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風中，院子里桂花的香氣飄來，縈繞在旁。
翠兒拿著幾枝新折的桂枝想替換花瓶中插著的玉蘭。
我一心在看藥典，低著頭沒有察覺，翠兒的動作猶豫了幾分，還是出聲問道︰「姑娘，這個要換了麼？」
我抬頭就看見翠兒正預備拔了瓶中那朵玉蘭，連忙出手制止道︰「等一下。」
翠兒回眸看著我道︰「已經好幾天了，也該換換了。」
「翠兒，你去換了書房里插的那瓶花吧，這個玉蘭，我很喜歡。」我嘴角上揚，對著翠兒笑道，「暫且不要換掉。」
她無奈的搖搖頭道︰「喜歡，也可以再找新的玉蘭花來換啊，這花看著不新鮮了。」
我趴在藥典上呆呆看著那瓶玉蘭，嘟囔了一句道︰「新的怎麼會一樣，這是心意啊，翠兒，你不明白。「
「奴婢是不懂，不過，姑娘今兒要吃什麼點心。「翠兒抿嘴笑道。
我眼楮一亮，連忙道︰「你還有什麼拿手的點心，隨意說一個。」
「九黃餅。」翠兒想了想道，「這個時節很適合的。」
「韭黃餅。」我愣怔了幾秒，趕緊搖頭道，「這個不成，味道太重了，不成。」
翠兒跟我對視了一樣，她的表情比我還驚訝，半晌她突然笑起來︰「姑娘，這個九黃不是那個韭黃，您會錯意了。」
「九月菊黃的九黃。」翠兒掩嘴笑道。
「啊，這個，」我恍然大悟。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想岔了，還以為是那個韭黃呢。」
「翠兒，那你說的九黃餅。是什麼餡料的？」
翠兒想了想道︰「奴婢做的時候，通常是放玫瑰花，桃仁，芝麻這些的。」
「你就放玫瑰花吧，後面兩種不要了。」我沉吟片刻道，「你今兒先做一回我嘗嘗。隔幾天再幫我做一次。」
「又要送岐北那個柳大夫，」翠兒一听就不高興了，「奴婢說了，不做給他吃，那個糟老頭子。」
我合上手中的藥典，看著翠兒道︰「誰說要做給她啦，再說那柳大夫……」
我說到這里，突然打住了話題。
翠兒奇怪的道︰「姑娘要說什麼，柳大夫怎麼了？」
我心說，柳大夫啊。另有其人，不是像她想的那個老頭子。
但是話到嘴邊我又咽下去了，我得知了真相，但是柳真真還要在這岐北繼續行醫的，我又何必多嘴多舌跟翠兒說呢。
翠兒口風嚴實還好，若是哪天跟別人說漏嘴了。少不得岐北會傳出些瘋言瘋語。
雖然我並不喜歡柳真真，她跟我的初次見面也一點不愉快，但是我不願意給她增添是非。
這樣的人，除非真有只能找他卻找不得第二人的事情，否則不願意有交集，也不願意有牽扯，遠離是王道。
想到這里，我便改口道︰「柳大夫那種脾氣古怪的老頭子，見一次就倒胃口了，我沒這麼喜歡自虐。還要去見他第二回。」
這個回答很讓翠兒滿意，她點頭肯定的道︰「就是說啊。」
翠兒一溜煙的跑去廚房做點心了，整個湖心閣又剩下我一個人。
我看著桌上團成一團的那幾張紙，是我早上寫信打的草稿。
管事的跟幾個手下，今兒一早就出發去西南陲了。不曉得這一次行動最終的結果到底是好是壞。
說不擔心，其實是假的，這次送信跟聯絡不單關系到我接下來的行程，而且還夾雜了很多私人的感情在里面。
冥冥中我心底有個聲音在告訴我，雪鷹將軍一定不是別人說的那樣的。
哪里來的自信，我不曉得，但是我就是有一種預感。
好在驗證的過程並不需要很久，到年底前，總是該有回應了。
我坐在窗前，把玩著瓶中有些蔫了的玉蘭花，想起某人現在不知道在做什麼，他有沒有乖乖听話好好休養，還是仍有一大堆的事情放不開總是要親力親為。
他有沒有按時吃藥，一想到那個藥字，我的心頭泛起漣漪，面上驀地騰起紅暈。
我嘆了口氣，心還是有點懸著。
看書，寫了幾張字帖，時間很快就臨近中午。
翠兒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來，她端著一個盤子歡喜的走過來道︰「姑娘，您嘗嘗奴婢的手藝。」
我看了一眼盤子里的九黃餅，有濃郁的甜香味，色澤果然是金黃喜人的。
拿起一個輕輕咬了下去，玫瑰花香氣四溢，酥軟爽口，齒頰留香。
我很快吃完了一個，翠兒笑道︰「按照您說的，沒放其它的餡料，只用冰糖跟玫瑰花調的餡，不過，這個餅有些不像叫的九黃餅了，倒是玫瑰花餅更對味些。「
「翠兒，六天後，你要再幫我做一次，記得要用心做啊。「我看著那盤子跟翠兒說。
「莫非姑娘又要拿去送人，「翠兒眼神閃閃看著我問，」能不能告訴奴婢是送給誰啊？「
我遲疑了幾秒鐘，支支吾吾道︰「總之……很重要的人啦。」
「姑娘，」翠兒走上前幾步，笑眯眯看著我道，「奴婢有個主意，姑娘想听听看麼？」
「成啊，你說說，我听著。」我又咬了一口餅，順帶喝了口茶。
「既然是要送給重要的人，很重要的人，那姑娘何不親自下廚啊。」翠兒循循善誘地道。
「這個不成，」我放下餅，連連擺手，「我的手藝比你可是差多了，你也說呢，這個園子里做點心的手藝，你是頭一名呢。」
「姑娘，重要的是心意，您常說的。」
我瞥了翠兒一眼，紅了臉頰低頭道︰「我再想想。」
「反正還有好幾天呢。」我對著翠兒笑了笑。
「姑娘若是想好了，早點開始試做，一次不夠好，幾次下來，肯定做得好。」翠兒搖了搖我的胳膊道，「說不定，做出來的比奴婢做的強。」
……午後的天空，很快便密布了烏雲，翠兒在南邊關著窗，我看了看外面樹葉搖動的方向，制止了她道︰「留幾扇開著，刮的不是東南風，不會飄進來。」
雨點敲打在屋檐上，院中的花草正好借此機會洗練了一回。
我在窗邊眺望湖中的景色，不經意又看見曲橋那邊有小廝撐了傘來。
翠兒正呆在我身邊，也瞧見了，皺眉道︰「不曉得有什麼消息了？」
眼見小廝跑得近了，翠兒下去接應，一會兒功夫她就上來了。
手中捧著一個食盒交給我道︰「姑娘，說是有人送到門口的，指明要給姑娘。」
我打開紅漆食盒愕然察覺里面居然還有一層食盒，打開第二層，翠兒驚嘆了一聲道︰「好精巧的手藝。」
我看著盒子里的一碟八個色香味俱佳的誘人桂花糕，無奈的道︰「可是，翠兒我只有一個胃，再好吃的點心現在也……」
倒是這沒名沒姓的送來，是哪家的也不知道，我心底詫異，默嘆了一聲，向翠兒說出我的疑問︰「難道小廝就沒有說什麼，到底是誰送來的啊。」
「既然送點心上門，總要留個話的吧。」
翠兒搖頭道︰「沒有啊。」
她見我不動手，便捻起一個道︰「奴婢替姑娘嘗嘗味道。」
「慢著！」我心中警覺道，「要不要先驗個毒什麼的，貿貿然就吃了，萬一吃出問題來怎麼好啊？」
「姑娘，」翠兒撲哧一笑道。「那奴婢替您試個毒吧。」
我白了她一眼，一把取下她頭上的銀簪子，拿過帕子擦拭，挑了一塊桂花糕就插進去。
沒變色。
我扔了那塊糕，重新把發簪擦拭一遍再插回翠兒的頭上。
「都賞了你吧。」我把整個食盒蓋上蓋子遞給翠兒，翠兒一邊有滋有味的咀嚼一邊道︰「這桂花糕做得比奴婢都好，姑娘還是嘗嘗吧。」
聞言，我來了興致，正要往食盒中探手，曲橋邊又有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少頃，翠兒端上來一個包裹，我從她手里接過，放在桌子上打開。
倒！居然又是一個食盒，這次是什麼，不會又是點心吧，我看著翠兒打開食盒，果然里面是一碟子紅果涼糕。
翠兒笑道︰「這個送的可是有名有姓，是主上命人快馬送來的。「
看著桌上滿滿的兩個食盒，我實在是光看看都飽了。
我蹙眉對著翠兒道︰「今兒什麼日子啊，怎麼點心一個接一個的送來，莫非是岐北有什麼習俗今日里要送點心的？「
這也太巧了，怎麼會接連送呢？
翠兒搖頭道︰「奴婢是沒听過，最近有什麼節日啊，最近……「
翠兒思考了一會兒道︰「最近沒有要送點心的節日。「
「對了，「我打斷翠兒問，」你說第二個食盒是我師兄送來的，那管事可有說他現在是在何處？「
「姑娘，管事的說主上近日停留在南梁皇城。「
我半響不語，翠兒喚了我一聲，我才嘀咕了一句道︰「怎麼這麼閑會停留在那里，他不是要回海國去的麼。」
我抬起頭跟翠兒說，「送點心的人在哪里？」
「在後院吃飯。」翠兒回答我道。
「一會兒你讓那人來見見我，我有事要問他。」我用指節敲了敲桌面上擱著的食盒道，「這兩個，都拿下去吧，你吃也行，給院子里的人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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