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余道目光齊刷刷地看向窗外，只見一個穿著土氣的男孩趴在玻璃上，用真誠的目光看著高清闌。
似乎注意到舉動有些冒昧，男孩的臉上不由一紅，目光也縮了回去。
中午那短發女孩嘲笑道︰「這不是中午搶面包的家伙麼，怎麼？連一個面包都買不起，還會解題。」
聞鋒對這短發女孩非常厭惡，中午的那句嘲笑，帶著他父親一起侮辱了，這是他不能忍受的，不由提高嗓門︰「如果我能解答怎麼辦？」
短發女孩隨口應道︰「我送一百個面包給你，窮小子！」
教室里的學生雖然不明白首尾，也不由哈哈嘲笑起來。這是城市人對郊區貧民的嘲笑，他們生來就高貴一等。
聞鋒屈辱地攥緊拳頭，目光要噴出火來，不過想到父親的叮囑，讓他不要跟城里人爭吵，頓時有些進退兩難。
「這位小同學，你能進來把思路說說麼？」艾薇兒的聲音傳了過來，她顯得有些震驚，這個貧民窟的小男孩，竟然在短短時間抓住要點，天資比她所有學生都要好。
全教室的人都靜下來，要知道艾薇兒對偷听者都是很嚴厲的，哪會邀請進來！難道這窮小子剛剛說的都是對的？
聞鋒畢竟是小孩心性，很想給那短發女孩一個難看，便大步走了進來。但禮貌他還是知道的，先對艾薇兒一躬身︰「打擾您了，老師。」
艾薇兒對他好感大增，微笑道︰「你把解題方法寫在黑板上。」
聞鋒接過粉筆，在黑板上刷刷地寫下來。幾乎沒有任何停頓，很快數字和定理寫滿了黑板。
剛開始的時候，學生們都還是懷疑和嘲笑，但當聞鋒算到第三步時，用一個巧妙而簡單的等式找到角度時，大家再不敢有任何聲音。
能到這個輔導班學習的，本來就是各個學校的尖子生。一見到如此奇思妙想，自然明白其中分量。他們緊緊地看著聞鋒寫出的每個數字，剛開始時還能跟上思路，但聞鋒書寫的速度竟比他們思考得要快，到後來能看明白的，不過區區幾人。
聞鋒寫完之後，對著艾薇兒靦腆一笑︰「不知道對不對，老師？」
艾薇兒也有些震驚，不是因為能解答出來，而是聞鋒若干地方的證明思路，竟然比她所想的還要簡潔。這真是一個不錯的孩子呀。
正當她要開口的時候，聞鋒說道︰「其實用推理證明法能更快證明出來，不必這麼復雜。」
艾薇兒有些不信，她也想過這個角度，但是計算多遍之後，卻發現此路不通。
聞鋒將黑板擦干淨，拿起粉筆又開始刷刷地寫起來，這一次果然簡單許多，只用半面黑板就寫完了。
下面的學生很容易就跟上思路，有些甚至懊惱抱怨，這麼簡單的思路自己怎麼沒想到。
艾薇兒張大嘴巴，只有她明白這種解題辦法其實更難，因為在其中關鍵的一步，聞鋒抓住了一個常人的思維死角，竟用一個簡單的公式解決了。
這已經不再是思維敏捷的問題，只有對此數學這門學科有深入的理解和透徹的把握，才能在這關鍵一步，做出如此奇思妙想。
她帶過幾個殺入總決賽的學生，也沒有如此水平。前年那個殺如總決賽前八的學生，與他比起來，似乎也要相形見絀。
難道……難道真讓自己踫上天才了，自己手下將要誕生奧賽總冠軍了嗎？
她不由激動起來，這可是她多年的夢想呀。她幾乎是沖到黑板前，刷刷地在黑板上又寫下一道試題，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你來算算這題？」
學生們很少見艾薇兒老師這般失態，不由聚精會神看向黑板，難道是什麼曠世難題？聞鋒看了一眼題目，也被吸引進去，這道題目果然不簡單，涉及到多種知識的運用，而且題目中有很多陷阱。
艾薇兒期待地看著聞鋒，她也知道這一題難度。這是她在首京的同學，哈橋附中的一位老師，昨天傳過來的題目。據說這道題把哈橋的尖子們都難住了，沒一個能解出來。
教室里寂靜得可怕，只有刷刷的落筆聲響起，所有人的心思都被這道題陷進去。聞鋒也陷入深深的思索中，但連想了十余種思路，都是半路卡殼。
他不禁有些焦躁，定了定心神，讓自己回復到修煉種子世界時的狀態，頓時心神一清。
沒有人注意到，他額頭隱隱有白光一閃，連他自己也沒察覺。他只是感覺到自己精神飽滿異常，充滿了直覺和靈感，哪種思路會卡殼，想到第一步，就能推證出來。直覺更是繞開重重陷阱，直指本真。
嘿，對，就是這樣的！聞鋒眉頭陡然一展，大步走到黑板前，開始了他震驚奧賽的第一次解題。
所有學生的筆都停了下來，呆呆地看著行雲流水的解答在聞鋒筆下展現。這一刻，他不再是穿著布衣的窮小子，繽紛的字符為他披上世界上最華麗的外袍；他的身影對著偌大的黑板也不再渺小，那里不過是他即將征服的王國。
啪，粉筆頭落在地上，聞鋒長呼一口氣，他也感到無比的滿足，這是攻克難題之後的快樂。
「哈哈……」艾薇兒老師突然一個人大笑起來，把一眾學生都驚醒了。望著老妖一般的教師，他們有些不知所措。
聞鋒也嚇得退了一步，但肩膀立刻被抓住︰「好，好極了，你明天就來上輔導班吧！」是陷入癲狂中的艾薇兒老師，她看著自己的目光，有些像校長老頭，不，比老頭更狂熱。
聞鋒有些害怕了，期期艾艾地道︰「我沒錢交學費。」
「免了，全免了。」
「我家離得太遠，在郊區。」
「住在城里，我幫你解決住宿，要不就住在我家！」
…………
滿教室學生盯著講台上的兩人，這對話越听越不是味，艾薇兒老師的輔導班不僅要交高額學費，而且要過硬的關系才能進得來。從來高高在上的她，此刻怎麼向求著這窮小子做學生！
聞鋒被纏得怕了，不知所措，喃喃道︰「我得先問過我父親。」
艾薇兒一把拽著他手，就往外走︰「好，我們現在就去你家，你父母肯定會答應的。我艾薇兒要的學生，沒人能夠不答應。」
聞鋒模著腦袋，說︰「厄，那倒不必了，他就在圖書館外面。」
「好極了，」艾薇兒大步流星，聞鋒幾乎被她拖著走，「我現在就去找他談。」
滿教室想起了集體倒抽涼氣的聲音，這窮小子到底有什麼魅力，弄得艾薇兒老師三迷五道的。他們再次看向黑板，越看那解題過程，越覺得是神來之筆。
……
……
聞父坐在圖書館前的一張石椅上，溫暖的陽光灑下來，烘得人身心舒暢。他眯眼望著面前的大樓，兒子該正在里面找書吧。
他的人生已經沒有一絲希望，所有的寄托都在這個兒子身上，盼望著他能考上大學，走出這個祖輩居住的貧民窟。
兒子也算爭氣，竟能被校長看重，如果真能進入城市決賽，那光明的前途就等在前方。
他模了模上衣口袋，掏出一根皺巴巴的劣質香煙。也只有在高興的時候，他才會抽上一根。緩緩吐出一口煙霧，身體更覺松弛，飄飄欲仙。
正是這時，一個聲音突然響起︰「喂，窮鬼，這是公共場所，不準吸煙！」
是一個圖書館工作人員，掛著管理員的牌子，一臉厭惡地看著他。聞父忙站了起來，把煙扔在地上踩熄︰「先生，真……對不起，我不知道！」
管理員瞪了他一眼，伸出手來︰「公共場合抽煙罰款50，隨地亂扔垃圾罰款50，總共100元。」聲音像從鼻子里哼出來，帶著不可抗拒的威嚴。
「什麼？」聞父聲音陡然提高八度，「要100塊，這就要100塊？」
「交不交？不交我讓警察來！」管理員威脅道。
聞父脖子梗直，青筋暴露，正要發火，忽然神色一軟︰「先生，您看我這打扮，殺了我也沒100塊呀。」
管理員一把拽住他袖子︰「那就跟我去警察局！」
聞父當然不願，兩人就地爭執起來，聲音越來越大，旁觀的人越來越多。
這時候，聞鋒帶著艾薇兒從樓內走了出來，他剛才找了一圈，都沒發現父親，小孩子眼尖，他一眼看到父親正被人捉住，舊襯衫扣子都被扭拖幾個。
他頭腦一熱，悲鳴一聲，擠開了人群，一把推在那管理員身上，不知為何，推的時候手心一熱，那管理員竟應聲飛出一米多遠。
「老爸，你沒事吧！」聞鋒急切拉住父親的手。
不想父親臉色發青，「啪」的一聲，反手給了他一耳光。這記耳光很重，聞鋒只覺得天旋地轉，眼冒金星，一時竟蒙了。
只見父親狠狠瞪他一眼，轉頭堆上謙卑的微笑，上前要扶那管理員︰「先生，真對不起，小孩子不懂事……」
管理員狠狠地推開他，尖聲叫道︰「這事沒完，這事沒完了，我非把你和這小兔崽子扭送到警察局，判你們坐穿牢底。」
聞鋒醒過神來，腦中冷靜異常︰「警察局你家開的麼，說判就判，你以為你是法官還是市議員？」
圍觀人中不乏有同情心的，早看這管理員狐假虎威不順眼，見這孩子有理有據，頂得那家伙無言以對，不由發出善意的笑聲。
管理員更覺羞窘，獰笑一聲，擼起袖子︰「兔崽子，我倒要看是誰給你撐的腰，竟敢這麼囂張！」
正當他要沖上前之際，一個聲音道︰「我給他撐的腰，怎麼！」只見艾薇兒排開眾人，走了進來。
「艾薇兒老師，你怎麼……」管理員一下子蔫了，又覺得莫名其妙。
「怎麼，你要連我一起送警察局？」艾薇兒冷笑道。旁邊眾人哄然大笑。
管理員可不敢得罪艾薇兒，這老師不僅是圖書館的活招牌，而且家中頗有勢力，據說和館長是很好的朋友。他吞了口唾沫，說︰「艾薇兒老師，這不過是兩個窮鬼……」
「很快就不是了，」艾薇兒提高聲音，「他會成為奧賽冠軍，奧賽總冠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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