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妤記 一樹梨花 章六十五 躍躍欲試

作者 ︰ 一半是天使

待花夷從首座退下。院中弟子們才兩三個相熟的一起離開,均忍不住地都交頭接耳的,熱烈討論著這次到底要不要參加比試。

只有金盞兒這四大戲伶顯得頗為淡漠,互相看了一眼,也明白了彼此心中所想,四人齊齊而去,卻無一人開口論及這次前院擺擂之事。

向塞雁兒告了聲假,子妤等著眾人離開,面含微笑地朝院外的角落走去。那兒止卿和子紓都沒有隨即離開,只等大家散去的差不多才來到外庭,就著偌大的槐樹躲開日頭,等著子妤過來,三人好說說話。

「姐,我一定要參加比試。」子紓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白的牙齒。今年他也和姐姐一樣已經十六歲了,小時候的圓臉和彎彎的眼楮已沒了蹤影,身板兒魁梧碩長,面色堅毅俊朗,儼然是個大男子漢了。

不過他說話時還能看到一絲真摯和憨厚的表情從眉眼間透出,見止卿和姐姐都一語不發,狐疑地問︰「怎麼。止卿哥,你也不興奮呢?」見止卿只用柔目注視著子妤,面含微笑,也不理會子紓,搞得他越發模不著頭腦︰「怪了,姐,你和止卿哥玩瞪眼兒嗎?」。

「如何,要抓住這次機會麼?」止卿仍舊不理會一邊兒鬧騰的子紓,終于開口詢問道。

子妤當然知道止卿的意思,先前早晨他幫自己贏得了一次登台的機會,若是善加利用,說不定真能讓自己有朝一日以戲伶的身份站在台上。可是這次三等以上的戲伶全都要參加,其青歌兒,紅衫兒,還有止卿和弟弟這樣的卓越弟子均是競爭對手,而自己,不過是個塞雁兒的婢女罷了,就算想一試,花夷能給這個機會麼?自己又能有幾分勝算呢?

仿佛看出了子妤的顧及,止卿干脆道︰「其實,我總覺得這次唐師父輸了,他是故意讓的我。而他也早知道班主今兒個公布的消息,明里暗里是在成全你一次。」

強壓下去的希望又被挑起,子妤捂住粉唇︰「果真是唐師父有意讓你贏的?」

「喂!」子紓在一邊總算忍不住了,扯開嗓子一吼︰「你麼打什麼啞謎呢,告訴我啊!」

「子紓,唐師父答應讓我登台演出一次。說不定,姐姐這次也能和你們一起參加前面戲台的比試了。」子妤一口氣說了出來,眉眼彎彎地看著弟弟,等他的反應。

原本就溜圓的眼楮睜得像銅鈴一般大了,子紓的表情由迷茫到驚喜,由驚喜又到不解,忙拉著子妤的衣袖︰「到底怎麼回事兒,什麼贏了唐師父,還有家姐你何時能登台,我怎麼听不明白。」

這時,止卿才含笑將早晨三人一起去煙波湖賽馬的事兒告訴了子紓,見他听得一愣一愣,點頭道︰「如此,若子妤願意,唐師父也不反對,那你姐說不定這能有機會入宮演出。」

不顧自己已經長大,子紓高興的像個孩子,明亮的笑容在臉上綻放開來,猶如和煦春日的陽光,大呼道︰「太好了!家姐,咱們這就去求唐師父答應。走走走!」

一把拉住這個毛躁脾氣的弟弟,子妤把縴指放在唇上︰「噓,你可小聲些,別讓人听見了。我今晚熬夜把香囊繡出來算作禮酬,明兒個再去求他答應。」

「那好那好,若是家姐能參加比試,我們仨兒干脆合演一出好戲,齊齊進宮去給不遜兄的姑女乃女乃獻藝,那該多好。」子紓已經開始憧憬了起來,俊顏之上滿滿全是歡喜和興奮,怕是今兒個夜里就要開始失眠了。

止卿伸手敲了敲他的頭,笑道︰「八字還沒一撇,你就這樣高興。還是讓你姐先放平心態,若是唐師父不答應,也沒那麼失望。」

拍拍自己的胸口,子紓哼哼道︰「不怕,唐師父表面上嚴苛無比,可對我姐那是很疼愛的。咱們軟和些,實在不行一齊去求他,怎麼著也會讓他妥協的。」

「好了,你們先回後院兒,我得給阿滿姐熬藥去了。」子妤說著起身來,拍拍裙後沾到的灰塵。

「阿滿姐沒事兒吧,其實嫁給鐘師父挺好,沒想她一聲不吭就這麼病了,也不知道是不願意還是怎麼的。」子紓說著,又擔心,又遺憾地扁扁嘴。

止卿也嘆到︰「阿滿姐今年也二十一了吧,若繼續跟著伺候四師姐。恐怕以後就不好找人家了,你也勸勸她吧。」

搖頭,子妤笑得有些勉強︰「她心里怎麼想我也猜不著,問她是不是不喜歡鐘師父,她又搖頭。問她為什麼不願意嫁給鐘師父,她也搖頭。我也只得旁敲側擊地和她說話,好過現在逼她做決定,以後終身後悔的強。」

說完,和止卿子紓道別,子妤提了裙角,細腰輕擺便回去了沁園。

伺候塞雁兒用過午膳,子妤才到灶房煎藥。花了小半個時辰弄好,這才頂著一張被爐火烤的紅撲撲的臉蛋,端了藥汁和一碗白粥並兩樣小菜,去了阿滿的屋子里。

也不知什麼原因,阿滿自打知道鐘師父求班主讓她下嫁之後,就一病不起。唐虞來看過,說是染了風寒,又有心事郁結于胸,所以才一病不起。雖然藥石或許有用,但還是要靠自己打開心結才能痊愈。

子妤看著阿滿日漸消瘦的面龐,心中也是不忍,只好每日替她煎藥。陪著她說話逗趣。如此反復了近一個月,阿滿終于見好了,雖然還是不能下床走動,但臉龐上也有了些笑意,實屬不易。

陪著阿滿用了粥和藥汁,子妤拿來繡藍,一邊做活兒一邊和她閑聊,也將花夷允許弟子們比試的事兒說給了她听。

面色略微有些蒼白,阿滿听著子妤的話,笑道︰「丫頭,這次你得好生求求唐師父。若他答應讓你參加比試,說不定真有可能入宮為諸葛貴妃演出呢。若是一舉得了宮里貴人們的喜歡,班主一定不會再埋沒你了。」

「或許吧。」子妤心中不敢抱了太大的希望,只點點頭。

瞧了一眼子妤手上剛剛開工的繡囊,阿滿忍不住打趣兒道︰「另外,還得好生謝謝你的止卿師兄,我看他待你猶如親妹子一般,這香囊也是繡給他的吧?」

「嗯,若不是止卿替我贏了這個機會,也全無可能的。」抿抿唇,子妤還是掩不住有些期待,目光閃閃的︰「上了五年的戲課,但因為不是弟子的身份,始終沒能登台演出過。師父們都曾說過,我的嗓子雖然底子不如青歌兒紅衫兒她們,但有種清新質樸的感覺在里面,唱起青衣來也不輸她們幾分。可戲班規矩不可廢,別人都是一級一級熬上來的,我若直接演出,班里弟子們定會有非議。我想,這也是班主一直沒有答應讓我上場的緣故吧。」

「你倒是看得開。」阿滿心疼地看著子妤,從床上坐起身來,伸手拍拍她的肩頭︰「你是個知禮懂事的。班主看在眼里,哪里會不心疼。只是平素里苦于沒有借口機會,才不得不埋沒了你。這次大好的機會,若不把握住,以後說不定也像我,等到了年紀就被發配的嫁了呢。所以,自己的命運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中。這些年來,你一刻也沒落下,我瞧得清楚。論用心,你看了這麼多戲文,寫了厚厚的一疊心得。論用功,你每日的練習怕是沒有三個時辰也有五個時辰,每每夜里我起來,都能听見你在琢磨唱段。四師姐其實也是看在眼里,你這樣用功。她都是默許的,只要你機靈些多給她想出小曲兒來唱,她才懶得管你做不做這沁園的婢女。所以啊」

一口氣說的多了,阿滿自顧操了床頭的一杯熱茶潤潤嗓,又道︰「我看唐師父平素待你也是極好的,你好生哀求,說不定這能把握住這次的機會。」

阿滿的話,每一句其實子妤都仔細想過,也都想的清楚明白,曉得這或許是自己在花家班唯一的一次機會了。花無鳶留下遺言,要她和子紓除非成為「大青衣」,否則身世之謎就永遠也無法解開。子紓小時候看起來還能唱唱青衣,可隨著年紀增大,他又練了這些年的武生,身材長相早已沒法子再扮青衣了,除非是自己這個做姐姐的,能趁著才十六七歲的年紀去爭取一下。

平日里,子紓那家伙嘴上不說,其實心里還是一直想著此事兒的。他身材闊碩,面貌威武,要唱旦角兒是不可能的,自己這個姐姐又沒法子像一般弟子那樣一級一級地熬到五等以上戲伶,看在眼里只有干著急的份兒。

朝廷雖然已經十多年未曾封過「大青衣」的名號給戲伶,但總還是有希望的。若是姐弟兩都沒能唱青衣,這一丁點兒的希望也就成為泡影了,身世之謎,也將永遠無法解開。

想到此,子妤也加快了手上的動作,想著先繡完給止卿的,再仔細用心地繡給唐虞的香囊,爭取用自己的真誠來打動對方,一定要順利得到參加比試的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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