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里乾坤 第一卷 第一百零一章 復雜的局面

作者 ︰ 田慧

再說水閣之外,九曲橋上。晉懋悠然的斜靠在橋欄上,手中描金折扇有一下沒一下的扇著,卻並不開言。

晉寧終是忍不住,瞥了他一眼︰「想不到你竟肯替我出這個頭!」

按說這個大哥,雖寵著自己,但遇上這等子事一貫就是個明哲保身的。按說是絕不會出手管這事的,但他今兒偏就管了。

晉懋嘆了口氣,擺了擺手,說話卻是毫不客氣︰「我肯出面,原也不是為了你!」、

這水閣看著開闊,似不夠隱秘。但好也好在人在水面,兩旁皆是無擋絆,說話自然是也不怕被人偷听的。

晉寧聞言怔了一下,隨即挑眉道︰「你該不會告訴我是為了姜煜桓?!」

她這話原是信口胡柴,卻不想晉懋居然就點了點頭︰「雖不中亦不遠矣!」

當日他與姜煜桓一道過來嫵月樓,姜煜桓不曾見過官盈朝,猶能猜個八九不離十,更何況曾見過盈朝畫像的他。乍一見了,他頓時便生出幾分疑惑來,因此便令人私底下悄悄打探了一番。

雖然事出倉促,消息算不上全面翔實。但也夠他大致的了解一些情況了。至少,盈朝失憶之事,他是早知道了。其余事項,他已悄悄派人去了源城,作進一步的打探。

只是這些個情況,卻沒有必要同自家妹子詳細交代。

晉寧眯了下眼,也沒再說話。不知是在想什麼,過了半晌才忽然道︰「這朝顏究竟是誰?」

要說初七對朝顏的關切與焦心,她看在眼里,其實是有些奇怪的。按初七對她的說法,朝顏該只是小戶人家的女兒。

似這等女子,幾乎不大可能通過樂伎司考核,但她偏偏就通過了。而且適才一見,這朝顏雖則少語寡言,氣度舉止之中卻自有大家之氣,絕不像是小家小戶能教出來的。

「我也沒有十足的把握,」晉懋對自己妹子倒是也並不隱瞞︰「不過我想,該與官家月兌不了干系!」

「官家?」

晉寧微訝的看著他,官家她自然是知道的。先帝在世時,曾有一名極得寵愛的貴妃,正是姓官。只是可惜她並無子嗣,先帝亡後,雖被封了太妃,但很快便也亡故了。

雖如此,但官家在先朝所受的恩寵,卻也非同小可,生生將一個二流世家拔了好些上來。這些年。雖則後宮無人護持,但憑著謹慎小心,卻也算是深得聖心的。

晉懋擺手制止她繼續問下去,只簡單道︰「你該知道那初七原是官家的家生子,她自小在官家長大,是源城官家大小姐的伴讀。去年歲尾,她母親忽然意外身亡,她又不知使了什麼法兒,才得月兌了奴籍,離了官家的!」

晉寧皺了下眉,沒有說話。這些事,其實她都是知道的,只是並未多想,如今想想初七對她說朝顏乃是她自幼一道長大的好友。可初七她卻是在官家長大的,直到去年才離了官家,那與她一道長大的,若非官家的丫鬟,便也只剩下官家大小姐了……

她正想著,卻听哥哥又道︰「這事你不要管,只交給我就是。還有,以後這種地方。你也不準來!那兩個人,若是不招惹到你頭上,你也給我忍著些!」

「我只一听了他們的名字,就覺火往上沖,壓都壓不住!」晉寧本還在想著初七的事,一听晉懋提起那二人,不由得拉長了臉。

今兒的事,若是早個一年兩年,只怕她早大打出手,哪還能這麼沉得住氣?這般一想,她不由的苦笑了一下,心中想著,原來這麼多年下來,自己的脾氣已好了這麼多了!

晉懋知她氣悶,嘆了口氣拍拍她的肩寬慰道︰「將來總有你消氣的時候!」

晉寧也知晉懋是為了自己好,听他這樣寬慰,便也沒說什麼。只默默在橋欄上坐下,低頭去看池中粉荷,不再開口。

又過了一會,晉懋才道︰「她們二人便有話也該說完了,走罷,回房里再說幾句話,交待一下玲瓏,我們也就該回去了!」

言罷,二人便折回了水閣。

晉寧敲了敲門,這才走了進去。初七與朝顏皆起了身,默默的行了一禮。四人才剛坐定,那邊門上卻又有人輕叩,眾人看時。卻是玲瓏來了。原來適才晉懋進來時,便已吩咐了人過去請她,她又掛心著朝顏,自然一請便到,片刻也不曾耽誤。

晉懋了然的笑笑,沖那玲瓏道︰「玲瓏,朝顏我就先交了給你了,你可得給我好生照顧著,再不許接客了!」

「我原也沒打算叫這孩子接客,只是她年初上,考了樂伎司,得了些資歷。」玲瓏欣然笑著上前應道︰「世子爺也知道,這京里,每半年,能過考核的也不過十來人,怎由得各位爺們不捧?他們既來了,我又哪里好藏著掖著?如今既得了你的護持,日後自是不會了!」

晉懋略略的挑了下眉,正想再說話,那邊初七已忍不住開口道︰「世子爺,玲瓏媽媽,我有一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眾人皆怔了一下。晉懋深深看她一眼︰「你說!」

初七咬了下唇,這才緩緩開口問道︰「我想替朝顏贖身,只是不知要多少銀子?」

且先不管她接客不接客,只要盈朝再繼續待在這青樓之中,初七便覺得自己已是心痛難絞了。眼下,自然是先設法將盈朝弄出去了,余下的等官聞景來了再說!

不想玲瓏聞言卻是一怔,看了一眼盈朝,這才苦笑道︰「這位小姑娘,朝顏原是我救回來的,我手里頭。本也沒有她的賣身契。她若是要走,我也不好攔她。」

頓了頓,她這才為難的繼續道︰「不過她如今考了樂伎司,便是樂伎司的人了,屬半官身,要想落籍,得要去找樂伎司才成!」

初七愣了一下,這才明白自己先時將事情想的實在太過簡單了些。緊緊的咬著下唇想了想,她正欲再說話,卻被晉寧一把捂了嘴道︰「初七,這些東西原就急不來,你放心,我今日既陪你來了,這個忙,我少不得是要幫到底的!」

眼下自然再沒有更好的法子了,初七想了想,只得默然的點了點頭。

三人在水閣中又坐了一刻,這才起身離去。晉懋原是坐車來的,晉寧又不大放心初七單獨回去,便令車夫先行送了初七到花枝胡同。

一路之上,初七便問起青樓女子落籍一事。晉寧對這個也只一知半解,晉懋便笑著接過話茬,一一解釋。

原來這青樓女子,說起來,倒有些像是官ji一般。而金晉早年,因考核甚松,往往一次考核便有幾十數百人過關,弄得樂伎司一時人滿為患。到了後期,便考核日嚴,過關者往往百不存一。

因審核極嚴,這些過關者自然也就成了香餑餑。京中巨富豪門趨之若鶩,不惜金錢的捧著。

偏偏這種事兒,愈在上層,便愈是當作一件風雅之事,雖沒人會不顧顏面作出強迫那種大煞風景之事,但暗地里以勢相逼的,卻是屢見不鮮。

譬如今兒睢王對朝顏開了口。不願得罪睢王的自然也就偃旗息鼓,不敢再行爭競。

其中更有一些初涉風月的豪門公子,一時迷上了,要為之落籍的也自不少。遇到那有權有勢,偏又雙方實力相當的,倘或吃醋爭競起來,樂伎司夾在中間亦是兩頭為難。

不得以,樂伎司便索性明文規定︰凡青樓女子,若要落籍,入籍之後至少三年方可落籍。

這條規矩一出,樂伎司果真清淨了許多。畢竟許多貴冑公子,之所以要替青樓女子落籍,有的是一時頭腦發熱;有的卻是因爭競起來,賭了一口氣,時日拖的久了,便也沒了動靜。

不過這般一來,卻也害苦了不少青樓女子。她們原有機會落籍嫁入豪門,但這規矩一出,一來二去,拖個三年,新歡早成了舊愛,昔日種種,便也成了昨日黃花。

初七怔了許久,才苦笑問道︰「這麼說來,要替盈……朝顏落籍,至少要等三年?」她一時口誤,險些叫錯了名字,雖改口改得快,終是不免心虛,微微垂了頭。

晉氏兄妹卻似不曾注意一般,晉寧在旁插口道︰「按說是如此,不過初七你怕是不知,京中每年總有一次花魁大賽,這大賽便是在六月里頭。」

要說這花魁大賽,倒確確是有些不同的。參加的女子可不是簡簡單單任誰都可以的,先是至少得過了樂伎司的考核。再由樂伎司打探清個人是否身家清白,才藝雙絕,當然還必需是潔身自好的清倌。而評考官則是由樂伎司會在各世家之中,擇出十位不曾婚娶,且素有令名的公子哥來選這花魁。

屆時每位公子面前皆放一盆蓮花,內有三朵粉蓮。京中美人各展才藝,琴棋書畫,各不相同。每出一人,便有丫頭捧盤過來收花,如哪位公子喜歡,便折花放入盤內,以示支持。到最終,便以花為算,決出花魁歸屬。

這種事,對初七來說,自然是第一回听說的,不由的愕然的看著晉寧。

晉寧看著她那樣子,笑了一回,又繼續解釋道︰「待到決出花魁來,便拿了那花來細數,看是哪幾位公子屬意,然後由花魁自擇其一。若得了那位公子首肯的,那花魁便可下嫁給他。這個嫁,可不單單是個姨太太,那至少也得是個平妻的名分,因此每年這個花魁賽,總是弄得極熱鬧……」

她說到這里,不免掉頭去看自家大哥,戲謔笑道︰「不巧的是,這幾年每回選那十大公子,總有我哥一個……」

初七怔了一下,倒也明白她這話中的意思,但也沒多言,只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

晉寧見她沒反應,拿眼巴巴的望著她,她本以為初七知了此事,必會向自己求助。卻不料她說完這句後,便不再說話,不覺微愕。

只是初七既不開口,她自也不好拿了自家大哥來自賣自夸。

三人說了這一回話,那車已駛到了花枝胡同。初七起身,對二人深深一禮︰「世子、晉寧,今日之事,多蒙二位相助,這份恩情初七都記下了!」

言畢又是一禮,這才辭別下車。

晉寧張了張口,想要說什麼,卻被晉懋輕輕拉了一把,她也只得閉口不言。待到馬車離開花枝胡同,晉寧才不滿的瞪了他一眼︰「你怎麼就不讓我說話?!」

晉懋微微一笑,以手點著晉寧的額頭,一幅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這個虞初七很有些意思,不過她既不開口,你巴巴的送了上去,豈不無趣?我們只是候著,看她還有什麼後手,這樣不是更好玩!」

他頓了一下,又道︰「別忘記了,這個朝顏可能是官家的人,我倒很有興致想知道官家若是知道她現在這樣,究竟是認呢還是不認,若是認,又是怎麼個認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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