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和夏侯啟走在前面。琴素素跟在夏侯啟身後,那些公主郡主還有個王府的小王爺自然不敢越過太子,他們都老老實實的跟在太子後面。
書院極大,門口雖然有迎客的那十來個小廝,但他們往里走了一大段路,也不見書院的主人出來迎客。
當日琴圓圓在衡水書院讀書的時候,曾經和素素說起這里執教的幾名夫子。
個個都是滿月復經綸、博學多才。
琴素素對書院里的夫子們不敢興趣,姐姐和她提了幾次外,也打消了要帶她去書院的念頭。
在琴素素心里,家里的那名老夫子已經夠煩人了,姐姐還想說動她,帶她來一大堆迂腐的老頭子前面听這個時代土的掉渣的相夫教子論,算了吧。
穿過幾處回廊,走過幾道小橋,經過一些院落後,身後的那些王公貴女們倒是徹底消失了。
這里面亭台樓榭、重重疊疊,小溪流水……看似絕境,拐彎處偏是一條幽靜小路,這樣的景致,簡直可以供仙人萬丈紅塵外,把酒共春風。
這里太美了。琴素素倒是有些後悔先前一直不肯來這里,這里就是神仙府邸。
他們走到一座單獨的庭院前時,早有幾個穿青布衣衫的小廝迎上來︰「殿下,定遠侯,華老夫子已等候多時了。」
琴素素听姐姐曾經說起過這位華老夫子,說他脾氣怪異,與人投緣,這學費可以分文不取,若踫到他討厭的,任他是誰,也別想進他的書院。
太子妃要把琴素素送到這衡山書院,若沒有華老夫子的親自點頭,任誰說的,都不能算數。
他們三人進了小院,巧娘和那兩名宮女卻候在院外,院子的主人卻早已經奉茶待客。
一個須發皆白,一臉正氣的老夫子出現在大家面前。
太子和夏侯啟見了他,恭恭敬敬的執手行了個半禮,太子開口說道︰「華夫子,這是我夫妻新認的義妹,柳顏,相送她來書院就讀。」
華老夫子轉頭看了琴素素一眼,又側頭看了眼夏侯啟,微不可察的挑起嘴角笑了笑,只是,這笑意太過短暫,除了夏侯啟。太子和琴素素都沒有發現這個嚴肅的老頭子竟然笑了。
「既然是殿下的義妹,我華老頭自然沒有退卻的道理,該開講了,你帶她去吧。」華老夫子一句話說完,拿起茶杯喝起茶來。
出了院門,巧娘她們都跟上來,太子心情卻是好的很︰往年,這衡山書院除了公主王子們可以不經過一番考核才能入內外,就是各位王爺家的郡主們也難入老夫子的法眼,今日送人來,老夫子態度中立……太子心里實在沒有十分的把握,看今天的樣子,老夫子竟也站到他這里來了。
這一回沒有走多少路,便見到了先前的那些樓房,一陣陣快樂的歡笑聲、絲竹聲、還有男子們朗朗的讀書聲傳來,先前那些打扮的秀麗俏佳人見有人進來,從門口立一下子伸出七八個腦袋。
太子和夏侯啟見了,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夏侯啟把琴素素送到門口,笑著說道︰「你進去吧,我們先走了,要有人欺負你。記得不要客氣。」
這是今天第四次有人提醒她「不要客氣」了,莫非,這課堂里有小霸王?
張牙舞爪的做人不是琴素素的原則,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自然也不是琴素素的強項。
在袖攏里緊緊的捏了把拳頭,琴素素笑著說道︰「放心吧大哥、我絕不會惹是生非,要有人欺負我,我也絕不會姑且忍之。
不管是姐姐還是太子姐夫,或者是夏侯啟,他們這麼叮囑她,自然有他們的道理的,大不了,換張臉!
換張臉,她還可以繼續混,夏侯啟卻會被人當笑柄……他沒有理由讓自己陷入這麼被動的局面的。
太子姐夫和夏侯啟走了,巧娘跟著琴素素走進小院,這一堂是書法課,一筆一劃,沉澱的都是心情。
給她們這一群小女子上課的,是一個長相一般、看似身材單薄的中年男子,雖然他長相一般,但一手字卻寫得龍飛鳳舞、飄灑有致,能在這里上課的,說不定是當世的隱士。
琴素素上一輩子唯一的興趣便是揮毫潑墨,來大周七年,她也沒有放下這個喜好,離家後,她很少寫字,是因為怕從筆跡上露了馬腳,在夏侯啟面前。她盡量改了自己原先的字體,能不寫字,盡量不寫。
現在,所有的人都已經落筆了,琴素素想了想,便拿出了自己的絕活,先前她在相府時,一手簪花小楷工整秀氣、可惜,家里人都看得出她的筆跡,記得穿越前上大學時,授課的一位教授自創了一種字體,在客棧時,她用過這種字體,當時夏侯啟說她的字狂傲不羈,于世不同時,她還無奈的在心里小小的感嘆了一下,這一回,卻只能用它了。
于是,眾女子在交作業的時候,夫子邊收邊評,個個都有需改進之處,在接受到琴素素的作業時,卻著實夸獎了一番。不為別的,十四五歲的小姑娘寫得這一手字體他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卻不知道她兩世加起來,練字的時間就超過了她現在的年歲了。
在場的公主郡主們見老夫子夸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丫頭,見到她是太子帶來的女子,都沉著臉不敢說什麼,不知道的那幾個,先是讓跟來的丫鬟打探了琴素素的身份後,听說她是和定遠侯一起來的,原本就對定遠侯思之若渴的女子頓時對她產生了濃濃的敵意。
巧娘是太子妃琴圓圓的心月復,琴圓圓雖然沒有對她明言。但她早就看出這位柳小姐和太子妃娘娘關系非同一般,這會兒見琴素素被夫子夸了,真心替她開心。
主僕倆正在一旁傻樂,一個穿著一傾白裙,裙身上繡著幾朵淺藍色的花的女子款款走過琴素素身邊,冷冷的用她們倆才能听清的聲音說道︰「才來一天,被夫子夸一下,就得意的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一點品位都沒有。」
她得罪人了?
琴素素詫異的看了眼這個話里有話的女子,見她容貌倒算清麗,一個照面後,此刻正徑直往前走去,剛才的話,似乎根本就不是從她口里說出來的一樣。
大人不計小人過,雖說今天已經有四個人提醒她不必相讓了,但她還是不想惹事。
一旁的巧娘見了,原本想出頭的,見小姐坐的沒動,心里暗暗贊嘆了一句,她一個小小的宮女,卻也不敢出頭。主僕倆只是很一致的別過臉來,但沒有听到這個白衣女子的話。
這一副輕視人的樣子,讓白衣女子更加惱怒了,她回到自己的位置時,轉頭盯著琴素素,嘴里狠狠的罵上一句︰「狐媚子,定是耍了手段,才讓定遠侯迷上的。」
這一次,她完全沒有用那種壓低的嗓音說話,這間屋子里的人個個都听見了白衣女子的話。
她們中間,有好幾個是跟在太子後面進書院的,這些女子中間,大都是大周朝的金枝玉葉,對于太子殿下和定遠侯如此看重一個不知名的女子,心里早已經怨氣深深了,見有個愣頭青出門。只盼著能因此打听出這個女子的來歷,根本就沒有要勸說的意思。
今天是琴素素第一次來衡山書院,往後,她還想接著來書院的名義,多一個機會跑路呢,對于白衣女子赤luo果的挑釁,她只是沉聲說道︰「我年幼,不懂什麼叫‘狐媚子’,姑娘說我得意的不知道自己姓什麼,我姓柳名顏,是太子、太子妃新認的義妹,至于,什麼叫沒有品位?依著姑娘,張口罵人,該是淑女行徑?」
問罷,她便轉過頭,不去理這個臉姓名都不知道的白衣女子了。
上一輩子她是孤女,最恨的就是別人拿身世比拼,這一次,她也算是不得已而為之,借用姐姐他們的身份嚇嚇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女子,她若是個有眼色的,該知道十公主和十二公主的教訓。
教書法的夫子在評定好最後一個學生,也就是白衣女子的墨跡後,早已經離開這里了,不知道下一節課什麼時候開始,這些貴女,似乎很排斥她這個新來的學生。
這里的空氣太悶了,琴素素想了一會兒,決定去外邊走走。
記得這里過去,不遠處就是一道小溪,想清楚要去哪里後,她便起身出去了,走了一段落,那里卻早有人了,巧娘也不催她,不知道這書院里上課是不是很隨便的。
走了一段路後,心情便舒暢起來,虛與委蛇的生活原本就是她一直在避讓和逃離的,這一刻,見識了這些女人莫名其妙的醋勁後,琴素素只為自己慶幸當初離家的決定無比正確了!
她若是留在相府嫁給如何一個人,不是變成大醋桶、就是淪落成一名怨婦,至于……夏侯啟,能跑多遠,她就跑多遠,總有辦法離開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