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不清的精神力細絲密密麻麻，就好像漫天的蛛絲，讓人看了心里發怵。而後它們由緩緩升起來，交織成一層網狀，輕柔地落在了凱斯攤開的二十四條金屬觸手上。
凱斯閉著眼，輕輕地顫了一下。
而另一邊，全神貫注操縱精神力的方瑞卻嚇了一大跳。
精神力細絲的感知告訴方瑞，在那些從外表看起來還算干淨的鐵羽上、那些肉眼不能看見的細微縫隙中，難以計數的肉屑渣滓已經在那里扎根。讓方瑞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這也太髒了！
因為被嚇到了，精神力細絲的網「嗖」一下抬起，凱斯失去了覆蓋在鐵羽上的輕柔觸感，睜開了眼楮。
方瑞嘆口氣︰「大哥，今天可能是個大工程。」
凱斯盯著方瑞的眼楮︰「阿瑞，我不舒服。」
方瑞再嘆口氣︰「是，是。我馬上就幫大哥清理。」
凱斯又閉上眼。
方瑞凝神「看」著他的精神絲們，兩眼中爆發出明亮的光。這是精神力運行到極致的表現，他在嘗試，和以前一樣，將分裂成絲的精神力按照他的意願又合攏起來！
不負他所望，精神絲們在他的命令下迅速向彼此靠攏，又最初的千千萬萬根細絲三三兩兩地結合，最終凝聚成二十四根約莫小指粗的精神索，緩慢地浮動著。
方瑞吸口氣，抓起他身旁放著的清理工具，向上面一拋——頓時，二十四根精神索爭先恐後地沖過來，穩穩地把同樣二十四支清理工具卷住！
其實精神力是一種似有形似無形的瑞看來，其實跟第一世時看小說中提到的「念動力」概念有所相似。
還是當年他在凱斯安排下學習保養師技能的時候，方瑞發現所有的保養師都只是手動完成對鐵羽的每一處清理。這種清理不僅耗費時間和人力——往往鐵羽稍微多一點的愛蘭星人都要同時有好幾個保養師服侍，而且清理得並不那麼完美。這樣為了盡量讓主人滿意，保養師們要有很強壯的身體以保證能夠完成一根鐵羽的清理不說，還要有足夠的耐心能盡可能多而久地服務。因此高級保養師是很難得的。
而凱斯既然只願意讓方瑞一個人接近，方瑞又舍不得自家大哥受苦，就必須另闢蹊徑，想別的辦法。
在愛蘭帝國全面忽視精神力的環境下、方瑞積極尋找自己身上一切可利用資源的情況中，他終于發現了精神力的作用。
那個時候，一切只能全憑自己模索，方瑞吃了不少苦，也無數次精神力透支。但因為有前世的常識做底子，他沒有別的路徑可走，也曾經妄想著從各種小說、傳說、甚至曾經無意間瞥到過的任何一點雜聞里想辦法。再翻閱了大量愛蘭帝國的書籍，才從某個旮旯里找到了精神力的少數概念。之後聯合那些妄想，方瑞不辭勞苦地用各種方法嘗試，終于找出了一點門道——把精神力整合起來當做「念動力」使用。
所以，給凱斯清理鐵羽，一直以來，方瑞用的都是他獨門的方法。而這個獨門方法讓他做到了所有保養師都不能做到的事情——獨自一人在體力消耗完之前為一位十二鐵羽的上等人清理！可以說，沒有給除了凱斯以外任何一個人清理鐵羽的方瑞，就能力而言，其實應該算是最優秀的鐵羽保養師！
而現在這個最優秀的鐵羽保養師，在時隔一年外加換了個身體的情況下，就要重新「操刀」，給他親愛的大哥清理鐵羽了。
且說方瑞把他的所有的精神絲熟練地凝結成精神索，再用精神索卷住了清理工具，就發出指令，靈活地操縱著這些工具，分別落在那二十四根鐵羽之上。
下一刻，細微的「」聲響起，是金屬搔刮金屬的聲音。合金的尖銳利器在金屬觸手上快速游走，飛快地把縫隙中的肉屑渣滓挑了出來，輕輕一抖，又落在旁邊的地上。
方瑞端坐在凱斯的對面，眼楮一瞬不瞬地盯著所有金屬鉤，看它們從鐵羽的根部開始活動，然後像是永不停歇的鑽子，不斷地把那些非金屬的髒東西弄出來……沒多久，就在地面上形成了和觸手一般長短的細細的黑線。
還真是……夠髒的。
大概過了一個小時左右，金屬鉤來來回回已經走了三遍，到第三遍的時候，那條「黑線」幾乎就沒有再加粗了。終于，金屬鉤們在觸手的尾端跳躍一下，被精神索拎起來，叮叮當當地全落進了最初方瑞打好的熱水里。
擦了把額頭上的汗水，方瑞收回所有的精神索，吁口氣。
凱斯睜開眼，觸手抖了抖，在地面上映出的亂七八糟的印子。
方瑞笑了笑︰「大哥，你先等等，我去接根水管過來。」
凱斯想要站起來︰「我去。」
方瑞搖搖頭︰「不行，你現在動一動就要弄得到處都是。」又看凱斯一臉堅持，嘆氣道，「大哥，這又不是什麼很累的活計，沒事的，就接根管子而已。我剛幫你挑完大頭的，你現在身上也癢得很吧？就別亂來了。」
凱斯跟方瑞對視幾秒，垂目算是默認。
方瑞松口氣，迅速爬起來，有點頭暈也忍住了。他要是一個不小心晃蕩一下，他這愛操心又總是操心不到點子上的大哥還不跳起來啊？所以還是得快點去接管子灌水過來。
訓練場里因為總是要清洗，其實本身就有供水系統，方瑞出去找藍珠要了根粗壯水管接上，就抱著水管頭小跑過來。
凱斯獨自一人坐在空曠的訓練場中間，四周凌亂的都是觸手，觸手旁邊還黑漆漆的有些腥臭，怎麼看都給人一種可憐的感覺。可再加上凱斯那張面癱臉，就讓人覺得詭異了。
方瑞思維發散沒多會，直接開了水閥︰「大哥，把你的鐵羽弄到前面來。」
凱斯肌肉一動，霎時就有四五根觸手齊齊地竄來，並著排擋在凱斯前面。方瑞也不客氣，把住水管對著這幾根觸手就是一陣猛沖——果然很快就沖散了腥氣。觸手自動換個面，水管再沖一陣，這幾根鐵羽大概就清洗完了。之後換上下面的四五根，重復動作，沖完再換。這樣反反復復二十四根觸手都洗過了，這第一輪的工作才算完成。
方瑞把地面也沖過一遍了，就把水管丟到一邊，甩甩手︰「好了，咱們來進行下一步！」
凱斯還是坐著，仰起頭看站著「俯視」他的方瑞，眼里有一絲期待閃過。
方瑞笑得忍不住伸手踫踫凱斯硬硬的頭發︰「好吧，下面我也會努力的，一定讓大哥很舒服，好不好？」
凱斯斬釘截鐵︰「好！」
方瑞喝口水，依舊是精神力外放，化作千萬根精神力細絲。現在才是最後也最重要的一步，也是方瑞確實比其他保養師高明的地方。
之前雖然利用了精神索卷住金屬鉤清理觸手縫隙中的贓物，但那只要有二十四個手藝好的保養師同時伺候著，就算速度稍微慢點，效果也不會差到哪里。緊跟著，才是重頭戲。
也許是剛才被金屬鉤弄得舒服了，凱斯現在一只手支住下頷，閉著眼楮，沒什麼表情的臉上顯得很放松。
方瑞看著，心情也變得放松起來。瞬時所有精神力細絲倏然繃直，分散開向鐵羽們而去。就像是有無數根管子，紛紛「刺」進了觸手的縫隙里！
這回可不是只感知一下觸手的「骯髒」程度了，而是直白地用這「念動力」來驅除剛才金屬鉤無法清理的、更加細小的雜質。
方瑞靈活地操縱著他所有的精神絲，除去還沒分裂到最小的一百多根外，剩下的也足夠他用了。利用前世自己模索來的技巧和這些天在虛擬世界鍛煉來的能力，精神絲們靈活地把縫隙里的東西清掃，剔除著所有不屬于凱斯鐵羽本身的雜質渣滓……
這個過程是緩慢的，但也是明顯的。
如果還有第三人在場，他會清晰地看到在那些本來已經顯得更加光潔的觸手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出現了很多紅色的血絲。漸漸血絲把觸手染成了淡淡的紅色，均勻，輕薄，甚至帶著種另類的美麗。
終于，在無數精神絲的努力下，那些積累了這麼多天的、不可見的贓物全部被剔了出來！
方瑞無比細心地做著他早已熟稔的工作，想盡力讓他的大哥舒服一點，再舒服一點。因為曾經識人不清而拋下親人的內疚也讓他的活計更加細致小心，以至于等到仔仔細細挑完所有更多的細末之物後，他已經累得快要虛月兌了。
慘白著一張臉，方瑞收回不能再挑出更多的精神絲們，癱坐在地上緩緩地恢復著力氣。稍稍喘口氣後，他抬起頭，看向他的大哥。
毫不出他的意料，因為精神絲在觸手中動作太過溫柔舒適，凱斯他……就這麼睡著了。
方瑞擦擦汗，伸了個懶腰。
睡著了很好，大哥總是擅長忍耐，這麼久沒有清理鐵羽，想必很多天都沒有睡得這麼好了吧……以後總要定時給大哥多清理清理才好。
活動一下四肢，方瑞輕手輕腳地出去，又帶了兩桶熱水回來。
他還有事情沒做完呢。
把柔軟的毛巾浸泡在熱水里又擰干，方瑞走到第一根觸手前，小心而認真地替凱斯把它擦上面的血絲擦干淨。
他不擔心凱斯會醒過來，每一根觸手都有一根神經直接連接到凱斯的身體里，而那根神經被他的精神絲細心地「騷擾」了那麼多次，早就有些麻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