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里乾坤 第一卷 第一百八十六章 那就在一起吧!

作者 ︰ 田慧

晉寧在一邊听了。忙連聲附和。上去拉了初七便下了樓。因為適才那一出,眾人畢竟沒有了玩樂的心思,草草用了飯,晉寧便拉著初七說要出去走走。初七知道她是想要追問柳書顏之事,也並不推拒,便隨她到了後頭溪邊。

她也不待晉寧問,便很是干脆的將一應事情盡皆說了出來。晉寧听得瞠目結舌,好半日,才恨恨的一拍身邊一塊凸起的石頭︰「好個該死的沒用的男人!殺的好!」

初七見她這個反應,心中不覺放下了好些,因笑道︰「你呀,總是與旁人不同!」

晉寧一笑了之,她素性爽朗,為人又有些護短的小毛病。但凡她看上的人,便有再多毛病,她也視而不見,對看不上的人,卻是壓根不願搭理。

她與柳書顏相處多日,對她頗有親近之心,而官盈朝卻恰恰是她不甚喜歡之人,因此她適才見了官盈朝的態度。心中便有些不悅,此刻知道了柳書顏的經歷,心中更是只有憐惜之心,一時倒也懶得多去計較別的。

二人在溪邊坐了一回,眼見日已西斜,這才回了竹樓。

一夜無話,次日清早,稍作收拾,便一道趕回京城。

眾人回了京城,各自歸家。晉懋雖知柳書顏並無大礙,但畢竟放心不下,才剛回了府,便遣了御醫過來為柳書顏把脈。此外又送了大批的補品來,堆得柳書顏與沈別宴屋中滿滿當當。那御醫事先顯然已受了叮囑,把脈過後,雖覺晉世子太過大驚小怪了,卻仍是開了好些安胎的補藥,並囑柳書顏靜養為上,日常補品不可缺了,柳書顏自然一一應了。

待送走那位御醫,初七才笑向柳書顏道︰「晉懋這人,雖說心機頗深,卻是個能為朋友打算的,也莫怪沈先生與蟲子都與他這般交好!」

雖她向來對晉懋很是抵觸,但這話卻是出自她的本心,因她原本是覺得晉懋這人太會算計,但自沈別宴來京之後。她遍觀晉懋行為,對他的看法卻是不由大大改觀。

柳書顏笑道︰「這倒是生受他了,只是我們日後怕也沒有機會相報了!」

她心中雖甚是感激晉懋,但卻絕沒有讓沈別宴出來繼續為官的意思。

初七抿嘴一笑,卻也不願多提這事,便問道︰「柳姐姐,你與沈先生打算何時往西嶺?」

柳書顏微怔了一下,深思的看了她一眼,這才緩緩道︰「我們原是打算三月底四月初,怎麼,你打算與我們同行?」

她何等聰明,聞弦歌而知雅意,當即反問了一句。

「是啊,」初七點了點頭應道,也沒有要瞞她的意思︰「我在京城也待了近一年了,這一年里頭,也掙了不少銀子,我想著,京城之地,居大不易,不若出京。購置數百畝田地,置一份家產來的妥當。」

晉京之地,居大不易,非止用度,更在于人禍上頭。爭權奪勢的事兒,她不願介入。

「有重的事情,你也已想好了?」柳書顏頓了一頓,問了一句。

初七听她提起花有重,不禁抿了抿唇︰「先母在世之時,母代父職,撫養我姊弟二人成人。如今她過世也才不過一年有余,我想著我年紀也還不大……」

這話已是委婉回絕的意思,她雖然並不排斥花有重,但總覺得花有重的求婚來的太過突然,讓她有些接受不了。

再來就是,她從未想過在京城度日,如今晉寧要求的她也做到的,霓裳的生意她素來不管,故而有她沒她也無所謂的。若是答應了花有重,豈不是要一直留在京城?故而,思來想去,她終是做下了決定。

柳書顏深思的看了她一眼,見她目光躲閃,自也不好追問下去,因道︰「說的也是!」

初七趁勢道︰「若是柳姐姐不覺得我礙眼,我是想與你們一道出京往西嶺去。去年秋日,我曾在西嶺待過一段時間,這次,我便想索性就在西城左近置產安家倒也罷了!」

對于這個。她早已細細謀劃過了。源城雖是故鄉,但官家在源城根深蒂固,她若回去,柳月清豈能放過她。而西城之中,既有杜騫,又有曾受過晉懋兄妹恩惠的言老大。

她回京之後,也曾將言老大的話帶了給晉寧,晉寧听了倒笑了一回。只簡單的解釋說那言老大原是邊軍,早年因受傷而退伍,晉王爺知他無親無眷,身邊又無多少積攢,一時心軟,便收留他在府內做了個門房。

宰相門前猶且七品官,權勢燻天的延郡王府的門房自然更是不同。因著這個,這位言老大做了幾年門房,手中卻也攢了好些銀子。古人講求落葉歸根,他手頭活絡後,便決意回鄉娶妻定居,並置了一份產業。

西城人都知他從前曾參過軍,算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對他自然多有懼意,又兼他為人性情方正,處事公允。又頗有勇力,加之內里還有延郡王府這層關系,地方更是不敢稍有怠慢,便委他在府衙之中做了一個捕頭,在地方倒也算得上一呼百諾。

至于花有重先時曾對她說過有意在西城開一間繡坊,她倒也不敢強求,也無意主動對他提起,正如她與花有重的未來,她如今想著是隨緣,任其發展也就罷了。

柳書顏低頭想了一想,這才說道︰「這事。我獨個兒可做不得主,得問問別宴,看看他的意思!」

她一面說著,一面對著初七別有用心的一笑。初七一陣哭笑不得,她自然知道柳書顏想問的其實是花有重的意思,但她卻也不願點破這層窗戶紙,因而只做不知。

她剛與柳書顏說了這話,回了自己院內,不想到了下晚時分,花有重便過來尋她。初七知他來意為何,不免有些尷尬,當下一面叫三翠四翠送茶,一面請花有重坐了。

花有重顯然也看出了她面上的窘迫之色,因笑了一笑,索性火上澆油的說了一句︰「小七,我想以你的聰穎,該能猜到我的來意才是!」

初七沒料到他說話竟是這般單刀直入,不覺在尷尬之余更增了幾分慌亂,半晌才苦笑道︰「你的意思,我自然明白,只是……」

花有重擺了擺手,打斷她的話︰「我知道你打算為先母守孝三年,所以我也並不打算過分相逼,這個你可以放心。至于你去西城之事,我記得從前我們便說好了,我打算在西城再開一間繡坊,便由你為主事,料理那邊的一切。至于我,我會時時過去那邊的!」

初七听他說會時時過去,不覺抬眸看了他一眼,花有重微微笑著,眸光溫存,她心下一陣慌亂,忙移開視線,胡亂的點了點頭︰「好!」

花有重見初七點頭,這才又道︰「不過,我不知你可曾想過。你這樣去西城,對你自己並無好處,而且離開京城之後,難道你不怕有些人暗中下手擄掠于你?」

初七心中一跳,這點,她自然也想過了,因此她才想與沈別宴、柳書顏一道上路,這樣彼此之間也好有個照應。她可實在不願自己一路而去,在路上被那些五步倒、迷魂散一類藥倒,再睜眼時,已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而且這也是她一直沒有離開的原因,一來要與晉寧打好關系,以王府勢力來牽制某些別有用心之人;二來她既是在這層關系上利用了晉寧,自然是心底頗為不好意思,故而晉寧有所求,她便應下了多在京城陪她幾日直到上巳節。

花有重顯然看出她的意思,便又笑了笑,道︰「我知道你想與師傅他們一道走,自有你的打算。只是我不知你想過沒有,師娘與師傅在一起已有三年多了,而且她年紀也不小了,如今好容易有了身孕,你若與他們同行,路上有個萬一,驚擾了她,試問你如何擔當得起?」

初七驟聞此言,不覺驚出一身冷汗,臉色也唰的一下白了。她的確考慮過這一點,但是就目前的情況看來她實在想不出其他的法子。

而且當初她想著與沈別宴他們結伴而行的話,以花有重的心思不會想不到這一層,自然一路上也會派人隨行的。只是,一下子叫花有重這樣點穿她的心思,她自是又難堪又自責的。

花有重也知她並無壞心思,又見她這般面色,不禁心中一寬,道︰「關于如今的形勢,我已與師傅細細商量過了,師傅的意思,是打算讓我倆先定下婚約。然後你或是前往西城與陽陽同住,或借著為母守孝的的名頭往源城去。我與師傅在源城經營多年,你又是我未過門的妻子,有這一層關系,行之書院對你自也會百般照應,倒也不虞有變,當然,我會遣人一路護送于你……」

初七梗了一下,饒是她素來鎮定自若,此刻听見花有重提到婚約二字,也不由得面上潮紅,默默了一下,才勉強低聲道︰「這算是趁火打劫麼?」

花有重听她並無堅拒的意思,不由哈哈一笑,爽然道︰「我倒是覺得你若將這種行為稱為趁熱打鐵,我心里會舒服一些!」

初七想著,也忍不住嘴角一彎,輕輕笑了起來。雖然花有重這種直言不諱甚至帶些霸道的行徑讓她有些窘迫,但出奇的是,她的內心卻並不覺得如何抵觸。

花有重又道︰「當然了,如果你願意在京城多待些日子,那是最好不過了。因為至遲五月底,我也準備離開京城。屆時,我打算陪你一起去西城一趟,並在西嶺山上避暑。等到秋高氣爽之時,再一道前往蘇州去,從此便在那里定居,你看如何?」

听他這一連串的安排說下來,初七就算再笨也窺出了其中門道,不由深思的看了他一眼道︰「你似乎早已安排妥了?」

「不錯,我早已打定纏上你的主意了。」花有重臉色絲毫不變的點頭笑︰「而且,初七,我總覺得,有些事情,從哪兒開始,便該從哪兒結束。我也不瞞你,昨兒回來時,我已接到煜桓的信,信中說,他將于三月中啟程回京。」

初七聞言,頓時皺了眉,卻遲遲不語。

「三月初八日,他會迎娶他的正妃。按照慣例,他會在隨後攜妻前來京城謝恩!不過我想,他此來,必然抱著想見你一面的心意。我希望你能見他一面,不過對于此事,我依然傾向于尊重你的意思,你若執意不願,我也不會過分強求!」花有重緩慢的說著。

初七默然沉吟,過了許久這才道︰「好!」不管如何,花有重的尊重讓她心中覺得很是溫暖。

花有重滿意的一笑,他站起身來,走到初七面前,在她還不曾回過神來的當兒,他已張開雙臂,溫柔的輕輕抱了一抱她︰「既如此,我們便說定了!」

初七被他這一抱,抱得渾身都僵硬了,花有重顯然也感覺到了她的僵硬無措,他將下巴輕輕擱在初七發上,低低的笑了一聲︰「小七,這其實是我第二次抱你了!」

初七木然的靠在他懷里,有些轉不過來心思。听了這話,不禁怔了一下,喃喃道︰「第二次?」

「是第二次!」花有重輕輕的笑,溫暖的呼吸拂在她耳邊,有種古怪的酥麻感,他的懷抱溫暖而舒適,甚至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你還記得在源城時候,陽陽發病時的情景麼?」

初七已慢慢的放松下來,陽陽發病,是了,該是那次發病。

那時候,繡娘剛剛離她而去,而她也正抹去眼淚,強打精神,努力的想要為她與陽陽走出一條活路來。就在那時,她遇到了姜煜桓,遇到了沈別宴,遇到了花有重……

是了,她記得那日神智昏沉之時,有人曾經抱住她,輕輕的撫拍她的背,在她耳邊柔聲的寬慰,他當時說什麼來著,是了,他叫自己別哭,他說,吉人自有天相……

他的聲音低沉而悅耳,撫拍溫柔而小心,似乎是在撫觸著一件最為精致的玉器……

那麼的疼惜呵護而又小心翼翼……

事過之後,她也曾想過那人會是誰,每每想到那人可能會是沈別宴,她便會覺得尷尬,乃至于覺得有些對不住柳書顏,因此她便有意識的選擇了遺忘,沒想到……

她不由的輕輕嘆息了一聲,反手抱住花有重的腰,低聲道︰「你若不說,我都險些忘記了……謝謝你,蟲子……我真不知該怎麼謝你才好!」不管是因為從前,還是如今……

她听到花有重低柔的笑聲,語氣中帶了戲謔,以及幾分隱隱透露而出的說不出的認真︰「你若真的感激,那便以身相許吧!」

初七忍不住輕聲笑起來,將臉埋進花有重懷里,她汲取著他身上溫暖的氣息,與那股淡淡的檀香木味道,忽然便覺得無比的安心。也許就這樣定下來也不是壞事,她在心中這樣想著,不禁閉上眼,嘴角蕩漾出一股安適的笑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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