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是他們這些大人之間的聚會，白聖依沒有帶姝兒來，他仍然像以前一樣安靜，仿佛無欲無求的模樣。可他並非無欲無求，只是一直以來，他都知道，自己這個御史大人的公子身份，和其他人比起來差到幾乎不能見人的靈力，讓他覺得自己根本就無法強求。
所有人的敬酒，陸留芳全部婉拒了。賀蘭剛是最後一個敬他的，見他不喝，本就憋了一肚子不痛快的賀蘭剛生氣地丟了杯子，冷喝道︰「這才第一次，陸芳嬪就要恃寵而驕了？連清竹和本王的面子都不值錢了。」
陸留芳愣了一下，他連忙站起來抱拳道︰「賀蘭大哥誤會了，只是千千說她不喜歡酒味，留芳答應過她，從此不再飲酒的。」
宮人心慌地跪下應道︰「回大人，皇上連綿不休地彈琴，已經兩天兩夜了。」
「是！」宮人出去了，滿面憂色，唇角帶血的火兒狼狽地跑了進來，才跨過門檻就支撐不住地倒在了地上︰「皇上，寧妃大人，不，不好了！娘娘閉關途中心緒不寧，走火入魔了！奴婢無能！」在所可後。
如果不是因為她，沒道理其他人都閉門不見客的。
「見過寧妃大人！」寧子淵的到來，令宮人一一叩拜。他只是無聲地揮揮手，走進了慕雲宮。
「他們怎麼了？」陸留芳有些不知所措，剛剛他說了得罪人的話嗎？白聖依抬起頭，一顆眼淚再也忍不住掉了下來，他輕聲道︰「除了替她緩解痛苦，沒有人踫過千千。六年來，沒有人可以踫她，陸大哥是第一個人，恭喜你！」
他的話一完，寧子淵也徒然窒息了下。稍候，他苦澀地笑了︰「你們不要瞎猜，她留下陸留芳，不是因為陸留芳這個人，而是因為他是最後一個。」
「究竟發生什麼事了，你知不知道你這個樣子會讓多少人擔心嗎？」寧子淵不由緊張地再問了一次，如果不是特別大的事，清竹不可能會有這樣激烈的反應。
寧子淵也是淡然地昂著頭，任酸澀流回眼眶中︰「等她閉關醒來，想必會與以前有所不同吧！但我知道，她一定會對我們，一視同仁，沒有人可以例外。」
「清竹，宮里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寧子淵在他身邊坐了下來，听了他的問話，鳳清竹的瞳孔悄然一縮，卻默然不語。
「怎麼不叫其他人勸勸？」
「是！」宮人領命，連忙退下給鳳清竹準備飯菜去了。寧子淵走到鳳清竹身邊，喊了他兩聲，鳳清竹都像是沒听到一樣，他只好伸手強形抓住他的手，讓他離開了琴弦。鳳清竹似乎此時才發現他的到來，恍惚的神色微微收斂了些，他淡淡道︰「你回來了！」
場中死寂一片，賀蘭剛更是一臉大受打擊的模樣，他慘白著臉大退了幾個大步，忽然轉身撲到自己桌上拿起了另一只倒滿酒的杯子，但才送到唇邊，又記起她不喜酒味的習慣，他立刻丟了杯子，然後痛苦地大吼了一聲沖了出去。
「皇上，寧妃大人，鸞鳳宮的火兒姑娘求見！」一個宮人忽然急匆匆地奔進殿中跪下。二人迅速收拾好自己的心情，鳳清竹道︰「請她進來吧！」
鳳清竹听到千色的名字，眼中傷痛一片，他沉默了會兒，才沉聲道︰「她，那天留了陸留芳整整八個時辰，听說是因為陸留芳一時無法自控，沒有節制。」
鳳清竹也在下一秒站起，一言不發地甩袖離去。其他人也都先先後後的站起，以各種顯而易見的失落姿態，一個個踉蹌地離開。沒一會兒的功夫，場中就剩下陸留芳自己，和同樣不明所以的蕭瞑合，以及無聲地咬住下唇，低頭仍然安靜地坐在自己位置上的白聖依了。
如果說因為對象是陸留芳，他不憤不甘的話，那麼換成那個人，鳳清竹就只能是無力了。仿佛突然間，喪失了所有的力氣，他忽然面容蒼白地癱在了椅子上。
「不怎麼好。」寧子淵沒有讓他成功轉移話題，仍然嚴肅而固執地問道，「清竹，能讓你反應這麼大的事，你不說，我也早晚會知道的。但是這樣亂猜的感覺很不好，你不用再瞞我了。我會努力受住的，是不是因為千千？」
他說完，也站起來搖搖晃晃地離開了。陸留芳一時間心里百味俱除，驚喜有之，憂愁有之，卻不知究竟是喜多，還是憂多。
「最後一個沒有什麼不一樣。」寧子淵淡淡道，「但是最後一個之後，她就可以修齊半魂，並開始修練。很快，整個天穹以內的人都會發現她的重生，所有人都會知道她的存在，包括，那個人！」
見他說完，沒人應他的話。陸留芳小心地抬起頭，才發現所有人的臉色都變得詭異而可怕。
慕雲宮中，鳳清竹一個人，神色恍惚地坐在殿中央撥弄著琴弦。黑色的琴木上一灘灘細小的血漬都已干涸成了暗紫色，他修長的食指上更是新的舊的血絲，淋灕糾纏著，說不出的嚇人。
那個人！
蕭瞑合仍然仿佛事不關己一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無聲地用著飯，但是當陸留芳神不守舍地離開後，抬頭看著他的背影，他眼中卻同樣復雜到自己都沒有發現。
慕雲，仰慕的慕，雲姬的雲，這是清竹給自己的宮殿改的名。他將宮中所有的宮名都改成了誅如此類的名字，比如寧子淵住的宮殿，叫暮色殿。暮，取諧音慕，色來自她的名。
賀蘭剛沒再在這件事上找陸留芳麻煩，但卻也憋不住問出了大家都想知道的事︰「昨天你留在鸞鳳宮八個時辰，都做了些什麼？」
寧子淵回來的時候，是千色閉關後的第三天。後宮中的詭異氣氛，他才回來就立刻感應到了。听說，第九男妃已定下。因為千色閉關了，所以雖然想念她得厲害，他卻沒有急著去打擾，而是轉身去了慕雲宮找鳳清竹，听說他已經免朝兩天了。
「行了，你們下去備些膳食！皇上一會兒要用的。」
「我不明白！」鳳清竹狠狠的閉上眼楮，哽咽，「我不明白，最後一個有什麼不一樣。」
「驅什麼寒需要八個時辰？」賀蘭剛咄咄逼人。陸留芳以為他怪自己累著了千色，連忙紅著臉低頭道歉︰「抱歉，是我因為初次一時失控，沒有顧及好千千的體弱，我下次會節制些的。」
「……」陸留芳臉上多了抹尷尬，「我在里面，自然是幫千千驅寒。」
鳳清竹驀然清醒過來，他突然也明白了千色留下陸留芳的意思，不是因為他不一樣，而是因為他們所有人在她心里都是一樣的。
之前不接受只是因為無法面對嗎？她不知道，那樣美好的她，他只會加倍疼惜，又怎麼可能會在意她不得已的**他人呢！
「你別問了！」鳳清竹冷然道，「知道了，你的心情一樣會不好的。對了，千千讓你辦的事，辦得如何了？」
顯然，他這樣不停地彈琴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了。琴可听心，他的琴聲雜亂無章，滿是悲觀和傷痛的頹廢。
陸留芳自御花園回去後，就再也沒出過留芳殿。不想出去礙人的眼，他就整天躲在自己的房間里面，細細地回味著那一整天的甜蜜和纏綿。原來自己還是第一個，這是不是說明，千千心里是有他的？
寧子淵皺眉問候在門外的宮人︰「皇上這樣多久了？」
沒有人，曾進駐過她的內心，沒有人可以代替她心中那個人的位置。盡管那個人帶給她的只有無盡的傷害，可是，他們這麼多人的愛與溫柔都沒能縫補她心口的裂痕。
眾人齊齊一怔，幾乎是下意識的，端著酒杯的放下了杯子，沒端杯子的也不動聲色地將身邊的酒壺推到了一邊。因為以前誰進去陪她的時候，都不會帶著一身酒味進去，所以大家根本就不知道她還有這個習慣。看來，酒這種東西以後還是不踫的好。
寧子淵和鳳清竹雙雙變臉，二人急忙站起，吩咐了宮人送火兒回去休息後，二人以最快的速度往鸞鳳宮的方向飛去。
「其他幾位大人都關了宮人不見客。娘娘閉關了，奴才們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寧妃大人來了，就趕緊幫著勸勸皇上吧！這樣下去，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住了。」
鸞鳳宮中，其他六名婢女通通被打倒在地上，也不知是死是活。一身紅衣妖嬈的千色身體升騰上半空，大睜的美目赤紅如血，猙獰如魔。她抱著自己的腦袋痛苦地大喊著，偶爾出手瘋狂地四處攻擊，想要發泄身體和腦海里的痛。
每一處被她打過的地方都成了一片廢墟，只是因為鸞鳳宮有結界，外面听不到里面的聲響而已。寧子淵和鳳清竹心急如焚地躥進了鸞鳳宮範圍。zVXC。
「千千，你冷靜點！你听我……」寧子淵以靈力暗中呼喚了其他幾個人，鳳清竹想要勸說什麼，話還來不及說完，千色忽然撲過來緊緊地掐住了他的喉嚨，將他整個人都提到了半空，聲嘶力竭地喊道︰「說，你有沒有愛過我？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