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女當嫁 卷二 第七十章 初入杜府

作者 ︰ 江波心

第七十章初入杜府

在凝碧齋用過晚飯。何花語便搭把手想幫福嬸收拾打掃廚房,卻被福嬸推了出去,道是天色已晚,家中爹娘該是擔心了,走夜路亦是不好,讓她這會子便回家。

何花語面露為難之色,小心翼翼地看著一旁魯掌櫃的面色,見他並未開聲,忙躬身道︰「謝掌櫃的通融。」

「我哪里說了你可以回去?」魯掌櫃板著臉,自是沒好聲氣。

「阿祿明兒早來半個時辰,這會子提前半個時辰回家,有何不可?」福嬸嗔道︰「掌櫃的為何獨獨對阿祿這般嚴厲?」

魯掌櫃清咳了聲,又斥道︰「沒听見福嬸讓你回去?」

何花語听著這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眼神有些發愣,半晌沒頭沒腦地說了句,「掌櫃的與福嬸這般,倒真像一家子。」

福嬸手一僵,手中的木勺徑自落了下去,砸了腳,卻是顧不得疼,脹紅了臉斥道︰「阿祿胡說些什麼,小孩子家不懂事……」

「怪小的多嘴!」何花語意識到福嬸最是在意名節。忙解釋道︰「阿祿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方才掌櫃的與福嬸這般說話的語氣,倒真像我爹娘之間……」咳咳……怎麼有越描越黑之嫌?

何花語住了口,歉意地盯著一臉尷尬的福嬸。

「好了,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魯掌櫃語氣並不嚴厲,卻是故意沉著臉,「既是在這用了晚飯,活又沒多干,今兒便別想有糕點打包。記得罷,我這鋪子里,不養閑人!」

「是是是……」何花語本就煩心該如何找個借口拒了這糕點又不引掌櫃的疑心,這會正好就驢下坡,忙道︰「小的這就走,明兒定早些過來。」

不敢看福嬸,何花語灰溜溜地出了鋪子,背後又響起阿興好大的一聲冷哼。何花語不明白,這阿興為何對自己這般大的敵意?按說大家都是同一類人,更該相互體諒。

何花語也懶得管這麼多,反正她在鋪子里不會久呆,找個合適的契機,她便同那掌櫃的提出辭工。

出了鋪子,一陣夜風迎面吹來,帶著春日里的寒意。天色已大暗,街上行人稀少,第一次單獨走夜路,何花語心中免不了有些忐忑。

正躇躊間,忽聞身側有人輕喚。「語兒……」

何花語應聲望過去,見她爹從不遠處角落里現出,忙快步迎上去,語氣中帶了幾分壓抑不住的驚喜,「爹,你怎麼來了?」

「你還說!」何忠斥道︰「今兒出來,又沒交待家里一聲罷。」

「我……」何花語心虛地垂下頭,讓她怎麼說嘛,那會子她娘與姐姐們正鬧的厲害,誰又會把她放在心上。

「好罷好罷,還未用飯罷?快些回家,你母親與姐姐們都在等著。」何忠將帶來的背子披在她肩上,「夜里寒涼,莫凍著了。」

「嗯…」何花語有些鼻音,「爹爹莫要來接我了,只不過幾條街的路,一會兒便到家了。女兒在凝碧齋已用過飯,那的掌櫃的對我都很好。」

「那就好,回去罷。」何忠嘆了口氣,腳步中已現出了幾分疲態。

何花語眼底有些酸澀涌上,默默地緊跟在她爹身後。心中想法卻越加篤定,幾年後定要有所作為,替她爹多分些養家的重擔。

二人回到家中,何娘子同兩個女兒已用過飯,正熱烈地討論著明日杜府晚宴事宜。

「你倆的飯留在鍋里,還熱著。」何娘子顧不得埋怨三丫頭,丟下話又急急教導著大閨女,明兒該如何舉手抬足,如何引人注目,如何討得杜夫人歡喜。

何花韻朝小妹狠狠地翻了個白眼,亦不再作理會,一心一意听她娘講解。

何花語暗自松了口氣,若非如此,她娘與二姐指不定又該嘮叨冷語許久。

何忠嘆了聲,回了廚房,胡亂地在廚房用飯。

何花語覺著在偏廳呆的壓抑,亦尋過廚房去,立在門邊瞧著她爹許久,才猶豫著問道︰「爹,明兒真讓大姐去赴杜府的晚宴?」

何忠端著碗的手怔了怔,又埋頭吃飯,胡亂地把碗中的飯菜扒完,擱了碗長嘆了聲,「爹能說不麼?」

何花語亦不再說話,依她娘的秉性,若是極力阻止,免不了又要犯病。若杜府是個火坑,只能眼睜睜地瞧著她娘領著大姐往里跳。

罷了,又回到了原點。隨她們鬧一通去。再說了,杜府的門檻可有那般容易進得?待她娘受了挫,趁早死了這份心亦是好事。

何花語累了一天,洗漱完早早便歇下了,在她迷迷糊糊快要睡著時,她大姐才模著黑進了房,生怕吵醒她,小心翼翼地上了床。

何花語翻了個身,啞著嗓子道︰「快睡罷,睡晚了明兒面色就差了。」

「嗯……」何花馨訕訕地應了聲,鑽進被窩里不再言語。在這個小妹面前,總覺著有些不自在。或是說,總擔心被妹子給瞧輕了去罷。

次日,何花語記掛著凝碧齋那邊,本想較平日提前半個時辰收攤,然而又還有大半板豆腐未賣完,便同她娘商量,讓她來守會鋪子。

「沒見娘抽不開身麼?」何娘子面色不悅,正忙著替大閨女梳妝打扮,換了幾種發式,都覺不滿意。

見小女還杵在門口,何娘子不覺有些心浮氣躁,沒好氣地訓斥道︰「平日里瞎胡鬧。娘皆由著你,可也不瞧瞧今時往日,你大姐如今正處重大關頭,你不上點心也罷了,還在這里瞎添亂!先前是你自個吵著要去賣豆腐,這會子又嫌乏味了?怎麼著,找著更好玩的罷?不是我說你……」

「我出去了。」何花語硬梆梆地丟下句話,也不理會她娘的嘮叨,轉身回了鋪子。

她再怎麼著努力嘗試著去改變,皆入不得她娘的眼罷?她娘幾句話,便似一盆涼水。潑滅她滿腔的熱情,瞬間便把自個打回原形。

如今的她,無法改變她娘的想法,更無法改變這個家的氛圍。何花語更覺壓抑,同時,對那凝碧齋,心中卻是多了幾分向往。

略思索片刻,何花語拿了只帶蓋的小盆,余下的豆腐撿了十來塊裝進去,余了些自家食用,便關門收檔。也不想交待一聲,拿了塊布包好盆子拎著便出了家門。

阿興見她進門,掃了眼她手中的包袱,奚落道︰「怎麼,還拎著食盒來裝糕點了?這人哪,貪心不足蛇吞象!」

何花語徹底無視他,拎著包裹擱至櫃台上,笑著解釋道︰「掌櫃的,阿祿家是賣豆腐的,今兒收攤早,有些未賣完,擱在家中亦是浪費。一點小意思,不成敬意。」

魯掌櫃看了她幾點,點頭道︰「拿去後院交給福嬸,收拾一下,與阿興去趟杜府。晚了時辰,說不定又要被人挑三撿四。」

「小的這就去。」何花語一路小跑回後院,將手中包裹匆匆交由福嬸,也顧不得細說,便與阿興一齊將已打包好的食匣子搬上馬車。

除非數額巨大,凝碧齋一般是不送貨上門的,所以魯掌櫃把他不養閑人的準則發揮了個極致,這凝碧齋自是不自備馬車、車夫,以及吃閑草的馬。

坐上這雇來的馬車,在魯掌櫃的喝斥叮囑聲中,何花語及阿興護著十匣子糕點往杜府而去。阿興借口馬車內放了食盒坐不下人,自是把她趕到外頭同車夫一塊吹冷風。

何花語也不惱。生平還從未坐過這車夫旁的位置,見眼前車水馬龍,視野空曠,只覺稀奇不已。又想想比大姐還先入杜府見識一番,心情又免不得有些許復雜。

馬車進了南福街,打前門繞至後院角門,何花語跳下馬車,見角門是開著的,卻是有些猶豫。

門房探出半個身子,趾高氣揚地喝斥道︰「打哪來的?」

阿興瞪了何花語一眼,迎上前去,陪著笑,「這位小爺,小的是凝碧齋的小二。奉咱掌櫃的吩咐,特地將昨兒杜少爺前來訂購的糕點送過來。」

門房是個年過三十的漢子,模樣兒雖是端正,但那賊溜溜亂轉的兩粒眼珠子令人看著頗為不舒服。

那門房斜睨著二人,見他們沒有進一步動作,沒好臉色地丟下句,「等著罷,里頭正忙著哩!」

阿興打懷中模出幾角碎銀子,神神秘秘地塞入這門房手里,嘴里陪著好話,「還望小爺通融通融,若是誤了時辰,你們家夫人少爺怪罪下來,小的們都不好擔待。」

「早說嘛!」門房掂量著手中的碎銀子,立馬變了副臉,高聲喚了名粗使婆子去內院通報。

那婆子應聲而去,又等了許久,有名衣著光鮮亮麗的女子在三、四名粗使婆子小丫鬟及三兩位小廝的簇擁下疾步前來。

何花語暗自打量,見那女子身著上好的綢緞衫子,發式裝束與其余人等明顯不同,初入眼時還以為是杜府的哪位小姐,但見她疾行之勢,恍然醒悟這估模著只是位得勢的一等丫鬟之類。免不得又有些感慨,這富貴人家的丫鬟,這吃穿用度,已是較小戶人家的女兒家好上許多。

先前的門房迎了上去,點頭哈腰堆了滿臉的笑,「翠琴姐,這凝碧齋的送貨來了。」

那名為翠琴的一等丫鬟瞅都未瞅那門房一眼,斜睨著那二人,不冷不熱地道︰「送來的貨呢?」

「在馬車上還未卸下。」阿興陪著笑,但在這名強勢丫鬟的氣場下,那笑比哭還難看。

「沒點眼力勁!」翠琴面露不悅之色,又斥著底下的婆子小廝,「還不張羅著卸貨下車,耽誤了時辰,夫人怪罪下來你們都吃不了兜著走!」

見杜府的大丫鬟怪罪,阿興那是滿月復委屈,他這不是掂量著萬一得將這十匣子糕點送入內院,才未將貨卸下馬車麼。

隨行而來的幾名婆子廝們蜂涌而上,卻是井井有序張羅著打馬車上將食盒搬下,每人捧了兩盒在翠琴面前一字排開。

翠琴斜睨著其中一名小廝,「平安,昨兒是你陪同六少爺一塊去訂的貨,趕緊照單子對對數目,回頭好向夫人復命。」

那喚作平安的小廝忙打開各人手中的匣子,一一比對。

何花語這才注意到,這小廝便是昨兒陪同杜六少爺一塊來鋪子的人。昨日他在杜六少爺跟前是何等囂張,而些時在個得勢的丫鬟面前卻如此畏畏縮縮。

這杜府的六少爺,地位卻是連府里得勢的丫鬟都不如。想想,真是令人唏噓不已哪。

平安復核後,確定無誤,翠琴吆喝著底下一幫子婆子小廝將十盒匣子搬回靜竹院。

阿興怔了許久,才醒悟過來,忙追上前去,說話都沒有往常利索,「姐……這位姐姐,還余四十兩銀了尾數未付。還……還請姐姐通融,小的也好回去同咱掌櫃的交待。」

翠琴冷冷地睨了他一眼,「你們且隨在後頭,待我問過咱夫人再說。」

二人便跟隨在一眾婆子小廝身後,一路浩浩蕩蕩行至杜府內院。所謂杜府內院,其間又分布著不少的單門獨院。杜夫人的住處為三進院落,入口拱形圓門上黑底燙著金邊描繪著幾個飛舞的大字,靜竹院。

光是這杜夫人的住處已是如此鋪陳,再加上別些個少爺小姐們各自有各自的院落,如此可以想象,這杜府佔地倒底有多大。

翠琴喝住了其余人等,領著幾名婆子小丫鬟將匣子送進去。阿興愣頭愣腦地跟在後頭,被平安攔住了,少不得一番喝斥。

「沒上沒下的在夫人的院子喧嘩甚麼!」又出來個衣著艷麗的丫鬟,論氣勢卻是較之前的翠琴還盛了幾分。

「小的知錯,綺琴姐莫怪罪。」平安這回是連辯解幾句都不敢。

不一會,翠琴板了面孔出來,指著阿興道︰「你,既是六少爺去辦的事,你便去找六少爺要余下的銀子。」

阿興怔了怔,念著昨兒平安說過做好了杜夫人有賞,便提著膽子道︰「還請姐姐稟明杜夫人,只是四十兩銀子的事,便……便無需為難小的們了。」

何花語暗自冷笑,那翠琴自是受了杜夫人指使,才要他們去找六少爺要銀子。擺明了,便是要為難為難六少爺。

按說這四十兩銀子的事,自不消通過賬房,幾百兩銀子,杜夫人估模著隨手也能拿出。轉這麼一手,令六少爺難堪,也讓坊間多傳傳這六少爺的笑話。

「都說了讓你們去問六少爺要銀子!」翠琴不耐,「平安,領他們二人去找六少爺!」

翠琴丟下話轉身便進了院,綺琴丟下幾聲冷笑消失不見。

「快走,還愣著做什麼!」平安喝道,立馬著在這二人面前充起小爺。

何花語腳下略有些猶豫,說實話,還真不願意見著那杜六少爺受此刁難的場面。被底下的丫頭小廝欺到頭上,真是巨沒面子。

「還不快跟上!」阿興喝道,見平安瞪他,趕緊著又點頭哈腰朝他陪著笑。

何花語皺了皺眉頭,忽然想起不知是在哪本書簿上還是坊間小娃兒傳的戲話,道是︰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

這大戶人家的內院深似海,可不是處處見著這以強凌弱的場面?

杜夫人是最大的那條魚,那六少爺便是小魚。只是,若六少爺是小魚,那那些蝦米為何敢欺到他頭上?

嚇,原來這些蝦米傍了條大魚,這狐假虎威的事兒連小蝦米都會干。

平安領著這二人一路前行,經過幾處二進的院落,再往里,越是偏僻,那院落便也不如外側的氣派。

在一處落破的院外停住,平安很粗魯地拍了門,大聲叫道︰「六少爺,六少爺……」

過了許久,才有個小廝懶洋洋地應道︰「六少爺不在。」

「樂安,你小子充什麼大爺!」平安一腳踹開這扇斑駁的木門,面上的怒意越加肆無忌憚。

里頭的樂安忙小跑著迎上前來,陪著笑點頭哈腰,「小的不知是平安大哥,怠慢了,還望恕罪。」

平安冷哼了聲,「你們家六少爺呢?」

樂安忙回道︰「雲公子過來了,三少爺派了人來喚六少爺前去陪同。這會子,估模著在飛松園里同幾位少爺們一塊說話哩。」

雲公子?是雲舟麼?

何花語後背一僵,只覺耳內轟轟作響,再也听不見其它。

自上次吃了個閉門羹,她已強迫著自己把這個人忘懷。但此時便只單單听得雲公子三個字,卻覺天雷炸響。

「木頭,愣著做什麼!」阿興不悅地拽了她一把。

何花語險些絆了跤,忙醒了心神,暗自嘲笑自己,她這頭看不起她娘攀高枝,她這般念想,又何嘗不是五十步笑百步!

這雲公子哪,與她不是同一類人,何必要自個給自個找罪受!

這高門大戶里頭的日子,雖是錦衣玉食,可未必會過的舒心。相爭間攀比爭斗,算計來算計去,可消停得了?光是她此行一瞥,便足以令人感覺氣悶。

可恨她娘只想著讓自己的女兒削尖了腦袋往里鑽,真飛上枝頭變了鳳凰,便能後顧無憂過上這舒心的日子麼?

片刻後,何花語面上已是平淡無波,靜靜地隨在後頭,由平安引著往飛松園去——

問問親們的意見,5000字是合在一章發,還是分開兩章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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