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勸解無用
何花語白日里受此驚嚇。又太過疲乏，早早便睡過去了，便連她娘親與姐姐們何時回家都不知。
次日又睡晚了，也沒人喚她起床去守鋪子。興許是她爹昨兒同她娘商量好了，今後由她娘守鋪子。並非是她頹怠了不願再守著鋪子賣豆腐，她亦是有幾方的考慮。她爹說的對，她娘不能太過于閑著，否則又要整出些事端來。再者，昨日杜府的遭遇，更提醒了她，作為弱者，只能任人揉圓捏扁了毫無反抗之力。她得騰出更多空余時間，好好琢磨日後的營生來。今後定是不能再與這杜府有任何瓜葛了，她承認自己是怕了杜三少爺這種人，但因此更迫切地希望自己能強大起來。
何花語賴了會床，才起身穿戴妥實出了房門，正準備去洗漱，又听得偏廳傳來陣陣壓抑的低語。她心下一咯 ，躡了手足近前，卻見她娘正與兩位姐姐三顆頭湊成一塊，還在熱烈地討論著什麼。
她趕緊著回了前頭鋪子。檔開著，卻無人看守。何花語無語望天，她這個娘，激動的連自家的營生都不管不顧了。
何花語抿著唇回了偏廳，打她娘與姐姐們跟前一杵，板了面孔道︰「娘，杜府的少爺們，皆是嫁不得的。」
「說什麼風涼話？」何娘子被小女兜頭潑了盆涼水，「杜府的少爺們嫁不得，那你來說說，哪家的少爺是嫁得的？」
何花韻冷哼了聲，「娘，你管這個沒心沒肺的說甚麼風涼話？她是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看大姐能嫁入杜府，眼紅了罷！」
何花語胸口一窒，盯著她大姐緊張地追問道︰「大姐，那杜夫人昨兒說了，要把你指給六少爺麼？」
何花馨面色一紅，垂了眼眸搖頭。
「這就好……這就好……」何花語松了口氣，上前一步緊握了她大姐的手，「听小妹一言，那杜六少爺，真嫁不得！那杜夫人……」
「娘，你听小妹講什麼混帳話！」何花韻尖聲叫著打斷她的話。
「花語！」何娘子亦是恨恨地盯著小女，「你再這般說話，休要怪娘攆了你出去！你大姐的事你不聞不問也就罷了，偏偏還來瞎搗亂。身為何家的女兒，便是無法出分力。亦要誠心求菩薩保佑你大姐好事將成。可你這死丫頭，偏來說這些喪氣話！原本的好事被你說沒了，娘可是要惱你！」
何花語無奈，只有把昨兒同她爹的那套說辭拿出來，末了又道︰「娘你也不想想，大姐真嫁給那個杜六少爺，能指著過上好日子？那杜六少爺自身都難保，大姐豈不得連著受累受欺負？」
何娘子不死心，「便是杜六少爺嫁不得，不還有四少爺五少爺？」
「娘你怎的這般糊涂？」何花語急道︰「那四少爺五少爺亦不是什麼好人，只會跟在那些嫡出的少爺後頭干些混賬事。單論品行，他們便不過關。再說了，四少爺五少爺平日里沒少討好著杜夫人，這杜夫人再怎麼著，也會替他們二人挑個好出身的姑娘，豈還輪得著大姐？」
「杜家少爺們的品行可是能由你來指手劃腳的？」何花韻冷笑，「臭丫頭，你懂甚麼！便是嫁了六少爺又如何？再怎麼著也是杜家的少爺，不得丫鬟婆子伺候著，那便該知足了。」
「好罷好罷……」何娘子轟了小女往外走，「這八字還沒一撇的事。小妮子便莫要在這里杞人憂天了。去前頭守會鋪子罷，娘與你大姐還有些話要說。」
何花語無奈，「娘，記著女兒的話，若杜府真派了人來說親，千萬莫應了。」
「成成成……」何娘子應付地把小女往外推，「大人的事小孩兒家莫操心。听話，快去前頭守著鋪子。」
何花語神色黯然，真怕她娘明知杜家是個火坑，還把大姐往坑里推。看來，只有趁晚上她娘與二姐不在跟前，私底下探探大姐的口風。
收攤後，何花語比平常略早一些去了凝碧齋。
說實話，對于昨兒阿興拋下自己不管不顧，多少是有些惱怒的。但設身處地再想想，又覺著阿興也是無能為力，並不能完全怪罪于他。只是大半時日未見自己回來，魯掌櫃也不派個人來問問，心里頭多少還是有些不是滋味。
何花語這才一踏進鋪子，那頭的阿興便冷言冷語奚落道︰「喲，這會還知道來呀？昨兒在杜府，好吃好喝的伺候著很爽罷？跟掌櫃的說說，討著多少賞銀了？」
魯掌櫃掃了她一眼，亦是一臉的冷淡。
何花語只覺一口氣堵的慌，也好，正愁著找不著時機與這魯掌櫃說不干的事，便賭氣道︰「掌櫃的，小的今天是來說一聲，明兒不來了。」
「怎麼。攀上杜府的高枝了？」阿興奚落道︰「掌櫃的這回是看走了眼，這小子就是個攀炎附勢的小人！虧您還這般看重他……」
「你知道些什麼？憑什麼這般信口雌黃？」何花語原本是不想解釋的，但卻是忍無可忍，「昨兒在杜府，是誰把我推出去便不管不顧了？害我被杜三少爺困住了不得月兌身，差點便要挨二十大板子！若不是被好心人救下，小命都沒了！還說什麼賞錢的事！你若真想要那幾個賞錢，昨兒你怎麼反倒要把我推出去領賞？」
阿興面色訕然，卻又死鴨子嘴硬，「誰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得了大筆賞銀想瞞著。」
「阿興，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魯掌櫃喝道，面色緩了緩，朝何花語吩咐道︰「莫要說氣話，回後院瞧瞧你福嬸去，她昨兒可一直念叨著你。」
何花語原本想辭了工轉身就走，但這魯掌櫃都說了軟話，她也不好再堅持，再說她亦是想再見見福嬸，便猶豫著回了後院。
福嬸見了她，自是拉著她的手上下左右打量了沒少半根毛發才安下心來，又嘆道︰「昨兒少了阿祿陪著，福嬸只覺著一顆心都空落落的。」
「福嬸不嫌我煩就好。」何花語勉強笑了笑。免不得又有些猶豫，她這麼抬腳就說走，會不會顯得不近人情？
只是，她早晚還是要離開的。又不能貪心圖謀魯掌櫃的那張秘方，那自然不能再窩在這個凝碧齋中，扮雜役混日子。
何花語跟在福嬸身後，有些心不在焉地忙活著，這離開的話語，卻始終有些說不出口。有些人很奇怪，雖然只是短短相處了些時日，彼此之間卻像親人般。活了這十幾個年頭。還是第一次遇上個人，無緣無故的對自己這般和善。
太過于貪戀這份不可多得的溫暖，以至于她直至鋪子打烊，都未把話說出口。
何花語未留下來用晚飯，道是家中有事，那魯掌櫃倒也沒有太計較，許了她提早回去。
趕回家中時，她爹正好著準備出門去接她，何花語心下一暖，她爹忙累了一天還要連累他晚飯不吃去接她，又令她心下自責愧疚不已。
心里當即又有了打算，明兒同那魯掌櫃打開天窗說亮話，道是自己接近凝碧齋是別有用心。原本是想偷師學藝，但自個覺著不光彩所以作罷，索性讓那魯掌櫃趕自己離開。
好一段時日未同家人一塊用晚飯，何花語看著爹娘與兩位姐姐，又有些恍然發怔。待她大姐出嫁後，又該輪著她二姐，這個飯桌上的人會越來越少，這個家亦會越發冷清罷？那麼，她更應該做何家的兒子，侍奉在爹娘膝前。
嫁人……對她來說，太過于遙遠了。抑或說，她根本沒有想過要嫁人的事。她大姐如此美麗，尚且難得尋個良配，更何況她哩？
她這副模樣，外人一看便知有不足這癥，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便是只想找個尋常的人家，對方都會嫌自個不能操持家務，做不了個好的當家主母。再說了，誰娶了妻不是想著要生兒育女傳宗接代的事？那日還听得李屠夫家的娘子說，大好生養，她這副小身板，又該遭人挑剔了。
「語兒有心事？」何忠憐愛地望著小女，往她碗中挾了筷子菜，「老半天不見你動筷了。」
「沒。沒……」何花語面色紅了紅，忙埋頭連扒了幾口飯。
臨睡前，何花語終于逮著機會打探她大姐的口風，然而她大姐被她娘教唆的似乎是有心防著她，並不願意多說。
何花語不禁有些黯然，嘆息道︰「小妹猶自記得大姐曾說過，咱們三姐妹便是那帕子上繡著的三朵小花，這輩子都會心無隔閡、相親相愛、永不分開，可如今……」
「小……小妹……」何花馨訕訕地道︰「說什麼傻話，你永遠是我的好妹妹，莫要瞎想了。」
何花語吹熄了燈，鑽回被內，小小的身子緊緊依偎了上去，「大姐，倘若過幾日那杜府來提親，把你許給杜家那位六少爺，大姐是應還是不應？」
「小妹替我擔心，大姐心里是有數的。」何花馨沉默良久，終是正面回應，「只是，我心中亦是有主意。若非六少爺如此境地，這機會又豈會輪得著我？便是只嫁給六少爺，過些年二妹與小妹的親事亦多了幾分希望，若能了卻娘一樁心願，我……又有何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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