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才子 第十二章 報名

作者 ︰ 華西里

用小刀削了鵝毛。蘸了點墨汁,一寫,很順暢,速度比用毛筆快多了。

科舉乃是國家輪才大典,最最嚴肅。歷朝歷代對于科場舞弊一事都非常注意,一旦被人抓到,輕輒腰斬棄市,重者抄家滅族。到了清朝,發現舞弊案,考官、書吏、考生從頭殺到尾,砍幾千顆腦袋的事情也有發生。

吳節覺得還是慎重一點的好,若是用漢字將考題和記錄下來,如果被人發現,這輩子就毀了。為了保險,還是用拼音的好。漢語拼音好象是民國時才發明出來的,對這個時代的人來說,近乎天書。

現在是二月三號,離二月九號的縣城試還有六天。六天時間足夠讓自己將範文背熟。

一般來說,縣一共有五場,每場一天。第一天是正場,《四書》文一篇,也就是依據四書。接下來的還第二場又是一篇八股文,然後是第三場的五言六韻試貼詩……

花費的時間頗多不說,對試貼詩吳節也沒有任何認識,手頭也沒有相關的範文。真進了考場,還真得要抓瞎了。

不過,縣試有一個規矩,若是第一天的正試若能被考官錄取,就算過關。至于後面四天,你去不去考試都不要緊。

吳節不會作試貼詩,又不耐煩在考場里坐四天,這麼冷的天,自己的身體也扛不住。

那麼,必須在第一天的正試就要拿到第一。

對此,他倒沒有任何擔心,依靠著龐大的題庫,還愁不能獨佔魁首?

因此,吳節一開始倒沒有急著去想考試的事情,而是提著鵝毛筆,用漢語拼音將未來幾屆的科舉題目一一記錄在紙上。

習慣了使用電腦,從最開始的全拼到後來的智能ABC,再到搜狗拼音,寫起來倒也快。不片刻,就整理出了一個目錄。

這個時候,鵝肉那濃郁的香味遠遠傳來,讓吳節忍不住叫了一聲︰「好香。」

「午飯做好了,少爺,是不是現在就吃?」

「好的,這個你幫我收好,除了我,別給其他人看到。」

見少爺一臉正鄭重,蛾子慌忙接了過去︰「好的,我幫你收好了,少爺,你這寫的是什麼呀,好象不是字?」

吳節︰「蝌蚪文,你不用管。」

不得不說蛾子做飯手藝非常不錯,那只鵝燒得噴香撲鼻,可惜吳節只得了一只鵝翅膀。

蛾子說,吳家也是大富人家過的。富貴人家講究的是養生惜福,公子你病剛好,不能吃太油膩,也不能吃飽,得慢慢調理。

于是,這頓飯吳節只吃了一只翅膀,喝了一碗粥,頭也暈忽忽的,好象有點低血糖的跡象。想再吃,蛾子那關卻過不了。

無奈地忍住食欲,胡亂洗了把臉,換了一身干淨儒袍,朝縣衙走去。

明朝的新津縣城不大,主要是一橫一縱兩條街,走不了十分鐘就能走個穿城。

縣衙門正位于城市正中心的十字口,衙門外的牆壁上正好貼著一份告示,圍了幾個書生模樣的人。

吳節走過去一看,正好是今年縣試的通告,寫明考期和報名地點,以及考場位置。

考期就是本月九號,報名地點是縣衙禮房,考場就設在縣衙大堂。

吳節問了禮房的位置,一個人走了進去。

同朝廷的機構設置一樣,新津津因為是上縣,也設了禮、吏、兵、刑、工、戶六房,對應朝中的六部,都有小吏主持日常事務。

進了禮房,里面已經有好幾個人等在那里報名,年紀有大有小,小還是黃口小兒,大的則十五六歲。童子試的難度都不高,只要發了蒙,讀上幾年書,就能輕易過關。所以,來的考生年紀都不大,吳節在其中算高齡考生。

排了半天隊,好不容易輪到了吳節。

那個負責報名的書吏估計也是厭倦了,也不抬頭,將一份類似表格一樣的東西扔過來︰「把姓名籍貫,以及父親、祖父、曾祖父三代是否尚在人世、可曾出仕、未仕都寫出來。對了,可有族中長輩具保,或者同科考生五人作保,或者本地廩生擔保書?」

「啊!」吳節這才意識到自己來得實在太匆忙了,什麼都沒有準備。

正因為科舉一事關系重大,因此,考生必須身家清白,需要有人作保,以防備冒名頂替,或者是娼優隸帛之子孫。

問題是,吳節剛回老家一個月,雖然落了籍,可同族人也沒打過任何交道。至于什麼讀書人,廩生什麼的,也是沒有任何來往。

頓時就呆住了。

「怎麼,沒有,沒有你來做什麼?」那個書吏終于將頭抬了起來,用懷疑的目光看著吳節。

吳節解釋道︰「我以前一直在南京,最近才回新津,也沒出去弄擔保。不過,我卻是剛落了籍貫,要不,你翻一翻戶口黃籍就能查到。」

他心中微汗,剛才急著來報名,倒將這茬給忘記了,失誤,失誤。

「查,去去去,誰有那工夫去查,誰又認識你呀,去找保人吧。下一個。」書吏不耐煩地揮著手,眼前這個少年形容萎縮,看得他心生厭煩。

吳節心中微微有些不快,皺眉道︰「我是吳節,先父乃是南京兵部職方司郎中,本就是新津本地人,尊下隨便到街上去找人一問先父名諱,自然知道,需要什麼擔保?」

「原來你就是吳節。」被吳節頂撞,那書吏也是心頭冒火。

其實,剛才听吳節解釋說自己剛從南京回來,又自報家門,他已經知道吳節是什麼人了。按理,將吳節的名字填上去也是無妨。

可眼前這個吳大公子你還真以為自己是以前那個官家少爺?所謂落毛孔雀不如雞,你來報名,還擺出一副清高模樣做什麼,見了我,本該低聲下氣懇求才是。

頓時冷笑︰「沒有擔保,天王老子也不行。吳節吳公子你的大名這幾日在縣城里很響亮啊,听人說吳大公子是個傻子,愚蠢得很。怎麼,大公子你今天閑著無聊來我這里耍子?嘿嘿,不用費這個勁了,來了你也考不上。」

吳節心中突然有怒火熊熊而起,這廝不報名也就罷了,還上升到人身攻擊的程度,是可忍,孰不可忍。

自從進入這場真實的夢境以來,他對身邊的一切還是比較滿意的,可就是因為生得瘦弱這一點讓他非常苦惱。

書吏這一句話正好戳到他的痛處,讓他如何不怒?

可表面上,吳節還是一臉的恬淡︰「你怎麼知道我就考不上,以言取人,失之宰予;以貌取人,失之子羽。」

「騰!」一聲,那書吏猛地站起來,怒道︰「你就是個愚物,也想學人科舉,快快退下!」就要著人將吳節轟出去。

吳節冷笑︰「荀子說過︰是是,非非謂之知;非是,是非謂之愚。

意思是說,能夠肯定正確的、否定錯誤的才是智慧的表現。把錯的認為是對的、把對的認為是正確的,那就是愚昧的表現。我來參加本科縣試,行的是正道,何愚之有?

《禮記》又雲︰《詩》之失愚,《書》之失誣,《樂》之失奢,《易》之失賊,《禮》之失煩,《春秋》之失亂。魏晉時,王肅注之曰︰愚者,敦厚也。

你這不是在夸獎我嗎?

只不知你是在說我愚呢,還是不愚,夸獎我呢還是在罵我。看你也是讀過多年聖賢書的,否則也不可能在禮房听差。吳節不明,還請指教。」

這一段話是吳節前陣子在看《百家講壇》忠的節目時听到的,印象很深刻,此時正好拿來一用。

這一席話引經據典,竟說得那書吏滿面赤紅,啞口無言。

「說得好!」

這個時候,門口傳來一聲輕笑。有一個身穿儒袍的中年人走進來,指著吳節笑道︰「你以聖人門徒子羽自詡,不覺得不合適嗎?剛才禮房書吏說話雖然難听,卻未必沒有三分道理。你說你是敦厚,可洋洋灑灑說了如許一番話,駁得人面紅耳赤,失之寬容,非溫良君子所為。就算放你進考場,你有能考中嗎?」

吳節隨口答道︰「你放我進去,我就能中。」

「大膽,縣尊老大人面前,由不得你放肆!」書吏一聲大喝。

吳節這才吃了一驚,原來眼前這個人竟然是新津知縣。

見吳節如此頂撞知縣大人,旁邊幾個來報考的童子都嚇得面色大變。

「吳節見過縣尊大人。」吳節微一拱手。

「听說吳大人的公子剛從南京回鄉,又生了一場大病。今日本官見你面容枯槁,身子孱弱,又一口南京官話,想來就是那個吳節無疑了。看來你也是博覽群書之人,怎麼才參加縣試,以前沒進過科場?」

吳節︰「吳節少年時身有隱疾,一直在家養病。無奈先父三年前壞了事,家道中落,這才想著科舉。又在南京守孝三年,上個月才回家鄉。」

「哎,吳郎官的事本官也知道一些。」嘆息一聲,知縣朝書辦點點頭︰「替他把名字報上,本官做保。」

知縣心中微微一動︰老實說,主持縣試實在沒什麼意思。來考試的大多是剛發蒙沒幾年的童子,寫的文章也是狗屁不通,看得人心教,也是地方官的在政績之一,這吳節書香門第,出口成章,或許值得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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