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里乾坤 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章 變故

作者 ︰ 田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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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話音方落。只見簾櫳微動,從內里走出一人來。

一頭漆黑的長發斜斜的挽了個髻,連假髻也不曾帶,穿一身素白雲錦連身衣裳。那衣裳樣式甚是古怪,卻又出奇的精致優雅。

看的台下眾人皆是瞠目結舌,一時竟連喝彩也都忘了。

此刻若有同樣穿越來的人一眼見了,必可認出那衣裳可不正是國粹精華的旗袍。只是初七想著古人畢竟沒有現代人那般開放,因此做得略寬松些,不似後世那般緊貼身上。

下擺處,她卻又顧忌著這年代女子不可隨意露出縴足的風俗,卻給她設計了一件魚尾下擺,長長的拖曳在地上。

卻愈發顯出盈朝肩若削成,腰似束素的裊娜身材。台上台下先是看得一陣靜寂,旋即發出一陣山呼海嘯般的喝彩聲。

便是坐在台上的那十位公子也都愕然片刻,睢王這才拍案高聲贊道︰「好!好一個朝顏姑娘!」

初七心中雖然暗暗擔憂,但她心中自有定見,只是拿眼一瞬不瞬的看著睢王。此際見他擊掌贊好,面露贊嘆之色,心中不覺又是一沉。

若早知晉懋今兒來不了,她又怎會刻意的做這衣裳讓盈朝去出這番風頭?如今是上上不得,落也落不下。

眼下到了今兒這架勢。只怕盈朝若真中了這花魁,屆時便要跟那睢王回府了。

原先見了睢王的到來時晉寧便也覺著不對,此刻又眼見著睢王這副樣子,自是再也坐不住,「唰」的一聲便起了身,簡單俐落的交待道︰「我先走了!」

听她這樣說,官聞景張了張口,知她必是去尋晉懋,故而想同她一道去。但心中一來丟不下盈朝,二來晉寧若是入宮,他一介白身,又怎麼入得宮門?

想道這里,他便也沒說什麼,只得硬生生的住了嘴,改說道︰「你且小心些。」

晉寧見他面露擔憂,也不知是在擔憂著自己還是在擔憂朝顏。她心中隱隱一動,便朝他點點頭回道︰「你放心,我今兒豁了出去,便是將那皇宮拆了,也必給你一個交代便是!」

她說著,再不耽擱,一個轉身,頭也不回的去了。

此刻台上十位佳人皆已亮了相,如今正站成一排。台下眾人放眼望去,只覺環肥燕瘦,各擅專場,當真是美不勝收。

只是與一群花紅柳綠。環佩叮咚、珠翠環繞的女子相比,盈朝那一身素白的精致裝扮卻顯得分外突出,直將其他人都比成了庸脂俗粉。這便是初七原先就想到了的,要說這花魁賽,自然是各個穿紅戴綠的。盈朝若想惹眼矚目,自然是得反其道而行之的。

此刻顯然盈朝也已注意到晉懋並不在場,相反的,卻是睢王含笑的坐在上首第一的位置上,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

黛眉輕輕一蹙,她微微側臉,躲開了睢王的視線。

初七微微的閉了下眼,再也看不下去。深吸一口氣,她忽然站了起來道︰「我有些悶氣,想出去走走!」

言畢也不等眾人說話,人已快步的走了出去。姜煜桓見狀,想也不想的對花有重使個眼色,也起身跟了出來。

官聞景原是想跟出去的,見姜煜桓已跟了出去,只幽幽的看著二人離去的身影,半刻便按下了性子,轉而又目不轉楮的盯著台上。

再說初七快步的離了彩台。一時卻又無處可去,只是在玉帶河畔惘然的走著。此刻卻已入了二更天了,玉帶河邊掛著各色的燈籠,愈是近著彩台,人便愈是多。

等她真的遠遠離了那台子,人便也漸漸稀少。偶爾有風過來,帶來陣陣絲竹之聲,此刻在遠處听來卻只讓人覺得分外的淒清。

她望著遠處的彩台,輕輕的嘆了口氣。腳下的步子也愈走愈慢,回過神,她低頭踢著足下一顆嬰兒拳頭般大小的鵝卵石,那石頭便也慢慢的滾著。

很無趣,她卻踢得極認真,仿佛身旁的一切事都與她無關一般。身後隨著風傳來一個男子略顯低沉的聲音︰「初七……初七……」

這聲音好耳熟,她眨了眨眼,反應了一下才想起,這是姜煜桓的聲音。她立住了腳步,回頭看去,卻見姜煜桓疾步的走了過來。

他腿腳不甚方便,平日行步一貫極慢,因此若不注意,倒也未必能看出他足上的毛病。可是今兒顯是著急尋她,便也顧不得那許多,走得一拐一拐的,看著與他平日沉穩安詳的氣度極其不符。

初七心中一陣柔軟,忙轉身回去迎他︰「姜大哥,你慢著些!」

听她這樣說,姜煜桓抬頭對她一笑,便停了步子。彎腰捏了捏自己的腳踝,笑道︰「許久沒走這麼多路了,一時還真是有些吃不消!」

他這樣的話說得初七心中不由越發覺得一陣歉然,她回頭四處看了看,只見不遠處有一座小小的湖心亭。看那模樣倒甚是雅潔,便指著那邊道︰「還要勞煩姜大哥再走幾步,到那里再好好的歇一歇腳吧!」

姜煜桓順著她的手指看過去,隨即點了點頭笑道︰「好!」

隨即二人也不再說話,只相偕走到那亭子中。

那亭臨水而立,其內朱欄畫棟,顯是常有人來,倒也頗為干淨的。初七從腰間抽出汗巾,又仔細擦了一回,這才與姜煜桓兩個坐了。

此刻忽而離了彩台,又發生了那樣的事,兩人也都沒開口說話,只靜靜的坐著。唯有那一彎皓月,透著朦朧的光暈倒影在粼粼的波面。

不遠處上依稀有幾株半開的粉荷,亭亭的立在水面,晚風微過,拂來滿面的清香。

半靠在欄桿上,姜煜桓看著水中倒映的那輪彎月,也不知是想起了什麼。微微的嘆了口氣。

初七原也是倚在欄柱上,神色恍惚,忽然听他嘆息,不禁看向他,笑了笑問道︰「姜大哥在想什麼?家人?」

說起來她與姜煜桓相識已有不少時日了,他雖從未提起自己的家人,但初七直覺到他是有家人的。

家人?

姜煜桓聞言冷哼一聲,淡淡說道︰「家人?嘿!」

他只說了三個字,語氣里卻帶著無比的誚刻之情。

初七怔了一下,不免抬頭看了他一眼。

卻見姜煜桓擺了擺手,顯然對家人這個話題並無深談的興致。只轉而岔開話題寬慰初七道︰「你放心,有晉寧在,便是睢王將人帶了回府,她也有法子將人安然的帶出來!」

初七知他不願多提,便也沒再問什麼。只「嗯」了一聲,想起還在彩台上的盈朝,心里不覺浮上抑不住的難受。

沒想到他們這麼多人費了那麼多的心思,到了如今這可才忽然發現原來不管自己做了多少,也還是不及上頭人的一指頭。

今日這事,她根本無需多想,便知道必是睢王搞的花招。她本來早就將這兩個曾有過一面之緣的人忘在了腦後,到了今兒才發現,原來別人一直躲在暗處,等著你的破綻。

「姜大哥,你說,睢王會選盈朝麼?」沉默了許久,她才慢慢的問著。

「晉懋雖不曾來,但事情是早安排好的,便是睢王也未必能掰回來,」姜煜桓淡淡的分析︰「所以他應該會順勢而為的!」

初七沒吱聲,她心中其實是寧可盈朝選不上這花魁,也不想她跟睢王回府。原本他們是想著暫且先盡量瞞著盈朝的身份,畢竟她曾是待選的秀女,若傳了出去,也不知會被有心人說成什麼樣?

但是既然她參加了花魁賽,畢竟會被人發現。故而只要她被晉懋選走,就算被人發現了,一來她失了記憶,二來又有晉懋的庇護,旁人縱是有心,也說不得什麼。而對于晉懋來說,即便是被對他不利的人發現了,他也大可以只說因為盈朝失意而推得一干二淨。

可眼下晉懋不見了蹤影也就罷了,卻又來了個唯恐天下不亂的睢王,這下可該如何收場?

「既然關心,怎麼不多看一會?」姜煜桓見她不說話,忽然探身問道。

「看了又能如何?」初七微微的苦笑了一下。將整個身子靠在了亭柱上,抬了頭去看月亮︰「難道我能決定什麼麼?看到最後也不過是給自己添堵而已!」

彎月如鉤,一輪倒影水波粼粼,愈加的淒清。

听她這樣說,姜煜桓不由嘆了口氣。看著她在月亮下朦朧的面色,心底隱隱有些心疼的道︰「等這事完了,你去西嶺山住一段時日,看看你弟弟吧!」

「嘎!」初七訝然的抬頭看他,眸中有著不可置信的光芒。前兒她才在心里打算著,想去西嶺山看看陽陽,卻想不到今晚上,姜煜桓竟忽然主動提了這個事兒。

「傻姑娘!」姜煜桓微笑起來,俊朗的眉目沐浴在瑩淨的月光上,更顯柔和。初七的心跳沒來由的就快了,怦怦直跳,有種陌生的微甜卻又脹痛的奇異感覺。

「我去西嶺山,杜御醫會不會不高興!」遲疑了一下,她還是忍不住問道。

能去西嶺山她自然是很高興的,只是……陽陽如今師從杜御醫,自己若是過去,是不是會影響他的學業。

姜煜桓顯然看出了她內心的擔憂,微微一笑,道︰「你放心,我曾在西嶺山住過一些時日,杜御醫此人性情溫和淡雅,又極重感情。你若過去,他定會喜歡你的!」

他曾在西嶺山住過一些時日?

初七怔了一下,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了姜煜桓的腿上︰「是為了治你的腿麼?」

若換在平日,她斷不會問這樣的問題,可是今日,她發現眼前這人也有著太多太多的過往,便忍不住的想問一問。

姜煜桓點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腿道︰「若不是杜御醫,我至今怕也不能站起來!」

他這樣說著,語氣甚是平淡,但話語里卻流露出一種淡的幾乎覺察不出的冷意。

要說姜煜桓這人平時為人溫和,但鮮少說出這樣的交心話來。初七一愣,隨即眼光又落在了他的腿上。

難道他的腿……

忽而想起才剛姜煜桓說到家人時那種冷峭的譏諷,心中一時恍然。

初見姜煜桓的時候,她並沒多想什麼,小兒麻痹癥無論是在古代還是現代都不罕見,只是古代治愈的希望更小,她一直都以為他該是在幼年時不慎染了這種病癥,卻沒想過他可能是為人所害。

為人所害,這般說來,那他的身份……

她想著,忍不住暗自苦笑起來,生活中果然處處皆是狗血。不過有些事情,她是早該看了出來,晉懋對姜煜桓那般的客氣,言談之中也無分毫高高在上的傲然,那是一種純然的平輩論交的態度。

這種態度,平日她沒太在意,但在官聞景來了後,她卻明顯感覺出來了。晉懋對官聞景的態度雖仍溫文恭謙,語氣也很親熱,但總是少了一些什麼。

如今看來,那東西是平等,因為官聞景的身份比他要次了數等,所以他才如此。

這種東西你若習慣了,便也不再覺得了;但若有個比對,便立時覺得不同。便如她在官家時,盈朝固然對她極近親熱,但有些事情也並不會同她說。比如那個叫做崔縈的西席,盈朝從來沒有提起過崔縈是教授她什麼的。

她垂頭默默無語。姜煜桓看看她,覺得有些詫異,便溫和道︰「在想什麼?」

「在想……」她略略的頓了一下,終于直率道︰「在想你的家世!」

「我的家世……」他也默然了,好一會,他才溫和道︰「想那些作甚,如今我只是霓裳的姜煜桓罷了!」

她笑了笑,轉而看向粼粼的水面,淡淡的開口道︰「姜大哥,你信不信,有時候,咸魚也會翻身!」

姜煜桓一怔,旋即失笑起來︰「我看著很像是咸魚麼?」

听他這樣打趣岔開話題,初七垂頭一笑,不置可否,也沒再說什麼。

「別多想了,只要晉寧肯幫你,朝顏這事兒,也只是小事一樁罷了!」姜煜桓看著她黯然的神色道。

初七淺淺的勾了下嘴角,知道他是會錯了意。她在想的事,他想必是不會明白的,也許沒有人會明白。

她輕輕的嘆了口氣,順著他的話說道︰「我也知道,只是心中終究覺得惴惴的!」

這話卻是真心話,若是今兒夜里由得盈朝隨睢王回了府,那即便是明日重得自由,那又如何呢?

姜煜桓頓了一下,正要開言,卻不提防彩台那邊忽的響起一陣轟然的喝彩之聲,無數人齊聲喝道︰「朝顏、朝顏……」

一時聲震四野,竟連這邊也听到了好些聲氣。初七默然的回頭看了一眼,苦笑了一聲。姜煜桓含笑道︰「看來過不了幾日,霓裳門口便要堵得水泄不通了!」

初七澀澀的笑,她給盈朝做的那些衣裳都是極別致精巧的,再加上盈朝原就是美人坯子,華衣、美人自然是相得益彰。

且這些衣裳大多形制奇特,人所未見,卻又優雅精致,能引起這般轟動自然並不奇怪。只是如今她卻是無比的後悔,後悔自己壓根就不該如此多事。

她挖空心思為盈朝做這些衣裳,其實深心里卻是為了幫助盈朝抓牢晉懋的心。花魁之事,她是不擔心的,晉懋既然說了沒有問題,那就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問題。

說白了,黑幕這東西,古已有之,莫說盈朝的自身條件原就極好,便是她生得平平無奇,才貌有限,但晉懋若果真想要抬舉她,也自然有的是法子能夠如願。

但是落了籍,離了青樓又能如何呢,誰能保證晉懋會一輩子對她好。如今盈朝失了記憶,又沒了昔日官家大小姐的地位,她在延郡王府能過得好麼?她不敢說。

她唯一知道的是,晉懋並不像他表面看的那般的喜歡盈朝,雖然她並不知道個中究竟。

「其實,我現在最想的,是能夠找到慕容先生!」她輕輕的呢喃了一句,等了結盈朝了這邊的事情,自然要找到慕容致遠將事情始末一並弄清楚的。

听她猛然提起慕容致遠,姜煜桓這才想起那事初七並不知情。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他嘆了口氣,緩緩道︰「慕容致遠,我們早已找到了!」

「啊?!」初七猛地吃了一驚,又皺了皺眉道︰「怎麼也沒听你們說過?」

姜煜桓也不再瞞她,將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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