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解情(下)
喜來總讓他們將房里的燈點亮。自己卻喜歡隱在避光處。二殘子將她這種行為拼命往復雜處想,無果,往簡單處去想,終悟道︰瞎折騰。
瞎折騰不要緊,就怕沒人陪她瞎折騰。在這點上,喜來表示不用擔憂。瞧,有清歌在呢。
燭火搖曳,對影無話,俱是滿月復心事。
終是喜來先開口打破凝靜。
「清歌,想什麼呢?有什麼就問什麼。」
沉在自己思緒的清歌反射性看了她一眼,又垂下頭,額上的碎發恰到眉彎處,此刻看來,竟有著別樣的溫柔。
一直以來,她都覺得這個男人很特別,可總找不到詞來形容他。現下,她突然想起以前看的話本里的一句話︰鋒利不掩婉轉,刀也。
這個男人,像是一把刀,不同于劍的直來直往、氣勢迫人,他內有風骨秉持。與人相處卻總讓人一步。也有犀利的時候,但與人意見相左的時,卻只是溫婉的堅持。
雖不一定是最特別的,但起碼,在她眼里,他是特別的。
「我並不來自牧紳縣,想必你們心里也有數。」
清歌再次抬頭,就見梨渦深現,眸色笑意輕淺,他移不開視線,只是不明白,一個大女人,怎能笑得如此媚惑人心。
「那你,來自哪里?」
就見喜來眸色加深,卻笑得慵懶,「這是秘密,若你答應永遠留在我身邊,哪一天我心情好了,就同你說。」
清歌抿嘴,半晌道︰「你究竟是個什麼意思?」
「不是同你說,我喜歡你了麼?喜歡你,想跟你在一起,就這樣。」
清歌定定看著她,像是要看到她心里去,看她這話究竟有幾分真。
「那位鄒公子呢?」
「哎哎,怎麼又往他身上繞了,這是我們之前的事。跟他……」
「若我說有關呢?」
喜來一呆,「怎麼會有關?」見清歌一臉肅然,兩片薄唇又抿成一條線,正經得不行。她模模鼻子,這男人怎麼也在這問題上糾結。
雖是不明白,但見清歌如此在乎,又不想以後還要為這個問題浪費時間,喜來迅速組織語言,以期簡潔明了一次性解決這個問題。
「我是真的不明白,你在糾結什麼,我們過我們的日子,同他有什麼關系?他不過是個跟我相處過一段時間的故人,以後見不見面還兩說,就算見了,也就兩個相識的舊友之間的踫面而已,頂多就聊聊天談談事,」喜來滿臉的不解,「這樣的他,跟我要和你在一起,有關系麼?」
她巴巴等著清歌回答,卻見清歌半張著嘴。似有驚訝,又帶著不確定。
「你是說,你以後,都不會……」
都不會什麼,清歌卻沒有說出來,眼波暗涌滔滔,思忖著,她這是什麼意思,是不是說,再也不會同那位鄒家公子,有半點關系了?所以才會跟他說,他們與他之間,沒有半點關系,是這樣的意思麼,李喜來?
看著她歪頭皺眉,惑色漸濃,清歌只覺得神清氣明,陰郁什麼的,一掃而光。
「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四字而已,如此簡單。
喜來卻是嘆氣,「我不知道呢。」
換來清歌一聲輕笑,「李喜來,你也不總是聰明的。」
被他叫李喜來的那個,揚著眉,道︰「不叫喜來姑娘了?」接著笑得開懷,「若是能直接叫喜來就好了。」
李喜來,宋清歌,喜來。清歌,一直在一起吧,好麼?
倆人傻傻的笑著,笑得自己也不明白因何事發笑,總之,就這樣相互瞅著,瞅見你樂了,我也樂了。
至最後忘形。
「你今晚留下來吧。」
然後就見清歌逃也似地離開,這回卻沒忘交待,「你早些歇息,我明早過來。」
旋風似地出去,又旋風似地刮回來,喜來剛來得及說了兩字,又消失不見了。同消失的還有桌上的食盒。
燭火「撲」的發出聲響,喜來垮著臉,「知道回來拿食盒,怎麼就不給我撥了蠟燭,都快滅了……」
不知從哪鑽出來的大頭,用頭蹭著她的臉,表示撫慰。喜來用食指點著它的嘴,「今天一整天跑去哪了?宋清歌都知道守著我,你居然給我玩失蹤?」
大頭叫了兩聲,像是在為自己辨別。
喜來一副听懂了的樣子。大度表示,「好吧,看到你二犯的份上,這次打了事,再有第三次,我再也不護著你,讓老2她們將你身上的毛都拔光。」
說完賊兮兮笑起來,「宋清歌喜歡我呢。」
「很喜歡的樣子,還同意永遠陪著我,你說,要不我干脆娶了他算了。」
「可是這樣一來。就跟我那白痴老媽一樣了。」
「不對不對,宋清歌跟那個老男人完全是不同的人,所以我跟她還是不一樣的,我比她有眼光多了。」
「要不,我真娶他算了?」
喜來猶豫地看著大頭,「要不這樣吧,咱們來投票,你要是覺得這個主意不好,你就說聲NO,要是覺得可行,就說OK好了……」
「哎哎,別睡呀,你這大頭鳥給我起來,別裝了,這招還是姑女乃女乃教你的,唬誰呀你……」
就在喜來折騰大頭的時候,清歌拎著食盒時走時停,走到一半才發覺,紗帽落在錢院了,思來想去,終是沒再回去一趟,他還真丟不起這個臉。
反正他可以藏在屋頂上,將食盒送回庖房。也確實是這樣做的,再密音了句給幼崽爹,讓他帶著幼崽回房歇息。
看著父子倆四下張望了會,才走出庖房,清歌索性在屋頂上盤腳坐下。
鄒家公子是同她沒關系了,但大郎怎麼辦?他到現在還是不知她對大郎究竟存了哪些心思,若她對大郎有意,他怎麼辦?若對大郎無意,大郎怎麼辦?
清歌面朝明月,竟從清輝中看到一雙招搖的桃花眼,那種酸酸澀澀的感覺又涌上來了,不是說,男女之愛是最美好的麼,怎麼到他身上,就渾身不得勁呢?
果然那個叫李喜來的。是個妖孽!
「李喜來……」
清輝漫灑,披掛滿身,墨發玉顏的青年,獨坐輕喃,帶著幾分迷茫幾分羞澀幾分苦惱,以及,幾分相思。
明明,才剛別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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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後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