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宮斗 卷二 風華 122 延陵萱萱(二)

作者 ︰ 寧氏佳人

見此情景,在場幾人饒是女子。也都不由自主地放輕了腳步,好像生怕這突兀的聲響會打碎這唯美的景致,令人憑添懊惱。

這時,那女子卻回過頭來。只見她手里拎著一個水壺,腳邊放著幾把大小不一的鏟子和藥鋤,好像正在忙著侍弄花草。

姚婕妤站在花海邊緣,趕緊行了一禮,道︰「妾身見過德妃娘娘。」

三公主也跟著行禮。

萱德妃雖失寵已久,但名份尤在,其品級高過姚婕妤不知幾級;而姚婕妤從前過的也是失寵的日子,因此此時對萱德妃的態度卻是不亢不卑,真誠是發自內心的。所以,萱德妃微微怔忡地看了她幾眼,然後便淡淡地笑了。

「原來是重華宮的姚婕妤,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啊!」

萱德妃隨意地打了個招呼,然後便收拾起腳邊的幾樣工具,掂著裙子從花海里走了出來。

她的裙裾一路掃過花朵,沾上了露水和花香,清新迷人。

待走到跟前,三公主更是微微吃了一驚——近距離地觀察。萱德妃真是肌膚如雪,腰肢縴細,藍眸深邃,美艷不可方物!尤其是她身上那種北疆女子特有的率性和熱烈,更為她的美增添幾分勾人的魅力。

「這位便是純孝公主吧?果然是美麗高貴。」萱德妃笑眯眯地看著三公主。

三公主心里一驚,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經被對方看穿,當即有幾分不好意思。

姚婕妤卻目光坦然地笑了笑,道︰「娘娘的眼力還是一如從前。樂兒,還不趕快見過娘娘。」

這時,萱德妃身邊那位領路的小宮女睜大了眼——她得知方才與自己攀談之人竟是當今公主,不由得吐了吐舌頭。

三公主趕緊依著公主之制重新與萱德妃見禮,萱德妃卻擺了擺手,道︰「既然來到了萱宜宮中,何必講那麼多虛禮?我最煩你們中原人,朋友之間見面還講究那麼多虛禮,你拜我我拜你的,也不嫌累得慌!」

三公主不由得一樂。

眾人寒暄一陣,之後,萱德妃便單刀直入地問道︰「婕妤今日來我這里,為的可是幻影醉心花的解藥?」

姚婕妤點頭稱是。

「幻影醉心極為罕見,即便在北疆也是千金難求。不知宮中誰人這麼倒霉,竟中了它的毒氣?」萱德妃問。

姚婕妤不敢把鳳清鳴的名字說出來,因為鳳氏一族常年征戰北疆,鳳氏軍的威名在北疆十分響亮;而前次北征之戰中鳳止戈又幾乎取了延陵國老皇帝的性命,因此鳳氏與延陵皇族可以說是有著血海深仇,不共戴天的。若她把鳳清鳴的來歷說給萱德妃听,只怕她不動手殺人就算不錯了。哪還能配制解藥?

但她又不能欺騙萱德妃,于是,巧妙地答道︰「中毒之人的身份,因為事關重大,恕妾身不能明言;然而她卻是受了當朝皇後的毒害,因此,還請娘娘賜一劑解藥,救她一命!」

果然,萱德妃听了,眼中閃過一道火光。

「皇後下的手?她裝了那麼多年好人,此刻終于也耐不住了?」萱德妃冷笑幾聲,語意中殺機隱現,寒氣迫人。

看來,當年她沒少受皇後的荼毒。

「那麼,還請娘娘……」

「你不必說了!既然是皇後的敵人,自然是我的友人,我一定會救她的。不過,這幻影醉心的解藥,配制起來十分麻煩,你得有耐心等一等才行。」萱德妃爽快地答應下來。

「多謝娘娘憐憫!他日那人病好,妾身自當領她過來謝娘娘救命之恩!只是。她如今已經陷入了昏迷,還請娘娘快速動手!」姚婕妤松了一口氣,與三公主對視一眼,兩人眼中皆有喜色。

萱德妃點了點頭,利索地把藥鋤花鏟一收,也不與她們道別,便徑自往花園里一處小小樓閣走去。

「公主要去配藥了,請娘娘和公主先回吧。待藥配好了,奴婢自會想法子通知你們。」藍眸小宮女說道。

于是,姚婕妤與三公主便退出了萱宜宮。

回到重華宮,三公主興奮地對姚婕妤說道︰「母妃,那位延陵國的萱萱公主真是性格豪爽,完全不同于我們大興國的女子!」

「延陵帝國地處北疆,民風彪悍,他們國家的女子地位很高,平日可與男子隨意來往;延陵萱萱雖是一國公主,但卻沒有半點尋常閨閣女子的脂粉氣,性格也豪爽干脆,與宮里其他娘娘自是不同的。」姚婕妤答道。

「真的呀?這麼說來,那延陵國倒真是自由得很!」三公主臉上露出驚奇之色,眼里也透出幾分向往。

「只可惜,萱德妃來自敵國,皇上因為兩國邦交的緣故,對她倒是冷淡得很。那樣一個桀驁出眾的女子,又出身尊貴,卻被幽居于深宮之中,終年不見天日。」姚婕妤的眼里露出幾分惋惜。

「是呀!我听剛才她的語氣,好像對皇後憤恨得緊,母妃你知道是什麼原因嗎?」。三公主好奇地問。

姚婕妤警覺地望四周望了一望。不過此刻她們已身處重華宮內,倒不必擔心隔牆有耳;于是拉了三公主到內殿坐著,講起了萱德妃與皇後之間的恩怨。

原來嫁于大興國和親,並非延陵萱萱的本意,她只不過是被當時的延陵皇帝所逼而來。初到大興時,因其美貌迥異于中原女子,也的確得到過皇帝的喜愛,不過她生性耿直,加之出身高貴,不能像其他女子那般迎逢聖意,所以沒過多久便失了歡心。

那時候,她的一個貼身侍女因不熟悉中原規矩,在一次宴會上得罪了太後。這本是一件小事,然而皇後卻為了博太後的歡心,下令處死了那名侍女。偏偏那侍女極得延陵萱萱的信任,兩人平時親如姐妹,所以延陵萱萱便與皇後結了仇。

之後,延陵萱萱便處處與皇後作對,好幾次差點與皇後正面沖突;有一次,還多虧了姚婕妤從中調停,幫了一個小忙,才彌補了萱德妃的過失。這些事,雖沒有給皇後造成人身傷害。卻大大損傷了皇後的顏面,因此後來兩國關系交惡,皇後便趁機向皇帝請了幽禁令,讓延陵萱萱只能在萱宜宮內活動,不得踏出宮門一步。

延陵萱萱自此退出了後宮的舞台,不過她對皇後誅殺她侍女一事,一直沒有釋懷,這也是姚婕妤今日為何不提鳳清鳴的身份,也只提到了皇後下毒的原因。

姚婕妤知道延陵萱萱嫉惡如仇,這樣子繞著彎來說明鳳清鳴的身份,既算不上是欺騙。又能使她出手相救;這,也算是一個折衷的法子了。

三公主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然而眼中的向往之情更深了.

此時,月光籠罩的萱宜宮中,白色的鮮花正在盛開。夜深了,寒冷的北風吹過浩如瀚海的花朵,那迷人的香氣便被掀了起來,如煙如霧,恍若仙境。

白色的花海里,白衣女子正彎腰低頭,手舉著一把花鏟忙碌著,小心翼翼地剜著植株的根睫。她工作得很投入,不知不覺已來到花海一角的宮牆之下,卻並未注意到被綠色蔓藤圍繞的宮牆之上,正坐著一位黑衣男子。

那黑衣男子身材魁梧,彎曲的黑色長發如那女子一般隨意披散著,額際系了一根黑色抹額,冰藍色的眼眸深如瀚海,里面正涌動著柔柔的波光。

此時,月光照在他臉上,使那輪廓鮮明的五官柔和了許多;而深隧的眼窩處,更是被濃密的睫毛投出一片剪影。

這人正是前幾日俘獲了鳳清鳴的藍眸男子——炎雨。不知他此時呆在萱宜宮的牆頂上,卻是為何?

「皇姐,跟我回去吧。」他突然低低開口,語氣帶著祈求。

延陵萱萱彎腰低頭,動作熟練地擺弄著手中的花朵,對他的話置若罔聞,仿佛他的話,只是花海上空的一陣輕煙似的。

「皇姐……」

又一聲低低的呼喚,這一次,倒是帶了幾分撒嬌的意味。

女子仍是不理他。

終于,那男子一躍跳下了牆頭,直接飛身至延陵萱萱的身邊,抱住她的腰︰「皇姐!跟我回去!我們回延陵!」

女子無奈地直起身。此時,那男子比她高出一個頭,然而他卻非要把頭抵在她後背上,就像小時候那樣。

「曜宇。放開我,你走吧。」延陵萱萱嘆了口氣。

男子听了,手卻抱得更緊了︰「皇姐,你為什麼不跟我回家?難道你不想念延陵麼?難道你不想念親人麼?」

他的語氣有些委屈。

延陵萱萱有些愣住了,她的視線飄向了遠方。遠處,是一片翻滾的白色花海,花海的盡頭,便是高高的冷漠的宮牆。

十年了,她嫁到大興國十年了,已有多少年未走出過道宮牆了?最開始,她也曾無數次幻想過那牆外的景色——或許那里會有故鄉寬闊無垠的草原?或許那里會有篝火旁歡唱起舞的年輕身影?或許那里會有她親愛的弟弟?然而沒有,什麼都沒有。這一切,都消失在她的記憶里,消失在那高大而冷漠的宮牆里。

「不。從父皇把我嫁到興國來的那一天起,我的心,就已經死了。」延陵萱萱淡漠地說道。

她的話音一落,男子的身體便明顯地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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