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節將近，家里事情太多。戚管事無暇分身，沈睿只好派了徐明去盛京送禮。
這徐明是外院一個小管事，人很機靈，處事穩當，很得戚管事看重，因而被推薦給了沈睿。
「奴婢親手把東西交給他，囑咐他一定要親手交到老夫人手上。您放心吧。」瑞娘坐在小杌子上看沈書妍梳頭，「我們當家的說這小子腦子靈活，做起事情來也很認真，家里幾個小管事就數他最能干了。」
沈書妍看著鏡中那細滑柔女敕的小臉，輕輕笑道︰「我不擔心。人是戚管事推薦的，要是東西丟了我就找他要去。」
瑞娘呵呵呵笑起來。
「小姐，您看這樣可以嗎？」。白玉幫沈書妍梳好頭發，笑道，「您的頭發又黑又亮，真漂亮。」
小圓臉上的一雙清澈的大眼楮流露出幾分羨艷，嫣紅的小嘴微微勾起，襯著白皙的皮膚是讓人越看越覺得可愛。
白玉拿了面靶鏡給沈書妍看。
「嗯。」沈書妍點了點頭。
瑞娘看著暗暗點頭，笑道︰「沒想到白玉還有這樣的好手藝，小姐慧眼識珠，一下就挑了個能干的。」
白玉笑容靦腆。伸手打開桌上的紅漆象牙雕玉簪花匣子，選了副青金石耳墜，「您看這個行嗎？」。
沈書妍穿了件粉紫色綠萼梅右衽小襖，她微微點頭，笑容溫暖，「眼光不錯，就這對吧。」
白玉抿嘴一笑，輕輕地幫她把青石耳墜戴上。
收拾好梳妝台上的物什，白玉就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沈書妍就把碧瑤的話原封不動的告訴瑞娘，「……沒想到這丫頭還真是個能干的，也不枉我做了一次小人，我到現在還記得當時太太的表情。」
要不是沈睿從旁幫忙，馮氏也不會輕易就松口。
瑞娘親手給沈書妍沏茶，笑道︰「這也是她的本份，況且您又這樣看重她，也算她有良心了。」
這世上本就沒有誰就一定要對誰好的。
她對碧瑤有知遇之恩，可這不代表碧瑤就一定要對她忠心耿耿，甚至犧牲自己去償還這份恩情。不管是雪地中的憐惜還是此刻的欣賞，她都不需要碧瑤來買單。
沈書妍笑著端起茶盅啜了口茶，「我讓她去算筆帳，再打听打听，問清楚了再做決定也不遲，還有一個多月才到春節呢。」又問起了小徐管事，「……以前我怎麼沒听說過這個人？」
瑞娘笑道︰「那是您沒跟外院打交道，這兩年家里的迎來往送都是他在操辦，跟幾位大人家的管事也混得熟。」
沈書妍听著暗暗點頭。此人若真如瑞娘所說一般，那以後倒是可以用得上了。
兩人正說著。有小丫鬟就跑進來稟道︰「紅玉姐姐來了。」
「讓她進來吧。」沈書妍坐直了身子，瑞娘忙幫整了整衣襟。
紅玉撢了撢這一路走來落在身上的雪花才走進來，屈膝向沈書妍福了一福。
沈書妍點點頭，笑道︰「天寒地凍的讓你親自跑一趟，是不是母親有什麼吩咐？」
「夫人讓奴婢過來請您到福盈堂去一趟，麗錦坊的人送了衣裳過來。」紅玉笑道。
早在一個月前，馮氏就請了麗錦坊的師傅上門給家里的人量身，準備訂做春節的新衣裳。年底訂做衣裳的人很多，沒想到這樣快就做好了，難怪它的分店能開遍整個大魏，這樣的效率確實值得稱贊。
沈書妍看了看身上的衣裳，笑道︰「這就走吧，可別讓母親久等才好。」
雪竹忙拿了石青色團花銀鼠披風幫她系上。
沈書妍到福盈堂的時候，馮氏正坐在臨窗大炕上和麗錦坊送衣服的管事媽媽說話。
看到她進來，那管事媽媽忙起身福了一福，笑容大方得體，「這位就是府上的大小姐吧。奴婢張王氏見過小姐。」
沈書妍笑著點頭，又上前向與眾人見禮。
馮氏就指了炕桌另一邊的幾件衣裳笑道，「這是給你做的，去試試合適不合適。」
一套縷金百蝶穿花大紅錦緞右衽小襖，翡翠撒花裙。另一套是鵝黃色葡萄卷草紋樣小襖，粉紫色撒花百褶裙，還有兩雙鞋，兩雙月白繡花棉襪，看上去很精致。
紅玉和雪竹服侍沈書妍去西次間試衣裳。
「真是漂亮！」王媽媽笑道，「太太真是好眼光，挑了幾塊這樣漂亮的好料子。」
到底是人襯著這衣裳越發好看了，還是這衣裳本身襯托了人呢。
沈書妍不動聲色，大大方方地站著讓馮氏看。
馮氏看著點頭，神色間就有幾分得意。
張王氏微微詫異，隨即就笑道，「沈太太真是好眼光，看中的都是我們店最新到的料子，還是您訂得早，這批好料子不多，有幾家訂得晚了的都沒貨了。」又看著沈書妍嘖嘖夸贊起來，「沈小姐模樣好看身段又好，穿什麼都一樣漂亮，要人人都能穿出您這樣的效果，那我們店里的布料也就不用發愁賣不出去了。」
反應這麼快，又能說會道的，這麗錦坊的生意想要不好都難。
一翻話說得屋里的人都笑起來。
馮氏心情很好，打趣道︰「那照你這麼說，你們店里的料子賣不出去還要怪我們家姑娘了。這樣大的帽子扣下來我們可擔不起啊。」
「不敢，不敢。」張王氏嘴里說著「不敢」，臉上卻沒有半分畏縮之色，「沈小姐穿了出去，若是有人問起，說這衣裳是麗錦坊做的。那我們臉上也有光彩啊。」她呵呵笑道︰「說來還是我們沾了沈小姐的光。」
這衣裳大小適中，長短適宜，穿在身上非常舒服。考慮到季節的原因，還略略留出一點寬度，就是再添一件衣裳穿著也不會覺得小，裙邊還多留了一道邊，就是明年長了身量放一放也能穿。
不僅做工精細，服務也非常周到。
沈書妍心下滿意，不由暗暗點頭。
她使了個眼色，雪竹就打賞了張王氏一個荷包。
她極少讓碧瑤陪著一起來福盈堂請安，就是來了，也不會在馮氏面前出頭。雪竹做事穩妥，馮氏這邊有什麼事情，她都讓雪竹出面。
許是家里事務繁多，馮氏神態就流露出幾分疲憊，沈書妍見了就借機告辭，馮氏也不多留。
「太太，您這樣下去身子會吃不消的。奴婢差人去請了林大夫來給您請個平安脈吧。」王媽媽憂心忡忡地望著馮氏。
「不用了。我就是這幾天累著了，歇幾天就沒事了。」馮氏懶懶地靠在石青色錦緞迎枕上，紅玉跪在旁邊用美人錘輕輕在她腿上敲著。
想到老爺這些天一直歇在外院書院，王媽媽心里輕嘆了一口氣，太太做得這麼多，還不是為了讓老爺滿意。
王媽媽知道多勸無益。只好轉移了話題，「奴婢把庫房里的食材都清點了一遍，照著往年的規矩擬了份單子，您看看合適不合適。」說著，就從衣襟里掏出一張折疊整齊的四方紙片來。
馮氏接過，看了看，又想了想，道︰「再買兩壇金華酒吧，這酒口感綿長，用來招待女眷最適合不過了。新鮮的食材也要提前跟福茂生的人說定了，就是提前給他們下些訂金也無妨。要是到時候一條活魚都見不上，那沈家這臉可就丟大了，刺黃瓜和水蘿卜也要準備一些，過節大魚大肉的吃多了，再吃這些清淡爽口的蔬菜最舒服了……」林林種種的又加了許多東西。
王媽媽忙點頭牢牢記下，待馮氏說完又重復了一遍。
「去吧。」她神色疲憊，雙眼微闔，「有什麼事再來稟報。」又吩咐紅玉，「你在這里守著，有人來了叫我一聲。」
「那奴婢這就先去改了這單子。」王媽媽輕手輕腳地退了下去。
「王媽媽。」馮氏突然睜開眼楮，低低地道︰「以後別在她面前再說這樣的話了，如今她長大了，人又聰慧伶俐，你這樣她只會更記恨罷了。」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老爺惦記著呢。」說完又閉上了眼楮。
王媽媽臉色一紅，神色就有些慌亂起來，「太太，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只是……」她嘴角翕翕，好一會兒才愧疚地道︰「奴婢知錯了。一定謹記太太囑咐。」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
有些事情不是一時半刻就有的，但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化解的。
「嗯。」馮氏淡淡地應了一句就翻了個身，
紅玉拿了件灰鼠皮子褡背蓋在馮氏身上，靜靜守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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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娘看著碧瑤捧回來的兩套新衣裳，嘖嘖稱贊道︰「這料子真是不錯，太太是下了一翻功夫的吧。」
沈書妍把王媽**話重復了一遍，冷冷地笑道，「听那口氣，倒是這身衣裳讓我給糟蹋了！」
瑞娘狠狠地啐了一口，怒道︰「誰給她這樣大的膽子，敢對小姐不敬！我倒要問問她，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算了。何必跟她一般見識。」沈書妍悠閑地啜了一口茶，笑道︰「這點子小事還不值得我們費心，要挑當然要找大頭。」
瑞娘听著一怔。
沈書妍笑道︰「眼看著馬上就要過年了，家里要準備的東西應該很多吧，也不知道母親都準備了哪些好東西。這筆帳可不好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