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秦 天境卷 鳳舞香羅 衣是霓裳 第十章 神醫與一把勺子引發的血案

作者 ︰ 李青穎

王後被四個華服女娥簇擁著上了左首落座,偏頭看了看武王氣色,王後臉上閃過一絲憂色,︰「王上臉色不太好。」

武王心中惱火,不過宮人面前也不好駁了正宮娘娘面子,只是悶悶地黑了臉不作聲。心中卻罵道︰「良辰美景被打斷,面色好才出了蹊蹺。哼。」

太醫診完脈,半天不敢上稟,只是垂頭拿眼掃著地面,神情有些不安。

「如何?」武王沉聲問道。

太醫遲疑著上前,拜倒在地,口中三呼萬歲,然後才恭敬地回道︰「回王上,娘娘話,臣覺著須請天鑒台的祝大人來解夢即可,王上本身並不大礙,只是可能被夢中事物驚著,心不安,恐有後患成病。」

武王怒,「大半夜的,還得請天鑒祝來,還讓不讓孤王安枕?」

太監宮女立馬嘩啦啦地跪倒一大片,生怕被武王怒火波及,像先前那宮娥一樣被活活杖了。

王後側身,身子斜斜地靠向武王,一股脂粉香竄入鼻端,武王見那張日漸色哀的舊顏,心下一軟,點頭由她折騰。

解夢就解吧,反正那夢是挺嚇人的,且听祝裊裊怎樣分辯。

祝裊裊其人,武王召見的次數不多,基本上那尖嘴猴腮的小老頭沒事就呆在那欽天鑒上,終日神神叨叨的,不大招人待見,有一日武王騎馬在郊外撞見他正跟一只小麻雀嘀咕,召他前來,說他正在與禽鳥聯絡感情,以期早料風雨。

武王當時就覺得這小老頭和那欽天鑒就是他偌大王宮中的擺設,只不過歷代先王所設,心下不爽,但不敢罷除,索性置之腦後,如果不是王後執意要他來解夢,武王都快忘記他長什麼樣子。

深夜召見,祝裊裊以為出了何等大事,連朝服都來不及穿戴整齊,就一面套履一面慌里慌張地上了車駕,直往潼光殿而來。

到得殿外,見殿門列著三隊人馬,一隊宮娥,一隊太監,另一隊是平時隱在暗處保護王上的宮衛,心下當場一窒,這陣勢,莫不是武王駕前有失?

那武王雖然粗性粗氣,卻不是個暴君,除了偶爾有人撩了他的痛處才會發發瘋和愛睡夢中無意識地殺人外,其他還算得上大半個明君。

「王上,王上怎麼啦?」入殿也沒細看,祝裊裊就先入為主地撲倒大地,咽咽不成聲。

滿殿皆驚,武王更是氣得臉黑如炭。

「孤甚好,勞祝卿深夜見駕,實為解夢。」武王冷著臉,喉頭一字一字地吐著森冷的話語。

祝裊裊心道糟了,先入為主以為武王出了大事,呆會下殿,可不得善了哇。

又睜眼看了看肅立一旁的太醫田守正,一臉木胎,眼皮都未抬下,肯定是那廝看到王後與王上,良妃間暗潮洶涌,拖他來頂缸。

騎虎難下,低頭一看,驚然發現自己錯亂中拿錯朝靴,竟然是一黑一白,連忙扯了朝服下擺掩了,換上一臉肅穆地問︰「王上夢何物?」

武王又將夢中事物一一描述,「孤夢蒼龍現,山河破碎,秦旗倒于血肉中,有血光隱于東南,蒼龍落處滿天星沉。」

祝裊裊越听神色越凝重,但他只是將頭埋得更低,在武王面前,他這種破天荒的謙卑姿態,牽動著眾人的心。

蒼龍,始龍也,現,新舊更替,隱,百業待興,騰,天下戰多,伏,風調雨順。

這要如何解與武王?

嗯,田守正。

祝裊裊點頭如搗蒜,橫了田守正一眼,那廝汗毛忽立,眼角抽抽,表面依然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樣,心下已有些不安。

「王上,此乃吉兆,大秦將迎來另一個新端,如若能尋到應夢之人,伴君左右,將立下不世功勛,千秋傳誦。」祝裊裊虔誠地道,面上溢出喜色。

武王一生都想擴展疆土,征戰諸國,听得祝裊裊這麼一說,心中陰郁盡消,反而有些沾沾自喜之意。

「祝卿但請明言。」武王意氣風發道。

左首的王後眼中也泛起淡淡的喜悅,而良妃,卻感到一絲驚悸,武王一動心思,又有戰禍連年,她的故國鄉親,是否能得安寧?

祝裊裊環顧殿中,微微點頭,隨即指著田守正道︰「王上平日不曾好生調養,氣色不太飽滿,與氣運稍有不合。不若讓太醫好生開方養上一些時日,另再派人尋訪蒼龍化形之人,一舉尋得,王上龍威赫赫,形神飽滿,天下氣運盡歸,定能得償所願。」

田守正腳板心都在發顫,原以為祝裊裊,不過就一神叨叨的巫人,不懂朝政,結果卻被他反將一軍,他是哄得武王心花怒放,可自己呆會該開什麼方子給王上啊。

武王尚武,平日里自恃身強體壯,極為看輕太醫眾郎,且不喜苦澀味,會一味一味藥問明氣味用處,而且武王明明是與王後斗氣,原陽驚動,要是開寧陽清神的藥,武王自視春秋鼎盛,定會大怒。該死的祝裊裊!

「稟王上,臣有一方,所需藥材尚有一味常用之物,因平時用量大,得及時采辦,明日臣會知會置辦司置上,藥一配好煎好,即刻送到王上寢宮,王上須按時服用。」田守正不愧是個狐精,下了套,等著武王往上撞。

果然,武王略一沉吟,問道︰「何藥用量如此之大,宮中備余竟然不夠孤人入藥?」

田守正伏身,長冠輕顫,神情依然小心翼翼地道︰「回王上,是艾葉。初夏蚊多,各殿值守爭相領了此藥前去薰除,所以……」

「艾葉?」那味道,是武王最為不喜之一。

王後端坐在堂,斜斜地睨著良妃玉面,燈火里粉目含春,看著就覺著氣窒。

一听到艾葉兩字,眼前突然一亮,不動聲色地轉著椅把,然後淡淡地道︰「田太醫,不知可有針石可達此效?」

田守正一愣,隨即計上心來,唯唯諾諾道︰「臣不力,但聞得春秦越人明日將入宮,他精通藥石之理更勝臣,不若?」

猝听得太醫口中吐露越人二字,良妃突然腳下輕顫,臉色在燈火照耀下顯得異常白透,直比那梨蕊白雪還勝上三分。

王後不動聲色地收回眼,狹長的鳳眼輕輕一眯,似不勝睡意,慵懶媚極,沒有人注意到她眼中一閃而逝的冷芒。

「越人?可是坊間傳為神醫的扁鵲?孤略有耳聞。明日他要進宮之事,是何人所準?孤怎地不知?」武王思量片刻,有些疑惑地問道。

「這……」田守正飛快地掃了良妃一眼,躊躇不已。

「本宮近日突覺面色無華,不思飲食,听聞盧醫有神奇駐顏之方,特召入宮中一試,此事已立冊,王上機要之事繁忙,是否已經忘記前日所批之內宮奏簡?」王後淡淡地回了武王始末,又轉眸仔細打量著良妃,輕笑著道︰「良人妹妹,听說盧醫游歷天下,曾與妹妹在燕有過一面之緣?不知道明日,能否幫本宮試試那駐顏方?」

「是,遵王後旨。」良妃怔忡地咬著下唇,一口應下。該來的終究是躲不了,那就去吧,求一個了斷。

武王面色陰沉,沉默地盯著兩個神色各異的女人,對那盧醫其人上了心。

————————偶是華麗的分界線,我分———————

又說在那遙遠的秦國邊陲極北邊兒,一個鳥不生蛋的地方。

某場拉鋸戰正在拉開帷幕。

紅棉走後,林西將晾得溫溫的稀粥,一口一口地喂到嬰孩嘴里,小家伙吃得半飽,開始戲弄林西,將勺子含在嘴里,不肯吐出來,黑黑的眼楮盯著林西,壞壞地笑著。

「你這壞家伙,快吐出來,快吐出來。」林西手揚得高高的,假意要打他。

小家伙可不怕,咬著勺子就是不松口,白白的小掌,學著林西的樣子,輕輕拍動,那憨態可掬的樣逗得林西一陣輕笑。

紅棉準備的是三人份,本來她讓林西喂孩子,她自己端了另一碗粥,準備喂甘茂,林西沒吭聲,只是狠狠地剜了甘茂一眼,隔了三米遠,甘茂就覺得背上發涼,順勢就推月兌了幾句,說是林西會喂他,紅棉嘆氣飄走。

林西黑著臉,和孩子逗笑,就是不想理他。

甘茂左等右盼,林西就是磨蹭著不挪窩兒。好吧,她越俎代皰,她這是在替羅衣生氣,本來一穿越第一個遇到的好心人就是紅棉,可是剛才一席話,讓她完全改觀。背地里居然挑撥人家夫妻感情,哼,不安好心。

鳥不拉屎的地方,有什麼東西值得人家一個妙齡女子,賠上身子,還生了小拖斗來圖謀啊?

「娘子?」甘茂叫道。好歹他還是傷者吧,這小女人跟紅棉慪氣居然不給他飯吃。

「叫什麼叫?」林西頭也不回,臉黑得像鍋底,惡惡地回話。

「娘子,我餓了。」甘茂可憐兮兮道。

林西這才左磨右蹭地起身,一手抱著孩子,一手還在拉著他口中的勺子,慢騰騰地踱到甘茂旁邊。

指著懷中不肯松口的小家伙,林西無奈地道︰「就這一把勺子,你兒子不肯給。」

甘茂聞言,張嘴想笑,林西復又瞪眼看他,他只得屏氣斂笑,一張卡白的臉憋得通紅。

「小家伙,把勺子給他吃飯好不好?」林西指了指甘茂,又指指他口中的勺子,不知道是不是血脈相通,小家伙嘴一張,勺子出來大半。

「真是爹爹貼心的小棉襖。哈哈。」甘茂得意地笑著,雙肩輕顫。

「傷口。」林西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手下意識地一拔,卻發現還是沒拔動,抬了眼,小家伙咬著小半邊勺子,笑得眼楮眯成一線。

「喏,樂極生悲,你兒子還是不給。」

……

一把勺子引發的血案……

甘茂沒忍住,笑得大力了些,傷口開始滲血,白衣上點點滴滴,像冬日映雪的臘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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