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瓦那校長哧聲一笑，正要反駁，聞父抬起頭來，注視著林長信，臉上再沒有一絲懦弱︰「林先生，我知道您是大人物，很感謝您看得起我家孩子。但是，聞鋒的最好選擇是城中。我給您賠不是了。」
他彎腰深深地鞠躬。這些年來，他入城時，不小心踫到了那些上等人，總是這麼小心翼翼地鞠躬賠禮。但那時總是帶著小心。而這一刻，他卻覺得自己從所未有的鄭重。如果他的鞠躬，能換來兒子的前途，他願意彎上一輩子腰。
他直起身板，一字一頓道︰「當然，您如果覺得不解氣，可以把我弄去坐牢。但就算是要把牢底坐穿，我也不會改變決定了。」
這個男人彎腰屈膝了一輩子，對著城市的上等人，他要彎腰；對著這該死的生活，他要彎腰；甚至對著圖書館的清潔工，他也要彎腰。一輩子，他都要在那貧民窟中彎腰，耗盡生命中的所有時光。
但這一刻，他直起了腰板，為了自己的兒子。他的聲音若金石擲地，在屋中回響，他的眼神驅盡污濁，異常明亮。幾乎所有人，這一剎那，都不敢對這個貧民窟中的男子，再有一絲輕視。
可憐天下父母心。
林長信再無希望，只能撂下一句狠話，而後灰溜溜地離開了。
聞鋒的轉校手續很快辦妥了，哈瓦那校長親自拍板，給了公立中學優厚的補償。校長老頭知道形勢不可逆轉，對此也算勉強接受。
從這刻起，聞鋒就算城市中學的正式一員了。
……
……
隨父母回到家中，聞鋒還有些迷迷糊糊。父母驚疑已去，此刻只為兒子感到自豪。/.吧.
早間的商務車把左鄰右舍都驚動了，見這家子人回來，不管關系好壞，都圍過來問個究竟。
當得知這個城市最好的兩個中學為了小聞鋒甚至要大打出手，這些鄰居們不由瞠目結舌。不管是真心祝賀還是暗藏嫉妒，所有人都表現出了最大的歡喜，甚至張羅著要擺桌酒，來好好慶祝一下。
大家都知道，這家人搬出貧民窟，只是時間問題了。眼下好好巴結一番，說不定人家發達之時，能夠施舍一點。
一番熱鬧之後，父母開始收拾行李。城中在市中心，距離太遠，聞鋒不可能走讀。甚至為了省下路費，可能要一個月才能回家一次。
聞鋒從小沒在外面寄宿過，母親擔心不已，不停地叮囑兒子要如何照顧自己，末了，更是眼淚長流。
聞父邊罵著沒出息，自己也不由紅了眼眶。
……
……
早上8點時，城市中學初中部二年級A班和以往一樣，學生們蜂擁著擠進了教室。老師還沒有到來，教室中一片嘈雜，學生們討論著老師的八卦、明星的緋聞，氣氛熱烈之極。
當然，後排的幾位仁兄卻低著頭，飛快地動著筆頭，他們得借著這上課前的時間，抄完昨天的作業。
即便是城中這樣的名校，也是會有差生的。
鈴聲急促地響起來，一天的課時開始了。第一節就是數學課，任課老師是班主任艾薇兒。在同學們的眼中，艾薇兒老師生性嚴厲，嚴于治學，在她的課上，即使是後面的幾位搗蛋鬼，也不敢須臾走神。
但是今天早上，他們卻見到一貫板著臉的艾薇兒老師滿面春風地走進了教室，她身後跟隨著一個黃種少年，差不多和他們同齡，但衣著寒酸之極，款式老土不說，更打著幾個小小的補丁。
少年被眾目注視，略顯羞澀地低下頭。只見他瘦長的個子，臉色略顯蒼白，一看就是長期營養不良。
大家一下子明白過來，又是哪個貧民窟的學生，交了好運，被學校發掘，轉學到他們班上。城市中學也有不少這樣的特招生，大家也不感覺驚訝。
只听艾薇兒老師介紹道︰「這位是新同學聞風，剛從別的學校轉學過來，情況不熟悉，希望大家能多幫助照顧他。」她一頓，眼帶寒光掃向台下，「如果被我發現誰敢欺負新同學，我一定上報教務處嚴肅處理。」
學生們大多不以為然地撇撇嘴，沒作理會，一個幸運的窮小子而已，誰有空去欺負他？以往的特招生不是沒有，但一個個自卑得可憐，平時連話都不敢大聲說，看這小子的寒酸樣，想必不會例外吧。
接下來是安排座位，由于聞鋒長期營養不良，個子在同齡人中算矮，就把他安排在第一排，和一個胖乎乎的少年坐在一桌。由于是早自習，艾薇兒老師介紹完之後就離開了教室。登時教室里就一片嘈雜，大家伙該干嗎還干嗎。
那個胖少年是個自來熟，對聞鋒一陣擠眉弄眼︰「我叫鄭鵬，從今後咱們就是同桌了。你是什麼學科有特長被招進來的？」
聞鋒老實回答了，鄭鵬頓時眉開眼笑︰「這年頭數學學得好，以後在哪里混都容易。嘿，兄弟我正好數學差，以後作業、考試就靠你了。」
他搭著聞鋒的肩膀︰「平常你就跟我混吧，這附近沒有我不熟的，網吧、游戲機廳更是熟得沒話說，就跟我家開的一樣。」
聞鋒受不了他熱情，只能點頭答應，邊不動聲色地把他的手架開。
上午的課程很緊，早自習之後是兩節英語課，兩節應用科學課。海底科課程進行了很大的調整，只有數學、英語作為基礎科目保留下來。而化學、物理、地理、生物等統一被編為應用科學課，歷史、哲學、政治等則被編為人文基礎課。
海底作為構建科學的基礎，被格外突顯。另外，作為海底文明常規武力的機甲，因為在操作時涉及到大量復雜運算，數學的作用更是被額外重視。因此，現在的奧賽只有數學一門，天才的數學家就意味著高人一等的社會地位。
上完兩節英語課，中間是20分鐘的休息時間，頓時教室里如鳥獸散。聞鋒也順著人流來到走廊上透口氣。
城中是這個城市的名校，校園內環境清幽，高大的梧桐樹遮天弊日，各種設施一應俱全，在海底文明這種寸土寸金的年代，它能在市中心佔去數百畝的土地，豈是一個財雄氣粗了得。
走廊上熙熙攘攘，人流擁擠異常。再宅的學生上了兩節課，也巴望著出來呼吸口新鮮空氣。聞鋒看著壯闊的教學樓，只覺大開眼界，自己原來呆的貧民窟學校與這所中學比起來，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嘿，你真轉學來我們城中了。」一個女生從旁邊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