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際戰艦瑪洛斯號 空白

作者 ︰ 林

11月11日。

瑪洛斯號。

杏壇號上的物資人員轉移到瑪洛斯號已經整整一周。人員的安置,結構的調整,人事的更迭,讓瑪洛斯上下混亂不堪。由于之前慘烈的空戰,以及新進入瑪洛斯編制的兔寶寶飛行員們,司徒文晉夜以繼日地在飛行甲板上重新整合飛行編隊,指揮維修受損的飛機和甲板,忙得幾乎頭不沾枕,腳不沾地。

伊斯特被扣在醫務中心觀察了三天之後,就搬進了十九層甲板的飛行員住宿區。她的單人宿舍離司徒文晉的宿舍只隔了半條走廊,但是忙得焦頭爛額的司徒文晉,一周來基本就沒機會和她說上兩句話,關于伊斯特的消息,多半倒是伊斯特的新朋友安妮更新給他的。

其實伊斯特最近也忙得很。盡管不用飛任務,作為杏壇號前指揮官,她有大批大批的交接文書要簽署,而且就算沒有公務的時候,也會有一撥又一撥的兔寶寶們和前學員們來找她進行各種「談心」活動。據「無意中」听過幾次壁角的謝元亨稱,「談心」的主題廣羅萬象,無所不包——小到人生觀世界觀的選擇,大到和諧性生活的維持,都是學生們前來向伊斯特咨詢和傾訴的內容。

司徒文晉決定去找伊斯特談談。倒不是因為他的人生觀或是性生活也出了問題,而是伊斯特這些兔寶寶們實在是要把自己整瘋了︰這群兔崽子們沒學到伊斯特的半點本事,伊斯特的無理攪三分倒是學了個十成十,而且還打不得罵不得,尤其是幾個女孩子,稍說兩句重話,她們竟能一再上演淚奔的戲碼。

司徒文晉揉著太陽穴,趁著午休時間,從二十層飛行甲板來到十九層飛行員住宿區。

那扇掛著「.伊斯特少校」銘牌的門半掩著,里面隱隱傳出談話的聲音,而坐在門口折疊椅上聚精會神打PSP的那棕發雀斑臉的年輕人,正是在杏壇號覆沒那天嘲諷伊斯特和司徒文晉演技拙劣的麻煩精彼得森。

見到自家飛行官長一張臉黑如鍋底,彼得森腿肚子轉筋,忙藏起PSP,從椅子上跳起來,挺胸抬頭,立正敬禮,

「長官!」

司徒文晉皺眉,「還有十分鐘就是你的飛行班次,你還不去準備,愣在這里干什麼。」

「可是長官,搞錯了吧,我剛剛已經飛過一個班次了,現在是休息時間……」彼得森一臉無辜,指指伊斯特的門,「而且我好不容易才排到的……」

「哪來那麼多廢話,還不快去!」司徒文晉臉色更差。

彼得森不甘心地蠕動了兩下嘴唇,最終還是對飛行官長的恐懼戰勝了對「談心」的渴望,向司徒文晉敬了個禮,回身跑下二十層甲板。

這時身後伊斯特的房門被猛地拉開,沖出來一名黑塔一般的壯漢,將司徒文晉撞了個趔趄,正是當日險些害得伊斯特死在空戰中的菜鳥克萊門特。他比司徒文晉還要高半個頭,此時一雙眼楮腫得桃兒一般,見到司徒文晉之後禮也不敬,只是嘟囔了一句「司徒長官」,接著抽抽搭搭地咚咚跑走了。

司徒文晉大腦一陣月兌線,卻听門里傳來伊斯特的聲音,

「……阿晉?是你麼?請進。」

司徒文晉推門而入,「那個克萊門特這是怎麼了?」

「性生活不和諧唄。」

司徒文晉望著盤腿斜靠在床上的伊斯特,一臉不贊成。

伊斯特愣了一會而方才反應過來,隨手就把手邊的一本書向他頭上丟了過去,「胡思亂想什麼,是他和他女朋友寧馨。」

司徒文晉輕松抄起呼嘯而來的書,拿在手里隨便翻著,「寧馨?那個凶巴巴的袖珍金發小妞兒?」

「你還好意思說她凶巴巴?你這一個禮拜把她訓哭了幾次?」

想到那群兔崽子,司徒文晉的太陽穴又跳了起來。他拽過一把椅子,坐在伊斯特床邊,準備和她好好理論理論此事。話到口邊,卻變成了,

「你什麼時候開始戴眼鏡了?」

伊斯特此時穿著一條藍灰色的舊軍褲,上身套著一件印著西點軍校logo的舊體恤,一支烏沉沉的鈦鋼筆夾在領口。她把黑發隨便束在腦後,而一張桃心臉上夸張地架著一副牛角框的大眼鏡。隔著鏡片,她的目光更顯得溫和。

「阿真的舊眼鏡,我換了一副平光片。怎麼樣,有麻辣女教師的範兒吧?」伊斯特笑起來,摘下眼鏡便架在了司徒文晉的鼻梁上。

司徒文晉新近剪了個極短的寸頭,精神利索。但就算是再帥的酷哥,配上這樣一副古怪的眼鏡,模樣自然也是滑稽得緊。伊斯特笑吟吟地端詳了他半晌,忽地哧的一笑,似是想起了一件好笑的陳年舊事,目光流轉,正正經經地連名帶姓叫他,

「司徒文晉,你這個模樣,配上這樣一個……」

「你可以閉嘴了。」司徒文晉長著一雙能看穿她腦子的透視眼。

伊斯特委委屈屈地閉嘴,柔軟的嘴唇微抿,一側的腮幫子鼓起來,目光里盡是不甘。

她的每一個小動作小細節,都是司徒文晉所極為熟稔的。十幾年來,她的模樣並沒有什麼改變,但沒來由的,看著她,司徒文晉心中卻總有一種明珠蒙塵的嘆惋。

嘲笑司徒文晉的機會總是很多,伊斯特倒並不在意失去了這一個。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麼大事,伊斯特推推司徒文晉,目光閃閃,「請你去幫我關上門,我有件大秘密說給你听。」

司徒文晉暗中搖頭。「請進」「請關門」,一般人在軍隊里越混越糙,而伊斯特卻正好相反,說起話來一年比一年客氣,性格氣質也一年比一年溫和,似乎她少年時代曾深惡痛絕的禮儀教育,正在一點一點反噬回來。

司徒文晉走去關門,卻見到碩大的一卷地毯從門縫里探進了頭。跟著進來的,是一顆長著亂草般金發的腦袋——抱著地毯,咯吱窩里還夾著個便當袋,擠進來的人正是瑪洛斯號的年輕通訊官阿萊索-洛曼諾。

「嗨,午安,伊斯特。咦,司徒上尉,您也在。」洛曼諾向兩人打招呼。

司徒文晉頗有些不豫——不論是政宗一郎還是洛曼諾,見到他的表情語氣,總讓人覺得他司徒文晉才是那個礙事的電燈泡。

「阿萊索,你這又要演哪一出啊?」伊斯特出言諷刺,語氣卻十分愉快。

「還不是我老爸。我下去他那里拿便當,他讓我把這卷地毯拿來給你,說是鋼鐵艙房里冷氣森森,對膝蓋的康復沒好處。說是這卷地毯雖不值什麼,但是有總比沒有強。他說他已經送去干洗過了,希望你別嫌棄。」說著就蹲下來鋪開地毯——底氈厚實,絨毛輕軟,花樣繁復,說是不值錢,但卻著實是一塊上等的波斯地毯。司徒文晉暗自翻了翻白眼。

伊斯特推拒不成,只好連聲道謝。洛曼諾興沖沖地調整地毯,又從便當袋里拿出他老爹特意給伊斯特做的愛心白汁蘑菇意粉。坐在新鋪好的長毛地毯上,伊斯特和洛曼諾談興頗佳。兩個吃貨從意大利的小麥談到中國城的蘑菇,又從西點軍校的雞丁談到天興居的包子,而司徒文晉穿著一雙滿是機油的髒軍靴,自然被排擠到了地毯沒鋪到的房間角落。他百無聊賴,只好四處打量起伊斯特的屋子來。

門後的壁櫃里掛著伊斯特的軍常裝和軍禮服,再加上她的飛行夾克和幾件舊T恤。門口有兩只尚未打開的行李箱,想是每日來「談心」的人太多,她尚沒時間徹底安頓下來。床邊是堆著大批文件的小寫字台,書櫃也基本被書撐得滿滿當當。伊斯特的讀書品味向來很發散,書架上的書從沉甸甸的《合眾國二百年恐怖主義簡史》到粉膩膩的《麗貝卡-洛克菲勒︰名媛之路》應有盡有。大概是做了教官,她書架上更是有一些《嬰幼兒心理問題》和《寵物兔的飼喂與訓練》這樣的書。而適才伊斯特用來扔他的那本書,正是上半年《紐約時報》暢銷書排行榜冠軍,退役軍人威廉-羅斯托的最新小說《最美好的年華》。羅斯托十幾年前作為合眾官在中亞、南美和西非等等暴力充斥的地區執行維和任務,退役後成了軍事體裁小說家,而這本以沖突地區維和部隊將士為主人公的小說,憑借著真實和震撼的對戰爭與死亡的描寫,半年來穩坐暢銷書排行榜榜首。司徒文晉把玩著這本已經被翻得略舊的書,封底正是威廉-羅斯托的簡介和照片,照片里的羅斯托金發碧眼,五官完美得像希臘神話中的神祗——除了鼻子略有些歪。而翻開扉頁,則是羅斯托的致辭︰

「謹以此書獻給我的戰友們——生命中最美好的年華,感謝有你們一起度過。」

鉛印致辭下面大塊的空白,則由手寫的寥寥幾筆填充︰

「給梅弗兒。

——你永遠的,威廉-羅斯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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