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的夜晚,街上的行人已經很少了。
只有鎮子中心一帶,還有少數晚上出攤做晚市生意的人正在陸續收攤。
鎮中相隔一段距離,是鎮上最大最熱鬧的客棧。
這會兒已經不是飯點,客棧大堂內坐著喝酒的客人加起來不過十來個。
小伙計還一一上前確認,如果是醉了的客人得將他們帶回住的屋子。
客棧後院的小樓里,天放此時一個人待在室內。
他從桌上的包袱里取出一張地圖,放在桌上攤開了仔細察看。
這張地圖一路跟隨到了北地這一塊,畫得相對要籠統些。
大約是當初制圖的人有自己的想法。
或許是覺得那地方純粹是些高山深谷,都是荒無人煙的場所,沒有必要繪制得太過細致。
天放的視線盯著北—無—錯—小說地小鎮的周邊,目光一次次掠過圖上那幾座高山。
那里接近兩邊開戰的中心位置,也就是即將作為戰場的地點。
海國先期派駐小鎮的護衛們,此刻的著重點都在王師的軍隊還有那個幾乎不露臉的國師大人身上。
不久之前得到的消息,是國師大人身邊的暗衛有去往那一帶的,但是行蹤不明。
居然跟丟了!
話說海國的護衛甚少有失手的時候,但是遇上那個如同克星般的人,算計跟謀劃著實都差了幾成。
哪怕天放不想看到的局面再一次發生了,也有種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無奈的感覺。
此刻室內安靜,他又是一個人待在桌邊察看著地圖的,恍恍惚惚間腦中浮現了昔日的幾幕場景。
自然都跟小師妹有關聯,但是每一幀畫面里,同樣少不了那個人的影子。
天放不由得嘆了口氣,起身走到窗邊推開了窗子。
屋外的冷風吹進來,他隱約听到遠處傳來一陣紛亂的腳步聲。
大約是客棧內住著的在鎮上閑逛夜市的晚歸的客人吧!
天放並沒有太過在意,他盯著院子里的花木看了片刻。
耳邊傳來的夜里漸漸加大的風聲掩蓋了前院的那些腳步聲。
天放心中計劃著要等天微亮的時候,幾個人就可以出發在鎮上繼續尋找了。
明兒一天比較關鍵。
得設法打听到小師妹的確切行蹤。
最糟糕的打算是如若到了傍晚都沒有收獲,天放不得不啟動另一項計劃。
至少得找到那一撥吸引他們注意力的護衛。
哪怕將人綁來,也得去打听打听更多的消息。
這是不得已的下策,天放輕易不想施為!
客棧後院的屋子內。
我指了指案板的另一側,小伙計的視線循著我的手勢看過去,帶著幾分訝異。
下一秒,他點頭道︰「原來是做餡料的,可惜這里只有菜。」
我看了他一眼,語氣和緩地回應道︰「無妨,我那位同伴挑嘴得很,素餡挺好的。」
剎那間我想起之前客棧小伙計跟我提到的話題。
細想之下,我也有幾分好奇,禁不住問他。
「我剛才听你說起,說是以前也有到客棧住的客人借用廚房的。」
「是你說的,沒有錯吧?」
他听言立即回答道︰「是啊,的確有。」
我接話道︰「既然是這樣,那你一定瞧見過他們做的吃食。」
小伙計聞言立刻點頭︰「瞧見過,有些還嘗到過,各式各樣的都有。」
「您也曉得我們這里,算是到北地前的最後一站!」
小伙計朝外頭打量了一眼,收回目光壓低了幾分聲音繼續看著我說︰「到客棧里住的西蘭各地的客人都有。」
「甚至還有些從外頭到這里來的。」
他說的情況我是知道的,一點都沒錯。
如果說肅州那邊已經能見到不少異族人在街上往來的話,到了小鎮這里看見的就更多了。
北地那邊出產上好的毛皮,還有些珍貴的藥材只能在高山采掘,所以一直都有源源不斷去往北地的人。
我甚至猜想過,是不是北地的戰事也跟那些有關。
因為除了我提到的東西,我實在不明白兩邊的爭端因何而起,根源在何處?
客棧小伙計的聲音立刻打斷了我飄遠的思緒。
「他們中有一些是鎮上有親友,過來探親訪友的,」他頓了頓,接著道,「不過做買賣的人經過鎮上臨時落腳的最多!」
我愣怔了一下,隨後望著他若有所思。
事實上,我的猜測跟他講述的情況接近。
因為在我看來,到達小鎮最多的就應該是做買賣的生意人,當然是指本地居民除外的情況下!
哪怕是留在鎮上的異族人,除了我在藥鋪門外看到的那些來鎮上求醫的外,剩下的應該也是生意人居多。
客棧的小伙計望著我語氣流暢地道︰「做買賣的人在咱們這里落腳的最多。」
「各地習慣不一樣,做的吃食也不一樣。」
小伙計眼珠子轉了轉,回憶道︰「有見到咱們這里缺的,還會特意出去買了材料回來做吃的。」
「不過大多數客人還是去鎮中心那里找口碑好的店,」小伙計語氣轉折道,「只不過有的人趕路不習慣,一停下來就想吃點合自個兒胃口的東西。」
他接連說了一堆話,我完全听懂了他的意思。
他想表達的意思就是一方面讓我打消了心中的顧慮,另一方面也是在告訴我這在他們客棧是很平常的事。
住店是客,合理範圍內的要求應該得到滿足
小伙計壓低了聲音道︰「其實有些客人到這里會做好吃的,有些做的吃食只有他們自個兒才」
想到南華鎮上,當初那個客棧的小伙計也是語氣中帶著神秘,言辭間不乏夸張的表情。
听言我心領神會,馬上露出笑容看著他道︰「我猜到你想說什麼了!」
小伙計愕然望著我。
我低頭想了想道︰「我往這里趕路的時候,途中停過別的地方。」
「我也住過別家的客棧,那會兒也有人跟我這麼說來著!」
「說是客人一到客棧就親自下廚,夜半的時候弄得整個屋子里頭全是怪味道,」我嘴角揚起道,「還說做出來的吃食味道聞著比藥味都難受。」
「您是打西蘭南到這兒來的?」
客棧小伙計問我道。
我略一猶豫便點頭︰「差不多!」
小伙計跟我視線對上道︰「既然是一路北上的,該不會」
他想了想之後道︰「該不會您說的那位客人跟我提起的,其實就是同一個人吧!」
我看著他,哈哈笑道︰「很有可能,要不,你的同行為什麼要特意拿出來說呢?」
小伙計回憶了一下,接著道︰「那股難聞的味道好久才散,掌櫃的都擔心會有客人進門聞到了之後會馬上換地方住。」
「不願意在咱們這里了!」
我追問道︰「那豈不是會影響生意,後來怎麼做的?」
「哎,掌櫃的讓我去街上的鋪子里買了那些女孩子用的」
「我知道,買回來灑在屋子里,味道能蓋過,聞著就好多了,是不是?」
「您連這個都曉得,是不是上一家客棧,他們也用這個辦法的?」
倆人在屋子里閑聊,我估模著功夫差不多了,轉頭朝著案板那一側看了一眼,接著對著小伙計道︰「我得動手了。」
我原以為傲嬌少年很有可能會連夜想好了計劃。
天亮後還有重要的事情得趁著我們離開小鎮前做完的。
可惜當我煮好了點心打算拿上去的時候,意外瞧見他住的那間屋子里的燈火熄滅了。
「您看您,忙活了大半天,結果您的朋友睡著了,這點心能擱到明早麼?」
小伙計跟我一起站在屋子門口,抬起頭朝著同一個方向看著。
「恐怕不行,味道就差了,」我斟酌後看著他道,「不如給你好了,我不餓。」
之前我打算動手的時候,就預備著多做一些的。
自然也少不了客棧小伙計的份兒。
「我哪里吃得下那麼多,這樣好了,我替您先放在這里。」
小伙計考慮得比我周到,他看了我一眼道︰「萬一明早您的朋友醒後從樓上下來,至少讓他看看,現在天冷,不會壞的。」
「好吧,你決定,如果覺得好吃,都吃了也行,沒事!」
我盯著那間燈火熄滅的屋子看了一小會兒,才側頭對著客棧的小伙計道︰「沒事,明天他看了喜歡,我可以再做一次的。」
「也對,您有這手藝,不拘什麼時候。」
我定了定神,看向客棧小伙計問︰「對了,你等一下是去門口守著的,還是就在這里?」
「我得去門口守著的,後半夜還得起來在客棧里頭兜幾回,其實咱們鎮上挺太平的,就是掌櫃的一直都不太放心,特意關照咱們的。」
小伙計說著說著露出無奈的神色。
「是這樣今晚巡夜就你一個麼?」
小伙計不假思索地道︰「是啊,我們這里的另一個人去附近鄉下了。」
他跟我解釋了一下︰「他家就在江邊漁村的,跟掌櫃的說過,明早才回鎮上。」
我對著他語氣誠懇地道︰「有件事要問問你,是這樣的我略懂點醫術,先前出去在鎮上的藥鋪買了點藥材,打算熬制些藥膏路上帶著。」
「因為要去北地,實在太冷,帶著用來祛風避寒的。」
「所以,我還是想借用一下這里,不知道可不可以?」
「行是行的,只是」
我對著小伙計又補充了一句道︰「請放心,我熬的藥氣味不重。」
我對著他眨了眨眼楮笑道︰「絕對不會讓你天亮之後被掌櫃的責怪,再跑去胭脂水粉鋪一趟。」
不比試藥也不是第一回熬制,我心里有底的
燈火底下坐著的人,秀美的臉上能看到眼瞼下的青影。
她這會兒的心情半是緊張半是忐忑,說不出到底是什麼感受,只是事情沒出確切的結果,她是絕對沒法睡著的。
想想不放心,又想著要催促一聲客棧的人,可是想來想去,她還是坐定了。
畢竟這里不是肅州,談不上多深的人脈。
要做成這件事,一大半還是倚仗了她們帶來的銀子上!
還有一小半出在另一人身上。
多年下來,她也算弄清楚宇文家那位少爺的個性,既然到了鎮上行事低調,一定是不想節外生枝的。
所以說到底,對方根本想不到自己會鋌而走險,出此狠招。
要不是當初他的態度太過決絕偏偏對上另一個陌生人又截然不同。
住在肅州城東宅院的日子,每天縈繞在她耳邊的,有意無意地都在听聞宅內那些暗中流傳的閑言碎語。
沒想到一向脾氣孤傲的宇文家少爺,居然絲毫不在意宅院內暗地流傳的消息,堂而皇之打著朋友的名義將那人直接安置到了清音閣。
對比之下,實在叫人太過心涼!
花家小姐的樣子,身邊跟來的那名小丫鬟一直都看在眼楮里。
她很想上前再說兩句勸阻的話,只要事情還沒進行,就能有挽回的機會。
可是依照自家小姐的個性,不知道會不會替自己招來禍事。
她也一直都在打量著自家小姐的神色,揣摩對方的心意,她也有好幾次想說幾句勸慰的話,卻同樣不知道該怎麼講。
「替我倒杯茶。」
丫鬟轉身去倒了一杯茶,緩緩走到她身邊,默默地放在了她面前的桌上。
「什麼時辰了?」花家小姐低聲問道。
「現在,現在快到丑時了」
「去那麼久還沒到?」她接著問道。
「大約是快了吧,要不要去看看?」
「不用,接著等就是了。」
花家小姐站起身,在屋子里來回走了幾圈,停在桌邊道︰「他們說過,最適宜動手就是後半夜,等得手之後差不多就到上路的時辰,不用在鎮上耽誤。」
她語氣平靜地道︰「這樣最好不過了!」
「您不擔心萬一到時候宇文家少爺找來詢問?」
小丫鬟眼神定定地望著自家小姐,再次問道︰「您難道不擔心?」(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