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丑女無敵（二）
琴素素和水兒這一頓飯一直吃到月上枝頭。繁星點點，在夜空中眨著眼楮，朦朦朧朧的夜光讓路邊的一草一木，都不是象在白天里那樣地現實了，它們都有著模糊、空幻的色彩，每一樣都隱藏了它的細致之點，都保守著它的秘密，使人有一種如夢如幻的感覺。
琴素素喜歡這種夢幻般的感覺，這讓她覺得自己也已經融入了這周圍的一切。
水兒是個忠心的丫鬟，她認為既然找到二小姐了，就該勸二小姐回去，最不濟，二小姐也該把自己帶在身邊，但琴素素根本就沒有留她的意思。
「水兒，姐姐那里，不可一日無你，況且，我也不想回去，我跟房東童大娘說，我是父母雙亡被兄嫂趕出來的，忽然多了你這麼一個弟弟。讓我怎麼解釋？放心，我這個樣子安全得很，走遍天下不用擔心有人打我主意。」這解釋說明她對自己這張丑的出色的臉還相當滿意。
「水兒，你身邊還有易容藥和洗容水嗎？過段時間，我想換張面孔，身邊沒有了。」琴素素眨巴眨巴著眼楮看著水兒，極害怕她拒絕自己。
她說了一點小謊，易容藥倒是夠她用的了，但洗容水沒有了，水兒身邊該是隨身帶著的。只是，她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不知道願不願意送給自己，要知道，換張臉，就等于換了一個身份，離開她以後再要找到琴素素，又該費一番好大的精力了。
水兒真是哭笑不得，但二小姐從小都是個怪脾氣，大小姐和夫人都說不過她，她一個小丫頭又怎麼指望能說服她？
夏侯啟的人一定在找二小姐，說不定太子殿下也在派人找二小姐……水兒把懷里的一個小銀瓶拿出來，又詳細和她說了洗容水的配方，不放心二小姐走夜路，她跟著素素走了一段路，堅持將她送到童大娘的小院附近才轉身離開的。
琴素素前腳剛跨進院門，便听到童大娘屋子里傳來的一陣吵架聲。
「娘親你好糊涂呀，這位柳大姐丑一點也罷了。娘親看她平日里，非日上三竿不起床，不是睡懶覺就是去游蕩，好人家的女子怎麼會如此行事，她哥嫂將她趕出家門，定然也是無奈之舉……娘親你不該收留她，更不該為她做事。」童大娘的兒子童海哥聲音從屋子里傳過來。
「海兒，你輕些，若讓柳姑娘听到了，換一家人租房子，我們家又哪里來那麼多收入，柳姑娘人雖然長得不怎麼樣，但她心眼好，每次給她做事，她都付現錢，海兒呀，我們娘倆要吃飯要穿衣，娘親還要早些替你攢夠上京趕考的錢，柳姑娘這麼爽氣的房客，哪家不想要呀。她一個人，又沒有孩子。睡晚些也是應該的。」童大娘企圖跟兒子解釋他們娘倆目前為止自顧尚且不周，管房客無關緊要的閑事做什麼？
誰都知道當朝宰相姓琴，她可不想讓人引起一絲懷疑，干脆用娘親的姓氏和他們報了一個假名，所以大半個月過去了，所有認識她的人都稱她為柳姑娘。
「娘親，他日我若高中，我一定好好孝順您，可您現在伺候一個來歷不明的丑女掙錢，我們豈不會讓人笑話？」說來說去，說了半天就是因為面子問題，還把她說成什麼「來歷不明的丑女，」愛美是女子的天性，琴素素為了避開各種勢力，不得已才把自己弄成丑女，听了童海哥的話，她心里一下子氣的不得了。
「海兒有這份心，娘親就是少活十年也開心的，可是海兒，我們娘倆行得正、坐得直，又沒有做壞事，別人又怎麼會笑我們？」童大娘還是很堅持原則的。
琴素素正要回自己的小屋，迎面踫上童海哥一臉怒氣地自童大娘房間走出來，听到他們母子倆吵架的琴素素對童海哥也沒有好感，她一直知道這個書呆子不喜歡自己，半個多月來，她也算玩遍了附近的古跡，口袋里又多了三千兩銀票，膽也粗了。氣也壯了，干脆，早點跑路吧。
童海哥對童大娘受雇于琴素素，替她干家務事賺錢一直十分不滿，他認為娘親這樣低三下四地伺候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失了身份。童大娘想著盡早替兒子攢夠上京考試的錢，不管兒子怎麼勸阻，還是堅持替素素工作，為此兩母子近來常常起沖突。
月亮當空掛，周圍早已經漆黑一片了，童海哥見琴素素上午太陽光下出門的，月上枝頭才從外邊回來，眼中流露出明顯的不滿。
琴素素不想多事，當沒看見他，直接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柳姑娘，請留步！」童海哥憋著氣忽然說道，他一直想找她談談，卻一直礙于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對她這個丑女退避三舍。
琴素素疑惑的轉過頭，看著童海哥。
童海哥的視線撞上她的眼楮時，心忍不住猛烈一跳，朦朧月光下清光瀲灩的眼波，竟然讓他差點沉溺其中，忘卻原本要說的話。
皮膚可以化妝。在科技落後的這個時代，既沒有變色隱形鏡，更沒有其他什麼高科技的材料，她那一雙明**人的眼楮卻是無法遮掩。
月色朦朧，而且又讓浮雲擋了，琴素素自然明白他失神的原因，忍不住咳嗽了一聲，正好雲破月出，院中光線明亮起來，童海哥看清琴素素那張蠟黃包子臉和嘴邊那一顆大大的黑痣時，不禁在心中暗罵自己。枉費他讀了那麼多聖賢書，剛剛真是發了瘋了，居然色字當頭，覺得這個丑女美艷無比。
用手掐了一把自己後，童海哥覺得腦子里清明許多了，趕緊開口說道︰「柳姑娘請留步，小生有事和柳姑娘商量。」
他自己都沒有發現，他說話的口氣已經和平日里大不相同了。
「童公子有話就說，不必客氣。」琴素素用腳趾頭猜，也明白他想說什麼，這里只是她生命中的一個臨時小站，最後一天，倒想听听這個書生說些什麼。
听琴素素話里的口氣，似乎沒有听到他們娘倆方才的吵架，童海哥心中略微一頓，開口道︰「我娘親已經年逾花甲，柳姑娘以後若是有事，不妨另請高明。」
怪不得後世的戲文里常說，窮書生就像是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琴素素見了這個童海哥，立即無師自通的明白了這句話的真正含義。
她原本打算明天在這里添些衣衫，早早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既然水兒能認出她，那夏侯啟和小表哥還有太子姐夫他們遲早也會把她認出來的，但半個多月以來，她心里實在氣不過這個酸書生的迂腐，離開之前，她打算好好替童大娘好好提點他一下。
她雙手抱在胸前，似笑非笑的看著這個酸書生問道︰「童公子打算棄文從商，奉養童大娘了。」
童海哥自然也不少傻瓜，他也听出了素素話里的意思，臉色有些不好看了︰「小生需在家勤讀詩書，以期進京趕考，他日若是高中……」
「高中！若是不中又該如何？」琴素素不客氣的打斷道，打蛇打七寸，對于這樣文縐縐的酸書生來講，當頭棒喝才是最有效的提點。
「柳姑娘。你不要欺人太甚。」在潼縣也算是小有名氣的童海哥沒想到一個丑女竟會這麼直接的給他難堪。
「我哪里欺人太甚了？我說的都是事實！說實話，你不想讓你母親親替我做事，是因為臉面上過不去吧？要不是你母親親一直替人做事，憑什麼把你養這麼大，若不是她沒日沒夜的替秀坊離做事，拿什麼來養活這個家？長這麼大，你根本就不知道你母親親眼楮都熬壞了，你除了靠你母親親生活，有沒有為她做過一頓飯？」琴素素越說越生氣，越說越討厭他。
其實，她心底里還有些罵自己的意思，自從來到大周朝以後，娘親柳氏對她一直很好，李岩身為太尉府的長子，換了大周朝的大多數女子，都會把李岩當成好丈夫的不二人選，偏偏自己是在21世紀自由空氣歷練了一番才重新回來的，大周朝她見過的最好的男人，該是美男表哥了，偏偏老天又和她開玩笑，居然給了他們一個表兄妹的身份。
琴素素還在感慨，童海哥卻是被她說的臉色鐵青，怔怔的站在那里不動了，半響才開口說道︰「你所依仗的，不過就是幾個臭錢，不學無術，好吃懶做，你……你憑什麼這麼說我？」
這個窮書生真是沒的救了，琴素素哼了一聲說道︰「我即使身無分文，也會想辦法養活自己，你又怎麼知道我不學無術，好吃懶做？有幾個臭錢，總比你男子漢大丈夫，事事還要依靠你母親親吃飯，靠你母親親賺錢的人強百倍，真要想孝順你母親親，不妨先學著怎麼賺錢，怎麼養活你自己。」
童海哥被琴素素的一番話說的啞口無聲，根本就不知道怎麼還擊。甚至，她每說一句，童海哥的心跳就加快許多，怪不得她很少開口，她的聲音和她的容貌簡直就是天地之別，月光下，她的身形也特別的美麗……
童大娘听見院子里一直有人在說話，便起身從內間走出院子，看到自己兒子失魂落魄地垂頭站在院中。琴素素向她點頭一禮後，然後轉身走進自己的房間，和酸書生說話，真是太累了，幸虧她決定要離開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