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海夷珠 第二卷 驟雨風流 第六十八節 價要拉鋸

作者 ︰ 垂枝銀杏

十三花巷最近更是繁華。

收藥珠那會兒,來這里的人很多,小販們自然也就跟過來做生意,賣果子的、賣零碎的、賣雞蛋小蔥的,全都挑進巷中,為多賺幾個小錢,無意中促進了巷子的繁華名聲。客人多了,賣貨物的就多,賣貨物的多了,客人們也更愛往這里逛。每天早市、午市、夜市,人來人往,日日開集市一般。

舊商戶們慶幸早早落戶這里,又想著法子在店面前越來越小的空地上支棚子繼續圈起來,收些錢,租給那些新入駐卻搶不到地方擺攤的小攤主,租金足足比以前多一倍。

新商戶為了鞏固已佔到的一點地方,用紅繩白線圍出大小,壓上石塊磚頭,寫個「秦」「趙」等字,或畫上羊頭瓜果記號,以示此地有主,擺攤請另佔別處。

不少沒地方擺攤的生意人,轉而選擇周圍鄰近的街巷,儼然以十三花巷外圍自居,令這一片地方百貨俱全,叫賣聲一人高過一人,比起嗓門來無比熱鬧。

斜雨樓也因李滄生病開側門收藥珠一事,接連幾日仍不斷有人找上門來,梁嬤嬤干脆往牆外貼了告示,講明不再需要珍珠。她們沒能收到珠子,卻廣結了貨源,連進城賣魚的老農都曉得這個地方。小迎客廳中也多了幾位先前不常往來的鋪子掌櫃,向斜雨樓推銷自家貨物。還有幾戶過得去日子的人家,樣中了樓里粗使丫環辦事利索模樣又好看,揣著幾貫錢來贖。管事嬤嬤們比平常忙上好幾倍,每日陀螺一樣在院中打點這些瑣事。

大主事上官雲衣則好好籌備了一番新商鋪,天天戴著帷帽過去監督進程。刺史不再在凝怡館的事情上為難,她放心大膽地拆了凝怡館的五彩招牌,雇來泥水匠重新粉了牆壁,按照原計劃著手改造客棧。臨街的門樓則略作修整,分出二樓給酒坊擴生意。底下一樓地方搭起兩間隔開的寬敞門面,意欲學別的鋪子那樣租出去。此地正輪農閑時節,雇人幫工極便利,眼看著凝怡館舊貌換了新顏。

她甚至考慮過開成「邸店」,後面為邸,前面為店,正好連上了庫房,往來客人可以存貨、住店、打尖、逛斜雨樓、相互交易,做成個「市中市」。但本錢有限,且又沒處在交通要塞上,鋪子還是租出去賺點租金穩當些。

巷子里亨通酒樓的王掌櫃,派了人緊盯這邊的一舉一動,他听說上官雲衣往新鋪子門口掛上招租牌,便打定主意,讓人高價盤下對面的點心鋪。

鋪子易主,實在沒什麼稀奇的。當小商小販們一如既往圍在巷中準備開張一天的生意時,發現這個點心鋪貨架一空,幌子也摘了,卻有個眼生的老掌櫃立在里頭迎客。

「老掌櫃的,您盤下這鋪子,怎麼不擺上貨就開了張啊?這是要開什麼鋪子,賣藥?賣布?」一個擺攤賣鐵鍋的人問。

「呵呵,看見對面招租的鋪子了嗎?」。老掌櫃一指對面。

「看見了,听說快要租給一家成衣店。」

「各位鄉親們!對面鋪子賣什麼,我們也賣什麼,並且,還要比對面鋪子多讓利兩成!歡迎大伙兒捧場。」老掌櫃笑眯眯向眾人宣布他的鋪子正式開張,並將招牌掛到外頭。

只見布幌子上寫著三個字「正雨樓」。門前木板則貼著條條彩紙,明確標示出,主營對面鋪子里的所有貨物、種類比對面只多不少、價錢比對面只賤不貴、同樣的貨物一律讓利兩成。

圍在外面的人「轟」地炸了鍋,這是明著跟斜雨樓叫板啊!

斜雨樓的新店面還沒租出去,正雨樓就開起來了,並揚言同樣貨物只賣對面鋪子八分的價錢,不管誰租那兩間鋪子,不管要開什麼鋪子,你賣啥我也賣啥,而且還要比你更便宜。

這話一傳出去,誰還敢租斜雨樓的新鋪子。

柳心弦和上官雲衣常在外頭走動,自然即刻就知道了這件事,攜手去查對方究竟是何方神聖。

樓里姑娘們都還沉浸在斜雨又有了新產業的興奮中,七嘴八舌議論著下個月到底能多拿幾兩銀子。上官雲衣向她們宣布的是,挪用了部分月例才買下的凝怡館,因此算作人人都有入股。

「碧橘姐姐,我這個點子好吧?往客棧枕頭上擺幾本行會美人冊子,保管他們都來點姑娘。」

「不好,如果是女客帶著孩子住客棧呢?」

「那就讓小二悄悄塞給男客。」

「……我們斜雨是康州最‘清’的青樓,攬客要高雅,你們說的法子通通駁回。」

「要不然塞詩集吧,詩集很高雅,注上是哪位姑娘所做。」

「這個還行,先記下來。」

十幾位姑娘圍坐在碧橘的『橘徠服兮』屋里,難得閑暇,聚一聚,順便討論討論新客棧的經營之道。雖然她們並不能走出斜雨樓到隔壁去看管客棧,也沒有多少生意經,但「人人能分紅利」實在誘惑,大家都希望新產業能紅紅火火,這樣上次因行會而縮減的月例就能復原,甚至大幅上漲。

霏珠端著她的茉莉花蜂蜜涼茶,吃著這屋里招牌橘餅,認真听大家發言。開客棧她還真沒多少經驗,無非是上房貴點,下房多點,飯食做精致些,還要配上馬廄之類。其他姑娘們也跟她差不多,都是門外漢,新新鮮鮮坐一起邊聊邊琢磨,碧橘在一旁執筆記錄可行的建議。

如今不少姑娘丫環都愛喝蜂蜜茶,女孩子天生喜歡甜東西,據說甜點使人心情愉悅。捧著茶碗,霏珠很享受這麼一點早茶聚會時光。

可惜不是下午茶……下午大家都很忙。

正聊得熱火朝天時,松子急急忙忙跑進來報信︰「不好了不好了!」

一屋子人立刻禁了聲,松子灌下半杯茶,喘著氣說︰「大主事派我回來取東西。外頭不好了,松子特地繞過來跟姑娘們說一聲,今天正對面開了家新鋪子,跟咱們對著干,店名叫正雨樓。」

松子還沒說完,金英也闖了進來︰「不好了不好了!」

這下又是怎麼了?滿屋子人面上擔憂的神色顯露出來,一齊望向金英。

金英跑到霏珠旁邊說︰「姑娘快回去看看吧,可不好了,大公子又坐到門口找您呢。」

眾人長長呼出一口氣,還好不是大事。

霏珠向大家歉意笑了笑,示意松子繼續說。松子卻把她推出去︰「大公子可得罪不起,趕緊去哄。」

「那什麼正雨樓的事重要,我听完再走。」霏珠替松子擦擦汗,這丫環天天跟著大主事跑腿,已經由白松子曬成一顆棕色的松子了。

「叫金英留下听,你先過去。」碧橘姐姐發了話。

霏珠只得放下杯子,回屋去對付她的新相好。

自從李滄康復以後,她在雅間連著伺候了好幾天,天不亮就去小廚提食盒,大老遠送過去,陪看書,陪練武,陪發呆,陪吃飯,陪吃藥,陪說話,陪賞花,陪賞月,一直待到晚上才能拖著疲憊不堪的腳步回屋休息。總算看著李滄又恢復了氣色,霏珠如釋重負,心中愧疚感一消除,李滄就由「特護病人待遇」重新降到「新相好待遇」。

新相好待遇決不可能包括全天候陪伴,霏珠歇足精神,立馬投入到火熱的新客棧事項與斜雨樓永遠無止境的技藝學習中去。李滄那邊,只點個卯,送一把路上摘的花花草草而已。談情說愛可以拖一拖,新客棧開張在即,錯過就趕不上了。

于是在李滄發覺待遇驟降之後,他天天搬個椅子坐到霏珠屋門口,一副洞悉「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把戲的樣子,隔著門看她在屋里忙這個忙那個,直到霏珠受不了姐妹們投來的問訊目光,受不了客人們向李滄打听為何一直坐在這里時,李滄答的那些個文縐縐肉麻麻的話。霏珠每次都先敗下陣來,要麼請他進屋,要麼把他帶到大花園里一起逛。

李滄此時正坐在屋門口,頗熟稔地跟匆匆路過的幾個丫環們打招呼。

「柚子,起得真早。」

「你是小藍還是小紫……我總分不清楚。」

「大公子早~婢子是小紫。」

「下回不許叫大公子,叫姐夫。」李滄一本正經糾正小丫環對他的稱呼,「你管霏珠叫姐姐,自然要喊我姐夫,要記住。」

霏珠遠遠就听見了,哭笑不得,急步趕過來,送走小丫環,把李滄連椅子帶人拉進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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