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里乾坤 第一卷 第八十四章 官盈朝?

作者 ︰ 田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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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裳成衣鋪的開張行進的很是迅速,只是開張的吉日卻需等到下月。

數日後,姜煜桓差人送了一具木質人體模特的零部件來說是要先看看效果。

只是當初七將整個模特組裝完後,看著那木制人體模特,他的面上卻現出幾分猶疑來。雖說金晉民風還算開放,但這身體曲線畢露無遺的模特卻還是有些超出他的接受能力。

初七自己看看,亦覺有些礙眼。前世看慣了擺放在玻璃裝飾櫃中的各式模特,她並不會覺得礙眼,只是在這種環境下看,身邊又有個大男人在,面對一個光溜溜的模特,還真是讓她很是不適。

二人面面相覷了一會,都覺有些尷尬,初七的面色微微泛紅,便是姜煜桓也很有些不自在。

「初七……」姜煜桓看著地面,猶猶豫豫的開口道︰「你看這東西,會不會……有傷風化?」

初七嘆了口氣,這也正是她心中所想的。這些木質的人體模特平日里是不怕的,但是等霓裳開得大了。難免有人效仿,亦免不了有人存心生事,那時這木制模特怕就成了禍患了。

人生一張口,好壞都從中來,若硬是給你加個有傷風化的罪名,卻也難以推月兌。

想了一想,她于是折中出了主意道︰「姜大哥,我們不若雕幾個身著衣物的女子吧,這樣也不易出事!」

效果或比不上這個,但總比將衣服疊在一塊要強得多。而且到時候給模特穿上了衣服,自然也就將原本模特身上雕著的衣物給蓋住了,倒也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姜煜桓倒是頗為同意,連連點頭道︰「也好!」

說話間,終是不免多看了初七幾眼。這個丫頭,看著小小俏俏,溫溫順順,卻也不知從哪兒來的這般多的主意,偏還既新奇又想得周到。

討論完模特後,二人便相偕過去鋪子里看看。花有重顯然是花了本錢的,這鋪子內部極大,上下三層,一層後頭還有間布置精巧的書房,可供人暫作休息。

二人一面走一面商量著,姜煜桓指著一層架子道︰「這邊我打算擺放各色綾羅綢緞,供人挑選,而這里……」

他指著另一頭空曠之處,又繼續道︰「我打算放置一些成衣樣式。供人挑選、定制!」

初七听他這樣一說,不覺眸光閃動了一下,這才忽的想起另一件事來。一面想著,她不禁抿嘴一笑,看著姜煜桓道︰「姜大哥不說,我倒險些忘記了,我這里還有份圖紙,需勞大哥尋幾個木匠師傅做上百十來個。這東西雖是簡單,卻是極好用的!」

她口中說著,已是直接伸手從腰間的荷包中取出紙與炭筆,直接繪了起來。她如今身邊時時帶著炭筆與紙,以防忽有靈思隨時記載,這一習慣她前世便有。

只是那時卻是方便許多,鉛筆一枝,便簽一本足矣。如今雖有炭筆,無奈一來污手,二來易折,用了起來仍是極不方便。她手腳極快,那東西又是極簡單的,只幾筆便已繪了出來。

「大哥你看,這是單個的衣架。上頭裝一只鐵質掛鉤,可以將它掛在起來,這兩端延伸開去,可以撐出衣衫的大致形狀,造型又比那人體要簡單許多,雖說效果略有不及,論起來,總是要比將衣物擱置在箱籠中來的方便許多……」

講起這些前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東西,她一時只覺得盈著滿腔的激動。恨不得將所有知道的都娓娓道來,秀眉輕揚之下,明眸光彩熠熠,手上還比劃著大略效果,遠非平日那謹慎的模樣。

姜煜桓靜靜看她,一時竟為她的神采所折,于她口中之言,不過听了個七八成。雖則如此,這奇思妙想卻還是將他听得瞠目結舌。待她說得完了,他才微微的嘆了一聲,帶了幾分贊佩︰「初七,我有時真不知道你是如何想到這些的?」

這樣多的奇思妙想,竟果真只是官家一名普普通通的小丫鬟麼?

初七听他這樣說,不覺怔了一下。她說的這些,在現代不過是三歲小兒都知道的常識。擔心被姜煜桓看出什麼破綻來,她不禁下意識的抿了下唇,好一會才勉強笑道︰「姜大哥謬贊了!」

姜煜桓亦沒再追問,只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眼前這個姑娘,從他的調查中來看,不過是官家一個普通的下人。

但從眼下來看,卻已讓他愈來愈好奇。雖心中好奇。但他並非不知輕重之人,也沒有探人私事的癖好,因此此刻也只一笑主動結束了眼前的話題到︰「罷了,我們上去二層看看!」

二人在二樓轉了一轉,初七擔心被姜煜桓看出其他的破綻,因而也並未再多說什麼。只是在姜煜桓說話的時候淡淡的應和了幾句,卻是遠不及適才那樣了。

到底是混跡于商場中的老手,姜煜桓也察覺見了初七此時防備心頗重。心下不覺暗生悔意,只是此刻也實在不好再說什麼。

草草結束了行程,二人走出「霓裳」。此刻已是正午用飯的時辰,姜煜桓猶豫了一下,便指著對面那家懸掛著高高酒旗的酒樓道︰「已是中午了,不若陪我到對面吃個午飯吧?」

初七下意識的便想拒絕,但抬頭見他滿面歉意,心中也不免有些不安。其實這事也怪不得他起疑,畢竟此時若換了自己身處他的位置,怕也是要覺得奇怪的吧?一個小丫頭,又是官家的家生子,自小到大只出過一次遠門,卻那里來的這般見識?這麼多奇怪的點子?

這般一想,她倒也不禁心生歉然,因抬頭對他一笑︰「如此,就多謝姜大哥了!」

對面的酒樓名喚仙客來。上下三層,看著倒也氣派。此時正是中午,樓中客人雖算不得滿座,卻也著實不少。二人才剛行到門前,便有小二迎了上來。

姜煜桓便問他可還有雅座,那小二聞言,笑容更顯殷勤,一路引著二人直上二樓。

在一邊的初七初時听姜煜桓要雅座,便有些吃驚,不由的多看了他一眼。她一直以為姜煜桓只是花有重手下的一名掌櫃,但如今看他神情氣質。穿著用度,竟遠不似一般掌櫃。

她忍住心下的疑惑,倒也沒開口問些什麼,只安靜的在一邊坐下。

這金晉可是沒有女子優先,享有點菜權的規矩,因此便听得那邊姜煜桓已在吩咐小二︰「不必上太多,只揀清淡拿手的隨意來個三四樣,其余蜜餞果子,只斟酌著配上便是了!」

小二忙答應著,看看二人又問道︰「二位可要嘗嘗本樓的酒?」

姜煜桓不置可否的微微挑眉,看了初七一眼,問道︰「可要嘗嘗?」

「不了。」初七搖頭一笑回絕道,她可沒有在酒樓與男子對坐喝酒的興致。

姜煜桓亦是了然一笑,正欲揮手令小二下去。不想那小二已伶伶俐俐的對著初七開口又勸道︰「本樓的米酒素有盛名,酒味淡卻滋味醇厚,最是適合女子的。更有養顏的功效,姑娘不妨試上一試!」

初七聞言一怔,旋即抿嘴笑了起來,這小二還真是擅能推銷。想了想,她也就點了頭道︰「好,就來一壺我們嘗嘗吧!」

「好 !」那小二清清脆脆的應了一聲,道了句客官少待便轉頭下樓去了。

初七望著他離去的背影,不覺揚了下唇角,回頭對姜煜桓挑眉提議道︰「姜大哥,你看這伙計,還真是伶俐且又會招攬生意!」

「確確是不錯的!」姜煜桓亦是了然含笑,他是何等精明之人,一听初七這話,心中已明白過來。

二人又說了會子閑話,那小二這才將酒菜亦應送了上來。又為他們二人各自斟上方才所說的米酒,這才留下一句慢用,恭敬的退了出去。

看著他出去後,初七這才低頭看那桌上的米酒。是米黃的色澤,隱隱帶著一股清淡的酒香。光是聞起來,她已是不覺起了幾分興,便舉了酒盅向姜煜桓笑道︰「姜大哥,這一杯便算我敬你的。預祝霓裳一切順利!」

姜煜桓忙也舉起酒盅,二人對飲了一杯。初七慢慢的品著口中米酒,那酒微甜,酒味雖淡薄,口感卻是極好,又細糯綿長,不虧那小二極力推介。

她還在回味之中,那邊姜煜桓已忍不住開了口贊道︰「這酒倒還真是不錯!」

初七忙也點頭稱是。二人又飲了幾盅,話便漸漸多了起來。原來這米酒酒味雖淡,後勁卻是足的,加之二人又無多少酒量,說話更是隨意了許多。

同姜煜桓絮絮叨叨了半天的話,初七這才發現眼前之人雖言辭溫文,說起話來卻是恰到好處,議論風景、人物、時事更是一針見血,處處顯出非凡的才華。

心下不由月復誹著那只蟲子看人倒真真是眼光獨到,也不知是從何處尋來的姜煜桓這樣的能手。心底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她終忍不住嘆道︰「原先對姜大哥不甚了解,我倒是不清楚的。今日與姜大哥閑話了半日,才察覺大哥看著倒果真不似個簡簡單單的生意人!」

她這話里帶著試探,姜煜桓豈是听不出的。想著自己方才也在疑惑著初七的身份,姜煜桓不覺淡淡一笑道︰「如若不是簡單的商人,那你看我,豈還能是做官之人麼?」

他說這話時雖則面上波瀾不驚,但初七亦能瞧出他深黑的眸中卻是滿滿的譏誚。她不由得怔了一下,這才想起他的腿腳不便之處來。

金晉雖未規定殘疾之人不可為官,但卻是約定俗成,為著朝廷的顏面,幾乎見不到官場上有殘疾之人。當兵之人,若殘疾,不過是得幾個撫恤,打發回家了事。即便是成了將軍,亦不過得個虛餃,子孫蔭官,從此在家養一輩子。

想著自己大概無意中刺中了姜煜桓的痛楚,她連忙歉然的對姜煜桓笑笑道︰「姜大哥,抱歉!我並非有意如此說,只是見大哥談吐頗為不俗,才……」

「無妨的!為官之人,十有八九,也不過是為著錦衣玉食、妻妾成群。如今我雖未為官,卻也並不比多數為官者來的稍差,實也無需自慚!」姜煜桓呵呵一笑,擺了擺手打斷她道。

見他說的如此豁達,初七便也是抿嘴一笑道︰「這倒也是!」

兩人說話間,姜煜桓已是提起酒壺又為她倒了一杯酒,看著她問道︰「那你呢?好好的怎麼卻想到背井離鄉的來這晉京?」

他這問題來的唐突,初七心中其實不大想答這個問題,只是自己適才冒失的問了他,此刻卻是不好不說。斟酌了一下,她把玩著手中混黃的米酒,低垂著眼瞼輕聲道道︰「我不過是想多掙些錢讓弟弟過上好日子罷了!」

姜煜桓听她這樣說,心底知道她不過是說了些子明面上的話,但是也沒有再問下去。想多掙些錢讓弟弟過好日子,在當初的源城亦可,又何必非要來這人生地不熟的晉京?

想了想,他便順著她的話說道︰「東家對于有才之人,素來寬厚,絕不會虧待了你!」

二人沒再往下深說,又喝了一盅酒,微醺之後便不肯再喝。草草用了飯後,姜煜桓喚小二結賬時,又令他得了空,送幾壇米酒去花枝胡同的宅內。且先付了酒錢與他,那小二滿口的應了。

姜煜桓亦是同初七一樣住在花枝胡同的宅院里的,只是初七在東院,他在西院,隔得也算遠。再加上初七是個現代人出身,太過抵觸反倒顯得做作了。只要在日常中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做到問心無愧便是了。

故而他命人送酒過去的時候,初七只當他是自己買回去要喝的,也沒太在意。她在旁看著,眼見只這幾個菜、一壺酒便是近三兩銀子的飯資,心中也不免暗嘆這京城物價之高,居大不易。

出了酒樓,姜煜桓仍去了霓裳,初七想著要購一些物什,便辭了出來,自去逛街。春日的天氣已愈發的暖和了,街上行人更是熙熙攘攘,川流不息。

她打量一下周圍,尋了一家中等規模的鋪子,走了進去。買了各色絲線並大小繡架各一個,又留了地址,請掌櫃的遣人送往花枝胡同。雖說霓裳里頭絲線必是有的,她便取些,姜煜桓想來也不會說些甚麼,但她卻並不想因這些個小便宜,沒得讓人小覷了她。

走出綢緞鋪子,她又去買了畫筆及各色顏料,這些東西的價值遠遠超出她的預期,但將後來的事兒,卻是少不了它,她也只得硬著頭皮買了。

買完必須的一些用品,她走在街上,便覺沒了目的,只是安步當車,隨性而行。走了好一會子,卻已到了玉帶河邊上。這玉帶河原是通聯晉京城外護城河的,經了這些年的營建,儼然已是花紅柳綠,碧草成茵,好一派春深美景。

一眼望去,滿目檐角高翹,朱戶深深。想來這靠河兩岸所居之人,非富即貴,無一平民。

此時午時已過,一溜順邊的小轎與青綢帷車正紛紛返家,看著倒也熱鬧非凡。她無意爭競道路,便靠在一邊一株正自盛開的杏樹下靜靜發怔。春風拂過,杏花零落如雨,她不覺看得痴了,亦懶得動彈。

如此站了一陣子,她正抬腳要走。又有一輛別致精巧的小車過來,她本是站在一旁要避開的,哪知那車倒是奇怪,竟直直的駛向她。

等從一旁經過的時候,只听得車內傳來一個低柔悅耳的女聲︰「莫耽擱,只折上一枝杏花便好!」

那聲音本是放得極低的,然而听起來確實熟悉無比。初七听在耳里只覺得一陣轟隆隆之聲,于青天白日之下,仿佛一記驚雷。她驟然抬頭,對著那小車沖口叫道︰「盈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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