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唐 第二十三章你來的好晚

作者 ︰ 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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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你來的好晚

織錦樓中,江自白的房間早已布滿了厚厚的灰塵。shUkejucO看小說就去……書@客~居&

雖說臨仿的時候比較忌諱別人的打擾,但一些簡單的日常接觸並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影響的,只是園子里的下人們都清楚二郎君的脾氣,若是沒有他的吩咐,誰都不願在這時候跑來觸他的霉頭。

如此一來在某種程度上,江自白也怡然自得起來。

只是這種怡然加了不少悲愴的心境在其中,時間長久了,總是傷身的。

書案上,那幅畫卷已經幾近完成。竹林與流水佔了大半的篇幅,中間一道撫琴的人影也只是影影綽綽。那琴案旁是放了燻香的,裊裊的薄煙便在竹林間四散開去,讓清涼爽快的味道中加上了一抹悠揚。

撫琴之人低著頭,讓人看不清容顏,只有下巴與微揚了的薄唇展露在畫卷中,只這寥寥數筆,卻讓人分明能夠感覺到撫琴人的灑月兌不羈。

寬袍便如流雲,在地面上隨意的鋪灑著,又像是那人身旁的流水,善向下游。

豁達不羈、料峭卓絕、悠游所致、意興思飛,所謂者便是晉人遺風。

這幅畫隨性狂放到了極致,其中並無一分筆墨用以抒發心中傷感,卻又筆筆催人淚下。

江自白這幅畫,的確是到了巔峰了。

而如今,江自白正抱著一把古琴,左手弄弦,右手執筆,似乎是正在譜曲,蒼白到有些灰敗的面容上竟滿是柔柔的笑意。

「僧謙,你快來瞧,我這段譜的可好?」江自白也穿了一身的寬袍大袖,此時倒少了太多不羈氣度,反而愈加顯得整個人瘦弱不堪了。

僧謙便是王微族弟的名字,這兩個字被江自白喚的滿是柔情。

無人回應,江自白也不惱,只是微笑著將剛剛譜好的曲子彈奏了一遍。琴聲環繞于室,泠泠如山泉,清冷卻不幽寂。

「僧謙,這段如何?」江自白再次開口詢問,仍是無人回應。

有些不解的回頭,弄清楚了自己身在之地後,江自白滿是疑惑的雙目漸漸變得滿是自嘲之色。他用雙手將琴弦撫平,笑出了聲。

「僧謙,我又忘了,你早已去了。」江自白喃喃的說著,撐著琴案起了身,有些踉蹌的走到放了畫卷的書案旁。

月兌力一般的跪坐下去,江自白只覺得眼前一陣陣的發黑,頭暈目眩的感覺讓他十分想吐。但肚子里是空蕩蕩的,什麼都吐不出來。shUkejucO看小說就去……書@客~居&

緩慢的等待著眩暈的過去,江自白重新拾回了自己的視覺,他開始輕輕的摩梭那張快要完成的畫卷,目光中滿是珍惜,眸中也閃出幾分喜悅來。

「漂亮麼僧謙?你還記得麼,這是你十七歲那年的修葺日,大家都在下面飲酒作樂,唯有你跑過來一個人孤零零的彈琴。那時候我喝的有些多了,醉醺醺的走上來想要醒酒,卻正好踫上了你,還說了句‘僧謙,你彈琴的樣子真好看’……

「你當時就生氣了,你那個性子,什麼心思都表現在臉上,半點都藏不住的。你怒氣沖沖的收了琴要走,我便上前去攔你,誰知我只輕輕的拉了你胳膊一下,你就徑直將我推到了這泓山泉中。三月份的山泉水很冷的僧謙,我一下子就醒酒了……

「僧謙,那一日我忘了告訴你,你彈的琴也是很好听的……」

江自白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聲音呢喃著,面上是淡淡的柔情。

他開始向石硯中注水,提了袖子開始緩緩的磨墨,他要提筆,將這幅畫補個完全。

「僧謙,那曲子我快要作完了,你記不記得你曾經說過,只要你我二人在一起,又哪里用得著伯牙子期的?那時候你病弱,我一門心思都撲在你的病癥上,連好好欣賞你琴曲的時間都沒有,你一定很怪我吧。不過現在好了,我已經把我的那部分譜完了,這是咱們兩人的高山流水,是王微與王僧謙的高山流水……」

江自白開始動筆,崎嶇而下的山泉帶上了幾分靈動的氣息,竹林間多出了幾株春筍,蓬勃著如同熾熱的生命。

這一抬筆便是整整兩個時辰的光景,江自白臉上的笑容愈加濃了。

手指和手腕開始微微發抖,握筆的手指因為用力而變得蒼白,如同他的臉色。

慢慢的,這種輕微的顫抖開始向上蔓延,直到他整個人開始搖搖欲墜時,江自白的面色變得更為灰敗。、

只有那抹笑意變得愈加純粹與干淨,就像是久居于黑暗的人,終于再次得見光明,哪怕只是一眼,就不懼怕再赴沉淪。

他將細軟工筆換成了狼毫,最後一次沾墨,手抖的如同篩子。

他努力的屏息,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終于用孤絕料峭的字體,在畫卷的右上方寫出了「高山流水」四個字。

一捺展盡,手中再無一絲力氣,狼毫應聲而落,在畫卷上印上大大的墨跡。

墨汁在紙面上氤氳著舒展著,速度變快又變慢,直到淡淡的層次感堆積起來,最外面那層淡白的如同水印。

但墨汁還是暈開了,唯獨的一滴落在紙面上,觸目驚心。

江自白眼睜睜的看著這幅畫被一滴墨汁毀去,掙扎著想要抬手移開那枝狼毫,卻再也沒有半分力氣。

于是他笑了起來,笑的無聲,笑的揪心。

費勁心思,最終卻還是毀在了自己的手上……

這多麼像自己做過的事情,絞盡腦汁的為他開藥熬藥,卻又眼睜睜的看著他斷送了年輕的生命……

原來蒼天對自己不薄,非要將如此殘忍的事情,在自己面前換個法子重新演繹一遍。

江自白無力的伏在書案上,伏在畫卷上,笑的無聲,卻笑出一口血來。

目光剛好可以望向窗外,一株桃樹正準備好了泄一。

春天了那。

江自白無力的笑,目光渙散起來。

「二哥」

隱約間听見了熟悉的呼喚聲,江自白卻懶得再去辨別。他只是覺得累了,很累很累,很想好好的睡一覺,再也不醒來。

似乎有人來晃動自己的身體,但那種感覺又有些疏遠與奇怪,好似這身子已經不再是自己的。

有人不斷的呼喚著什麼,一聲又一聲,似乎有些焦急的樣子。有什麼好急的?有什麼事情非要現在解決,就不能等我好好的睡上一覺?

懶得再想了。

鼻尖開始浮現起淡淡的清新味道,似乎是春筍的清香,又像是山泉的泠洌,很熟悉很舒服的感覺,讓人情不自禁的想要沉陷下去。

這是什麼感覺呢?明明是旁觀著,又似乎正在親身經歷著,軀體分明僵硬了,五官卻又充斥著熟悉的感覺,這麼清楚,這麼分明。

大概,這就是我的前生吧……

在心底輕輕的笑,周遭剩下的那層薄霧也終于散開來,陽光從竹葉間滲透,落在指尖,落在眼前,落在撫琴人的身上。

他停下撫琴的手,抬起頭向自己微笑︰「兄長,你來的好晚。」

是啊,來的晚了那。

輕笑,抬步便準備向他走去,卻忽然听到了一道悠揚的琴聲,出現在身後。

是高山流水……

有些驚愕的回頭,周遭的景象卻在瞬間扭曲了起來,再一次的頭暈目眩,忍過那一波又一波的黑暗,再睜眼便看見一個身著寬袍大袖的熟悉的面龐。

「二哥,你回來的好晚。」那人似乎松了口氣,笑了起來。

……

……

煙花三月正是下揚州的好時節,每到這個時候,揚州城門內外來來往往的人都會多如城內的螞蚱。

準備進城的人排起了長隊,慢慢等待著守城官兵一個個的檢查路引,再由一旁的書記官細細的登記。

從日出到日落,諸如「從哪里來」「到哪里去」的問話就未曾停頓過,問話的官兵口干舌燥的不知喝了多少水,書記官也累得直抽空揉捏酸痛不已的肩膀。

大排長龍,百姓們雖然有些抱怨,卻也不可能真的義憤填膺。為了寧享太平,這是入城不可或缺的事情。畢竟這種事情是不能放任自流的,否則讓某些習慣于打家劫舍的江洋大盜入了城,豈不是要擾亂一方安定麼?

百無聊賴的排著隊,有些經常往來與城市之間的人早已支起了小馬扎歇腳,甚至有些人特意做起了這些人的生意,來來往往兜售著馬札和清爽可口的冰鎮酸梅湯,若是來上一碗,倒也能稍稍解些煩悶。

當然,有權有勢或是出公差的人,自然不用等候著排隊,隨便派人遞上路引便能驅車直行。

此時,便有一隊人鮮衣怒馬而來,當中的少年眉目疏朗俊美,雖然只是十五六的年紀,周身卻有著不凡的氣度。便是看慣了富家公子哥的揚州人,看著這個少年也不禁要贊上一聲好。

這一隊人從官道上策馬而來,遠觀便能讓人猜出門庭出身不凡,待得近了再細瞧,卻發覺雖然他們每個人身上都是綾羅綢緞,卻又沒有什麼惹人厭煩的驕狂氣焰。哪怕是緩下速度無視這長隊打馬而行,竟也讓人覺得理所當然起來。

當間的少年不必下馬不必躬身,自然有人負責送上路引于守城官兵。

「喲,小的有眼不識泰山,竟是左金吾的幾位爺」

揚州城里迎來送往的官員極多,雖說能進十六衛的人身份都不同一般,卻也不能讓這些個官兵們有什麼太多的震撼。但這幾位的來頭卻有些意思,這官兵沖著這一行人抱了抱拳,語氣中卻多少夾雜了些譏諷的味道。

「不必多事,放行即可。」少年並不將此放在眼中,揚了揚手中的馬鞭,小小年紀竟有了些睥睨的氣勢。

「是,不敢耽誤諸位爺的行程。」官兵將路引雙了個手勢示意放行。

鮮衣怒馬的少年不再多言,當先一騎入城而去,余下十余騎緊步跟上。

馬蹄聲動,踏碎一路煙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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