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園春色 卷一 與君初相識 第六章 試探

作者 ︰ 葉陌

或許是因為服藥的關系,沈書妍一夜好眠。她睜開眼楮,略清醒了一會兒,就舒舒服服地伸了個懶腰。

因為春蘭四人被拘著,馮氏與沈書妍商量後,暫時把碧瑤留在了听雨軒服侍沈書妍。

听到動靜,碧瑤輕手輕腳地撩起縵帳走了進來,「大小姐您醒了。」說著,就轉身吩咐小丫鬟去打熱水,她手腳麻利地開始服侍沈書妍起床。

很快,小丫鬟端了熱水進來。

碧瑤絞了干淨的帕子遞給沈書妍,趁著沈書妍在耳房梳洗的功夫,她又匆匆折回西次間幫沈書妍準備衣裳。

「這兩天辛苦你了。」沈書妍打開掐絲琺瑯桃盒,用指尖挑了一點茉香膏點到臉上,慢慢勻開。

碧瑤靦腆地笑了笑,「大小姐說的哪兒的話,這是奴婢份內的事。」

碧瑤是馮氏屋里的二等丫鬟,今年十四歲,身材高佻,眉目清秀,人也非常的機靈能干。

沈書妍笑了笑,心里暗自搖頭,若是在別的院子當差就罷了,偏偏是馮氏屋里的人,馮氏跟前的人是一個都不能沾了,省得將來再橫生枝節,徒惹煩惱,還是重新買幾小丫鬟進來吧。

沈書妍穿了件白綢立領中衣,墨綠纏枝桃花蜀繡褙子,搭配一件素雪絹雲形千水裙,整個人顯得縴塵不染,嬌俏可人。就連碧瑤,也一時看呆了。

一時,屋檐下的小丫鬟稟道︰「王媽媽來了。」

沈書妍移到東次間的臨窗大炕上坐下,揚聲吩咐道︰「讓她進來。」

王媽媽神清氣爽,神色愉悅,她進來先給沈書妍曲膝福了一禮。

與昨天的擔憂焦慮完全不同,王媽媽今天很是高興的樣子,沈書妍笑著吩咐小丫鬟給王媽媽搬小杌子。

王媽媽忙擺擺手,「多謝大小姐。奴婢過來,就是幫著太太給您帶句話,說完了還得趕緊回去呢。」

「母親交待了什麼?」沈書妍也不與王媽媽多客氣。

「太太說,您身子不適就好好歇著,這兩天就不用過去請安了,有事她會派人過來知會您一聲的。」王媽媽笑道。

不用請安早晨就能多歇會兒了,這麼好的事情既然馮氏先主動開了口,那沈書妍自然也就從善如流了,她感激地笑道︰「煩請媽媽幫我轉達一聲,多謝她的體諒,告訴母親讓她別擔心,我的身子已無大礙了。」

王媽媽點點頭,「您放心,我一定把話帶到。」說著,又左右望了一眼,遲疑道︰「大小姐,您這屋里也人手也太少了些,太太讓我跟問您一句,看什麼時候讓官伢子帶些小丫鬟過來讓您挑幾個?」

能自己挑是再好不過了,沈書妍也不虛詞推委,馬上就點了點頭,「母親管家事務繁忙,還能惦記著我屋里的事,我不能成天光想著自己那點事。」她笑了笑,道︰「一切都听從母親的,看她的時間安排吧。」

確切都听從母親的安排撲感覺不僅讓她心里不適,也更讓她感到害怕,因沈書妍心里惦記著藕香榭的事情,用過早飯,說她要去看瑞娘,吩咐碧瑤留下來打理听雨軒的事務,就帶著一個叫木香的小丫鬟出去了。

碧瑤有些擔心,想了想,終究是未敢言聲。

沈書妍先去看了瑞娘。她到的時候,瑞娘還未醒,沈書妍把瑞娘的女兒珠璣叫到屋外,遞了一個荷包給她,「需要什麼藥就盡管用,銀子不夠了你再來找我。」

珠璣在府里的大廚房上當差,平時很少會有機會跟沈書妍打交道,現下見大小姐突然出現在自家的屋里,她不免有些緊張,「不,不用了,爹爹已經把藥買回來了。」說完,又覺不妥,忙解釋道︰「真的不缺藥,是真的!多謝大小姐一番美意,等娘醒了,奴婢自會轉告她的。」

「這錢是給你娘的,你先替她收著,等她醒了你交給她,要或是不要,都由她決定。」沈書妍安撫地笑笑,把荷包塞進珠璣手里就轉身走了,臨走時想了想又囑咐了一句,「有事就到听雨軒來找我。」

珠璣急得直跳腳,想追又不敢去追,跺了跺腳,只好回屋守著自家娘親。

回去的時候,沈書妍沒有按照原路還回,而是繞了一個彎,跟她在身後的木香見了也不敢說什麼,只得提步緊跟在她身後,走了一小會兒,又向東拐了一個彎,就來到了沈家後花園。

木香見此頓時驚惶不已,昨天春蘭幾人跪在院子里受罰的場面仍清晰在眼前浮現,今天不知這大小姐又起了什麼心思,又轉到這里來了,一會兒她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來。

一到後花園,沈書妍的腳步就慢了下來,似乎是在悠閑的散步。

木香心下暗松了一口氣,只要不往荷塘那邊去,自然就不會有危險了。

沈書妍這一路雖然沒有說話,但腦子就沒停過。

走了一會兒,她尋了一處干淨的大石頭坐了下來,揉了揉腿,一幅很走累了的樣子,坐了一會兒,她就吩咐木香,道︰「你回去給我帶件披風過來。」

木香一怔,怯生生地道︰「晨間露水重,不如小姐先回屋吧,等日頭升起來了奴婢再陪您過來走一走。」

沈書妍皺了皺眉,不悅地道︰「日頭高了天也就熱了,你去是不去?」

大小姐沒事的時候還是很好相處的,可一旦不高興板起臉來也是很嚴肅的,可自己一旦離開,大小姐這邊若是有事怎麼辦,一時之間,木香進退兩難,迫于眼前的壓力,她咬咬牙,不情不願的轉身一路小跑回听雨軒去了。

木香一走,沈書妍立刻站了起來,移步到一顆高大的桂花樹後,站在這個位置,藕香榭周圍環境一覽無遺,她借著樹干的遮擋,暗中觀察附近的情況。

藕香榭是一幢獨立的兩層小樓,房前是一小片桂花林,屋後是一片竹林,空氣清新,環境清幽,是個閱覽書籍的好地方。

此刻的藕香榭如往常一般安靜,沈書妍觀察了一會兒,沒有發現任何異常。她悄悄向左移了幾步,發現二樓的窗戶仍是大開著。

昨天應該沒有看錯,她確定當時二樓是有人在的,可究竟是什麼人能住到藕香榭里來呢?

會不會是沈家的親戚或是馮氏的親戚?不會的!沈書妍很快否定了這個答案,若是家中的客人,自然就會安排到客住的院子里去,怎麼會突然就在這里出現呢,再說,最近她也沒听說家里有客人啊,更重要的是,這里是沈睿的藏書閣,就連沈家的人都不能隨意進出。

若是有人問,就說自己是來找書看的好了,此刻再不行動,一會兒小丫鬟折回來就更被動了,咬咬牙,沈書妍決定走進藕香榭一探究竟。

嚴格說來,沈書妍並不是一個極具冒險精神的人,或許是在這陌生的環境里生活得太壓抑了,此刻她心里竟生出雀躍的心情,恨不能馬上就進到里頭去,看看到底是個什麼狀況,盡管這樣的莽撞並不理智。

一樓的門並沒有上鎖,沈書妍輕輕一推就開了。

一樓堂屋的橫楣掛著一塊黑漆鏨銀匾額,用草書書寫著「藕香榭」三個大字,橫楣下是座紫檀木象牙雕壽山駿馬圖六扇屏風,屏風前擺著一張紫檀瓖大理石面方桌,左右置兩張鋪著半新不舊青緞椅靠坐墊的太師椅,屋子里左右兩側目光所及均擺放著書籍,高至屋檁的書架上,一排排整整齊齊的安然站立。

沈書妍靜靜地站在屋子正中央,細細辨听,確定周圍沒其他有聲音,這才慢慢向左邊的書架走去。

書架擺放很有規律,書籍分類也井然有序,讓人一目了然,沈書妍像是在找什麼書似的,仔仔細細的,一排排的慢慢一本本查看過去,可她找了半天好像並沒有找著她的書籍。很快,她又轉到了右邊,這一次,她沒有像之前一樣去查看書架上的書籍,她沒有再猶豫,直接就沿著扶手樓梯就走上二樓,軟底的繡花布鞋踩在木制的樓梯階上,被人刻意放輕的腳步沒有發出一丁點聲音,沈書妍深吸了一口氣,強自撫平狂跳不止的心髒,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抬起頭繼續往上走。

本就不長的樓梯眼前著就要走到盡頭,沈書妍的心跳越來越快,夾雜著一絲意味不明的興奮,她已經看見了那扇大開的窗戶,徐風輕送,淺綠色的青紗帳子迎風飛舞,窗外林子里清脆婉轉的鳥鳴聲依稀可聞,在這看似尋常又處處透著詭異的危險氣息中,沈書妍踮起腳尖踏上了最後一階樓梯。

二樓是一個簡單的起居室。右側是一排大開的雕花紅漆窗戶,窗戶下面擺放著一張搖搖椅,正中的位置上是一張天然茶幾,周圍擺著幾張鋪著青石色坐墊的小組杌子,右側的楠木包瓖床前掛著一副淺綠色的青紗帳子,屋子的一角擺著張屏風隔作淨房。

沈書妍慢慢的環視著周圍的環境,豎著耳朵仔細辯听附近的聲響,屋子里詭異的安靜讓她心里的不安更是添加了幾分……她秀眉微蹙,現在看來一切都如往常般,看不出半點異樣來,難道昨天真是自己眼花了嗎?她心里猶豫。

昨天自己看得分明,怎麼這會兒卻悄無人息了呢。沈書妍嘆了口氣,決定原路返回,也許真是自己看錯了吧。

心里有了決定,她立刻轉身下樓,臨走前還不甘心的回頭望了一眼,就這臨別時的一眼,叫沈書妍心頭大驚——她看到屋子中央的天然幾上擺著一壺茶和一個正裊裊冒著輕煙的茶盅!

這個意外的發現叫她剛剛放下的一顆心瞬間又提了起來,她青蔥般女敕白的手指緊緊捏著樓梯扶手,整個人因為緊張正渾身微顫,小臉煞白,這屋里分明是有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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