幾個銀絲卷,另做了一碗香菇菜心,一塊端過來?」

淑雲點點頭。

主僕二人和樂地吃了簡單的中午飯,秋香收拾了碗碟,又泡了清甜的龍井。

舒雲卻沒有喝茶,也沒有要去午睡的意思,秋香知道她有話說,卻只是低著頭做針線。

「秋香……」四姨太忽然喚了她一聲。

秋香手一哆嗦,針扎在手指上,一滴殷紅的血珠迅速暈開。

她繡的是暗香浮動梅花圖,極其費眼力,是四姨太讓她練繡工的。只差兩朵梅花就成了。

「你拿過來我看看!」舒雲和顏悅色地說。秋香忙遞過去。

四姨太仔細看了幾眼,笑著道。「不礙事的,你把紅絲心在中間多繡幾圈,這個地方空間大,梅花可以稍大些,這樣就蓋住了,不仔細挑毛病,是看不出來的!」

秋香臉色窘迫地點點頭。

舒雲沒有把繡品還給她,而是順手放在了木幾上。

秋香低著頭,知道主子就要說那件重要的事情了。

「秋香,你跟了我幾年了,看在咱們平日的情分上,這件事情你一定要辦的滴水不漏,若出了什麼差池,或者被別人發現了什麼,我沒有命,你也不能活!」

秋香頭低的更低,輕聲答道,「四姨太你吩咐什麼,我都照辦!」

淑雲點點頭,笑容里有點冷意。

「你等一會兒出去,若她們問,你就說替我買東西,然後去雇輛車回我家。告訴母親我外祖母快不行了,要見我最後一面,以這個為由頭,讓我母親明日一早就來白家接我回去。」

四姨太停頓了一下,看了一眼秋香,後者仍低頭傾听著,臉上的表情凝重。

「咱們去了我母親家,再改道去山東,去找老爺!」

秋香听了愕然,繼而明白過來,四姨太打得好算盤!這樣一個咋種就變成了堂堂正正地白家小姐或少爺。

但這步棋雖好。卻也很冒險,倒不如,倒不如找個妥當的地方把它做掉,神不知鬼不覺的,誰也不會發現。

只是她看著四姨太一臉的堅毅,料自己說了也是白說,索性不費那個口舌了。

「還愣著干什麼?快去呀!」淑雲催促道。

「是!」秋香慌忙站起身,扭身就走。

「回來!」

舒雲又叫住她,眉頭皺了皺,還是取了一張銀票出來。

秋香接過來,快速地穿過了院子,也奇怪了,可能因為是中午,一個人也沒踫到,只走過大門口的時候,門房隨口問了一句。

秋香飛快地走到另一條街上,攔下一輛馬車。

白薇只覺得這幾天時間過得飛快,石韋那邊的藥做出來了幾千副,其他五個店每天供給的定額不到中午就賣光了。

每個鋪子她也都已經巡視了好幾遍,掌櫃都是十分不錯的人。她去安國,加上來回大概要七天的時間,時間不長,相信不會出什麼大亂子。

這五個店中屬雲乾街的金掌櫃年齡最大,經驗最多,而且據白若林觀察,人品極為厚道,白薇便當著幾個掌櫃的面,說她不在的這幾天,大事都暫時由金掌櫃做主。

總號這邊石韋是要跟著自己去安國的,就托給了遠志。至于南苑街二姨太瑞雲管的鋪子,調了一個副掌櫃暫時管著。

一切安排妥當,白薇自藥鋪回到了家里,墜兒炖了一碗西洋參茶給她。白薇笑著喝了,一會兒紫蘇進來,伺候白薇洗了手臉。寄奴則幫她寬了外面的衣服,拿出一套藍色的西式睡裙。

這件衣服胸開的有些低,而且很短。只剛到膝頭。

天熱了,在家里就是要穿的舒服,反正院子里也不會來人,也不會再出去。

白薇猶豫了數秒,道,「換一套裙褂來!」

寄奴只得又重新拿了一套衣服給她換上,白薇穿戴整齊了,帶領著丫鬟,去到老太太房里看看。

白李氏今天卻沒有模牌,半躺在紅木榻上,眼楮半眯著,珍珠彎著腰給她捶腿。二人高聲聊著家常。

「……我母親就是舍不得我,說雖然我不在跟前,但嫁人又是兩碼事……」

「糊涂!女孩兒哪有不嫁人的道理?你的歲數也著實不小了!」白李氏用詞嚴厲,口氣里卻帶著點親切。

「老太太說的對,我父親也這樣說,只是我母親擔心……」珍珠的聲音忽然壓下去。

「擔心什麼?」白李氏有些不悅地問。

珍珠明顯躊躇了一下,道,「擔心……母親見了那邊兒的長輩,說家道太艱難了,擔心我過去吃苦!」

孫成家的事情,老太太也听那媳婦子說過,多多少少知道一點,便不以為然地說,「你怕什麼!你即使嫁過去,還是和現在一樣服侍我!不過到底成了家,若再添了孩子,開銷就更多了!明兒早上你們太太來,我提醒她一聲,讓她給你漲月錢!」

珍珠繞了一大圈,本意就是如此,既然願望達成,便老老實實地給老太太磕了一個頭。

老太太屋子廳堂里用的是大理石地面,珍珠跪的地方什麼也沒鋪,跪下便有清晰地響聲。

她故意把聲響弄得更大一些,好讓老太太覺出它的心誠。

白李氏果然說,「別磕著,快起來!」

珍珠剛從地下起來,露珠兒進來報,「太太來了!」

白李氏坐起身,珍珠替她理理衣服與頭發。

白薇恭敬地給老太太行了禮,然後又讓寄奴拿出一盒子頂級龍井,道,「娘,家父听說您愛喝龍井,就托人在杭州買了些好的,讓我孝敬您!」

白薇的笑容里有一絲勉強的味道。

不惟是她,白李氏突然見她如此賢淑,也有些不習慣,同樣擠了笑臉,客套道,「親家老爺真是有心了!替我謝謝!你來的正好,才舒雲從娘家回來,帶了兩件皮毛披肩來,你拿回去吧!」

白薇有些驚訝,四姨太怎麼突然回來,還給她送了這麼重的禮?

珍珠低著頭,不看太太一眼,自里面臥室拿出披肩,也並不遞給白薇,只是丟在桌子上。

白薇看了兩眼,認出是狐狸皮的,她不喜歡這種皮子,自己的皮草都是貂皮的,眼神就有些不為意。

這衣服她是不會穿的,收下也是賞了哪個丫頭。

白若林那件成色稍好一點,勉強能穿出去。

無意間轉了一下眼神,發現珍珠緊盯著那披肩看。

雖然說皮毛一般,但做的很是漂亮,前面有個閃亮的金扣子,顏色是少見的煙紫色。心下就有了主意,白若林不同意抬她做姨娘,而自己生平也最不喜歡被人強制,看當時珍珠那猖狂樣子,竟然在茶里做手腳,她當然不可能受著委屈。

大不過是個丫鬟,求自己辦事,那要看自己高興,再要看事情對不對,她倒好,用生水來提醒她!

不過當初自己的確答應過幫她忙的,如今把這個給她,也算是安慰她吧!

就笑著對白李氏說,「四姨太果然有心,不過兒媳的皮草衣裳已經很多了,白放著可惜了,不如給珍珠吧,她馬上要嫁人了,壓箱的衣服也要有幾件體面的!這樣咱們白家也有面子!」

白李氏眼底有一絲驚訝,但很快笑容滿面,道,「好!珍珠,還不快謝謝太太?」

珍珠心下狂喜,連忙跪下。

「謝謝太太!」

白薇卻收斂了臉上的笑容,道,「珍珠,我明天和二姨太去安國參加藥材大會,大概要一個星期才能回來,老爺也不在家,老太太歲數大了,你要好生服侍,若有什麼不舒服趕緊去櫃上抓藥。」

珍珠重重點頭。

白薇又道,「你既然嫁了人,又是娘給你選的夫家兒,我就破例一次,你現在月錢多少?「

珍珠連忙說,「三塊錢!」

已經很高了,白薇略想了想,道,「先從下個月起,你月錢是五塊錢,不過在白家丫鬟里事頭一份,不能到處聲張!」

珍珠再次重重點頭。

白薇這才道,「好了,起來吧!」

白李氏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覺得白薇順眼可疼,有心賞她點什麼,又覺得時機不對,只是滿臉笑意地吩咐,「去告訴廚房,今兒太太也在這邊吃飯,叫她們多準備些菜!」木紅一溜兒煙跑著去了。

白薇陪老太太吃了晚飯,又閑聊一陣,喝了兩杯茶才告辭回去。此時外面的天已經黑透了,白李氏讓丫鬟拿出風燈。

且囑咐,「小心些!」

白薇的身影已經在院門消失了,白李氏臉上還帶著笑。

珍珠吃了一碗飯就過來了,看老太太興致依然很高,便放了心。再過了一個時辰,看老太太有些乏了,便伺候梳洗更衣睡下了。

她自己輕輕關了屋門,走到自己住的廂房,不顧別的,先拿出狐狸披肩試了試。

白薇覺得渾身乏得很。

不過只有同老太太搞好了關系,她才能有機會勸她戒掉鴉片。

紫蘇看她疲倦,小聲道,「小姐這又是何必?」

白薇沒心思說她,問,「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都準備好了!」

「石先生真會開車?」白薇還是有些不相信。

寄奴的眼楮看過來,要說點什麼,紫蘇搶著說,「小姐就放心吧,我問過兩遍了,石先生說以前老爺讓他去南京跟著一個很有名兒的師傅學過做賬,他在南京見到很多汽車,很是好奇,正好有教車的,就花了老爺給的五十大洋學了一個月呢。」

白薇笑笑,徹底放下心。

這樣的話自己路上就不會太累,可以二人輪流著開。

第二天一早,白薇等人簡單吃了早飯,又去辭過白李氏,便開著汽車上路了。

汽車里坐的人不多,石韋,二姨太瑞雲,寄奴,紫蘇四個。石韋坐在副駕駛的位子上,她三人擠在後面。

其余的伙計是分坐了了兩輛大馬車。

雖然從流雲到安國的路不是太好走,白薇還是只花了三個小時便到了家。

父親白天齊早就在廳堂里等著了。

「爹!」

白天齊笑著模了模胡子,點點頭,掃了一下跟過來的人,問,「若林怎麼沒來?」

「他去曹縣了,那邊兒的鋪子上個月虧了本!」

丫鬟們趕緊倒水倒茶,一陣忙亂。

三姨太桂蘭也過來了,嗓門亮亮的。

「哎呀,我的大小姐,你總算回來了!老爺日日念著呢,今兒從吃了早飯那也沒去,隔壁的木老板找他幫忙看貨都不肯,一心一意等著!我也天天想著你!」

旁邊的瑞雲低著頭,皺了皺眉頭,覺得桂蘭太夸張了。

白薇笑笑,任憑桂蘭握著她的雙手。

桂蘭上下仔細端詳了一番白薇,片刻才說,「精神倒還好,只是又瘦了!」親熱的說了半天話,才用眼楮 了瑞雲一眼,問,「這個是誰?」

瑞雲一直低著頭,她自然知道,這里不是流雲,自己要少說話多看臉色。

白薇這才意識到自己忘記介紹瑞雲了,便笑道,「是我們家二姨太瑞雲!」

瑞雲趕緊給二姨太行了禮,又低著頭對白天齊行了跪禮。

白天齊早看出她的姨娘身份,不明白女兒為何帶個妾回來,態度淡淡的,道,「起來吧!」

瑞雲趕緊起來低頭站在白薇椅子旁邊。

同樣是姨娘,三姨太桂蘭卻大大方方的坐在凳子上。

白薇感覺到了二姨太瑞雲的不自在,但這是自己的娘家,父親又在場,讓她知道些規矩也好。

過了一會兒,二姨太素卿也過來了,與白薇說了幾句簡單的客套話,知曉瑞雲身份後,只是矜持地笑著點了點頭。

「四姨太怎麼沒來?」

白天齊笑道,「梅華如今貪睡的很,每日都到中午才起來!」

又吩咐小丫鬟,「去!看看四姨娘醒了沒有,與她說小姐回來了!」

孕婦嗜睡,倒也是個正常的癥狀,白薇放下心。

瑞雲在旁邊站得腳發酸,白薇與父親等人仍是談笑風生,又過了一陣,兩個丫鬟扶著一個大肚子孕婦過來了。

梅華要向白薇行禮,白薇連忙止住,說,「快坐下!」

丫鬟桂枝先鋪了墊子在椅子上,梅華方小心翼翼地坐了。

梅華只顧同白薇說話,仿佛沒看見瑞雲。

因四姨太梅華問的都是一些孕期的醫學常識,白薇便一一耐心地給她解答,中間白天齊與桂蘭也不住插嘴,就混忘了介紹瑞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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