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1神聖沖擊 211 小城鉤沉(下)

作者 ︰ 納爾遜勛爵

鄭阿寶這時候有些吃驚,接著略帶不信的問道︰「哦?原來龍川除了李醫生外還有讓你動容的其他人啊?」

張其結揮了揮手,說道︰「不止李醫生,很多人都讓我敬佩和學習,包括廣西和杰仁,雖然他們有污點,我仍然不想徹底否定任何人,因為按這樣的標準,我也有見不得人的地方,要在審判里尸骨無存。」

「‘免我們的債,如同我們免別人的債。’你們長老會讀經是不錯。」鄭阿寶點了點頭,接著手往上抬了抬,做了個「Coeon」的姿勢。

張其結繼續講起了在船上的事,他說道︰「看著他一個事不關己的乘客,卻敢于單身制止我們這麼多憤怒的漢子,幫助一個陌生的雜役,這個陌生乘客讓我有了高山仰止的感覺,就看著他把雜役扶坐在地上,檢查傷口詢問傷情。

輪船方面管事的人很快就來了,但是他們也沒怎麼我們,因為我們不僅是豪客,還都是本地人,得罪我們他們別想在龍川碼頭有好果子吃。況且更是輪船上有錯在先,哪個地方你往客人菜里吐口水被抓住會饒得了你們?

結果輪船的船主又動手抽了雜役兩耳光,把頭破血流的雜役滾下甲板了,還連連道歉免收了一些船資。

大家雖然贏了一仗,還揍了人,但出了這種事,都意興闌珊,游玩的勁頭也失去了大半。

我很在意那個高貴之人,看他年紀和我相仿,穿衣戴帽非常普通看不出職業,就問他︰「你是干嘛的?」

李廣西還以為我還在氣頭上挑釁,那時候的他就挺講義氣的,上去當胸推了那人一把,那人踉踉蹌蹌的退了幾步,說︰「我是一名帝國傳道士,願神寬恕你們今日的事情,因為你們不曉得。」

「曉得尼瑪?曉得這是什麼嗎?」王杰仁那時候最氣盛,上去就朝那人臉上晃動自己拳頭。

我拉開了他們,說︰「人家是傳道士,有神保佑,我們不要打神漢,尤其在江心里。」

當時我們雖然趕時髦都已經在天主堂洗禮了,但天主教不如新教對教義追求,我們平信徒聖經都沒看過,只是像以前拜關公拜孔夫子一樣拜聖像而已,還都是做商業的,都非常迷信。因而一听我這話,大家都收了要難為此人的心︰得罪了神神道道的人,萬一船翻了怎麼辦?李廣西還上去解釋︰「神甫,這事錯誤不在于我們的,您親眼看到了。」

「我不是天主教的神甫,我是新教的牧師。」那人笑了。

王杰仁回頭沖我們說︰「牧師啊,和咱們縣那個西醫一樣的。」大家也都笑了起來,沒什麼敵意了。

那時我已經有心和這個人聊聊,看著他榮辱不驚的,給人感覺就不一樣,不像他們那些賤民和我們這些富人那般或者驚懼或者暴戾的,這就是我想追求的心目中人上人應有的神態。

當時我稱之為貴氣,我有錢,我還要有貴氣,要讓別人心甘情願的仰頭看我!

我就請他上去和我們一起吃飯聊天,反正酒席已經被攪黃了,再回去吃肯定沒有氣氛,多來一個陌生客人說不定有助于大家談興起來。

他很欣然的同意了,在酒桌上,他自稱是佛山人士,叫做管神道,神的道,後來改的名字;自稱從帝國神學院畢業,當時屢戰屢勝名聲鵲起的帝國大將莊立忠給他們頒發的畢業證,身為一個傳道士,立志于把福音傳遍天下,就沒有做官,而是雲游四方,這次順江而上是要看看東江沿江各城的福音情況。

我們當時不知道什麼帝國神學院,反正挺人的,貌似是朝廷開的什麼翰林院,一听都肅然起敬。

舉杯的時候,我們都才發現管神道右手食指被齊根削斷了,只剩四根手指,他很坦然的告訴我們︰他以前是個賭徒,苦練千術,結果害人害己,被人家抓住砍斷了手指;悲苦無奈之際,被耶穌基督拯救,從此之後洗心革面告別了一切惡習,虔誠的為耶穌工作。

一听這人昔日是個賭徒,桌子上其他人臉色都不好看了,而這話暗合了我的實情,我則是心中大震,對他的好感反而更勝一籌。

而且他這個人只吃蔬菜,我們酒桌上大魚大肉,尋常百姓根本吃不起,他看起來也沒有錢,卻就是不踫魚肉,我們也知道信耶穌的人不禁葷腥,好奇的問他怎麼回事,他說︰「我是要做傳道士的人,傳道士沒有錢,以後要吃苦,怕是只能吃得起青菜。我不想養刁我的嘴,被世俗的喜樂奢侈迷惑了心靈。」

隨後我們聊到了剛才揍人這件事,因為桌子上有個牧師在場,況且人也揍完了,大家都開始洗白自己,王杰仁說︰「遇到這種人沒有辦法。」李廣西說︰「我們也不想揍他,但是能怎麼辦呢?太氣人了。」

管神道笑道︰「打人是不好的,愛人如己啊,神會喜歡你們這樣的。~」

只有我倒是真心的想請教問題,我攤開手問道︰「管牧師,我這個人有時候脾氣很壞,經常生氣,我該怎麼辦呢?是不是就是忍?忍無可忍還要繼續忍?」

沒想到管神道笑笑說︰「忍是沒有用的,因為聖經上說︰善人從他心里所存的善就發出善來;惡人從他心里所存的惡就發出惡來;因為心里所充滿的,口里就說出來。(路加福音6︰:4)」

說著他倒空自己的杯子,用手蓋住杯口,說︰「人的心就是一種容器,這種容器被神造出來,天生就不能空,總是要裝滿什麼。身體其實是靠心運作的,因此有的人愛錢、有的人愛命,什麼都不愛的人只有死人。所以張先生,你說要忍,那是不可能改變自己的,因為你的心充滿了怨毒苦悶,你忍不住的要表現出來。」

「那怎麼辦?等到死?」我們大家都笑了起來。

管牧師說道︰「不必等到死,你需要置換心里充滿的東西才可以改變脾氣和行為。」

說著他先把酒杯里倒滿了水,說道︰「這是無色無味的水,你無論如何忍,總是水,看著。」說著他提起我們的酒壺往里面倒酒,滿滿的水直接溢了出來,他指著那個杯子說︰「酒進去了,就擠出了水來,杯子不空,卻已經從無味道變成香氣四溢的醇酒了。」

這個比喻震傻了我,實在太精闢了︰刻意做作的想高貴是沒用的,你得在心里用別的東西擠走原來下賤的東西。

「能讓氣度尊貴得體的是什麼?怎麼樣讓自己很貴氣呢?需要在心里充滿什麼?」我著急的問,都不在乎旁邊有人在听。

管牧師呵呵一笑,說道︰「耶穌說過︰無論何事,你們願意人怎樣待你們,你們也要怎樣待人。這就是耶穌的黃金法則,你想別人怎麼對待你,你就怎麼對待別人。但是這也是行為,好樹結好果子,壞樹結壞果子,你硬扭的瓜那是不甜的,想讓果子好,先得扎根種棵好樹。」

而管牧師想說的那種東西是什麼,我也猜到了︰就是高貴的信仰入心。

我回憶起太平洋航運公司工作的經歷,那些行為舉止讓人尊重的上等人,往往比暴發戶更尊重我們這群下等苦力,滿嘴的「Thank_u」,而暴發戶是滿嘴的「你干什麼吃的」,所以我們也視與我們平等的為貴,凌駕我們之上的為賤。

一時間,我把這個人尊為天人,覺的太有才華了,要好好聊聊。

我們一到龍川,我就請他去我家住,他欣然同意。

我把他安排在我碉堡下面的貴客住所,有三個月時間,有空就和他探討聖經問題。他還有一本的四福音合集,我如獲至寶,借了去天天在碉堡上看到深夜。

那時候我就認為我發現真理了,在管神道的教導下,我開始誠心的認罪悔改,不停的懺悔我以前的所作所為,經常幫助四里八鄉的窮苦人,對其他人開始像對待弟兄那般尊重,對僕人和老婆也不非打即罵了。

家里的僕役和作坊的工人當然跑不了他們,我天天讓管神道給他們傳福音,我還領著管神道在我們四里八鄉傳道,我去敲門,大家都會喜出望外的把我迎進去,沒想到我是敲開門,管神道就作為我的老師和朋友給他們傳福音,我在旁邊好像個小孩看私塾老師教課那樣危膝正座,听得是屏息凝神。

我還把自己那碉堡貢獻出來,以前防賊防火防鄉親,都不敢讓村民進去的,那時候周日請村民進來做禮拜。

管神道那時候志氣也很大,經常說要讓耶穌佔領龍川、河源乃至贛州和惠州,他要是出門傳道或者募集資金,我就替他雇車給他盤纏,買什麼聖經書籍印刷品散發更不要說了,銀子要多少給多少。

一開始李廣西他們笑我收了個食客,後來他們和其他朋友、我僕人都說我中魔了,後者被洋神抓住心髒了,我老婆看我都淚汪汪的,想哀求我祖墳要緊但是她被我揍怕了不敢勸。

但是隨著我對管神道越來越言听計從,他對我了解也越來越多之後,半年後,事情彷佛起了一些細微的變化,他開始經常給我說要在龍川募集10000元起一座比天主堂更宏大的教堂,震動整個東江流域,還要從天主教和長老會里把所有的上帝羔羊都搶過來,讓他的教派龍川獨尊;然而我已經對聖經比較熟悉,和縣城里的長老會也有交往,這新教不需要華麗教堂啊,聖經上寫得明明白白︰上帝的殿在人心中,不在乎什麼石頭黃金鑽石的殿,人家李醫生的教會就是個租賃來的小破四合院嘛;至于獨霸獨尊的,更是有點離譜,聖經上沒有寫過這個呀。

那時候管神道天天給我講募集錢財修大教堂的事,我也听出點意思來︰想讓我出錢來建設,但是我當時正是事業瓶頸期,村里人口太少,作坊工人招不了太多,交通也不便利,終究池水太淺,養不下更大的廠子;而且我做的雨傘和火柴利潤開始下降,因為入門門檻太低,周圍大城市這種小作坊開始到處出現,我的貨源必須降價;當時我正準備朝縣城進軍,並且開始琢磨進入其他更有發展前途的行業,比如紡織。

不過紡織業機器要求太高,投入資本極大,以我弄來和賺來的錢都有點舍命一搏的架勢,哪有余錢去修一個聖經上沒有讓我們建造的輝煌教堂,那不是天主教才做的事嗎?

並且我也听到了一些風言風語,李廣西說在惠州踫見過一次管神道,不過他正在往鴉片館里走;其他朋友也說管神道是在騙我的錢;我也覺的他有點怪異,人家縣城李醫生弄了個教會,一直在壯大發展,信徒越來越多,管牧師在我家周圍傳了半年的道,貌似只收了我一個虔誠無比的信徒,其他人來是看我的面子,不是因為管牧師給他們上帝的關愛,村里也說管神道對我和對其他人是兩張臉色,對我是雄才大略、渾身榮光的聖徒,對其他人,尤其是窮人有點代答不理。

但是我依然非常信任管神道,我把我的困難和疑惑和他說了,表明我實在拿不出那麼多錢修一座教堂,而且我也認為沒有用。

他死命的想說服我,但是我是老千賭徒出身,認準了做事也是非常孤決,甚至可以敢孤注一擲,他在聖經教義上比我博學,其他地方人生經驗好像還沒我多,所以他失敗了,有些很惱火,對我大叫︰「張弟兄,你這樣是屬于富人愛財勝過愛主,富人進天堂比駱駝進針眼都難啊,你要想明白!」

我也沒有辦法,從那時候起,管神道好像對我很失望,離開我家在外面「傳道」的時間越來越多,關于他在惠州、河源這些外地地方和妓女、大吃大喝、花天酒地的流言蜚語在龍川縣也越來越多,但是都礙于我的面子,沒人敢公然說什麼,甚至很少人對我說,只有廣西有時候暗示兩句,王杰仁特地從京城給我寫信說︰這邊沒有人听說過帝國神學院。

但我都付之一笑,我信任這個人,我認為他是神派來拯救我的。

從我認識管神道過了整整一年,那一次,他從外地傳道回來了,足足走了兩個月,回來的時候臉上好像帶著傷,我問他怎麼回事,他說黑天傳道從山路上滾了下去。

回來之後對我格外親切,剛認識的那個年輕傳道士彷佛又回來了。

我當然很高興,又和他坐而論道,他要是不在我家,我就得跑老遠去縣城和李醫生論道,而我生意很忙經常沒時間。

他說我進步很大,打算給我洗禮,讓我從一個慕道友身份經過水和聖靈的洗禮,正式成為身份上的基督徒,我當即就高興的跳了起來,接著連連感謝神。

第二天我帶著工人和僕人去縣城東江碼頭走貨,沒想到去了半路想起私章沒有帶,只好折回去去取,沒想到的是當我回到我的臥室,發現門虛掩著,听著里面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因為生意,家里男僕剩下兩個人,都在外面喂馬洗馬車;女僕都跟著我太太去縣城找李醫生看病了,誰在我臥室里面呢?

我躡手躡腳的走過去,推開虛掩的門,愕然發現管牧師正在我屋里亂翻︰抽屜被全部拉開,衣櫃衣服被拿出來放在桌子上,木箱蓋子都大敞四開。

管牧師背對著我翻我桌子抽屜里的東西,一邊翻,一邊時不時的抬頭朝窗戶外看僕人的情況,他沒有听到我已經站在門口,我吃驚的叫了一聲︰「管牧師,您在做什麼?」

听到這聲音,我就看著管牧師渾身一哆嗦,原地跳了起來,接著他回頭看著我,滿臉都是恐懼。

我看到他手里攥著搜出來的一把銀元,我難以置信的叫道︰「你這?難道你?」

這話提醒了他,只見他突然扔了銀元,一個箭步沖到我床邊,掀開枕頭拿起我的左輪槍,面目猙獰的指住了我,大吼︰「你的錢呢?給我錢!否則就打死你!」

除了金庫和樓上我太太小孩的房間,管神道熟悉我家里的一草一木,也知道我枕頭下永遠放著上膛的槍,這是我親口給他說的,朝他傾訴自己在華麗的外表下有多麼的恐懼和無助,沒想到卻被他拿了出來指著我。

滿地的銀元叮叮當當的亂滾,我的心大概也就像那亂滾的銀元一般混亂不堪吧,我看著他驚慌的眼珠子,無視槍口大步朝他走了過去。

「別過來!我開槍了啊!」管神道猛地伸開手臂,兩手持槍,用左手的食指摟住了扳機,槍口指著我的面門。

我卻沒有停步,我一邊走,一邊攤開了雙手,大叫︰「管牧師,你這到底是為什麼啊?你缺錢給我講,我給你!你何必要做這種人神不齒的事啊?」

「去你娘的牧師!」管神道大吼起來,他看著我,眼里的驚恐變成了一種偽裝破碎的破罐子破摔,整個面目都扭曲了,成了一個獰笑的表情,他拿著槍笑道︰「姓張的,既然被你發現了,我也不瞞你了!哥不是什麼牧師,哥是個混江湖的,就想找點肥羊騙點錢花花!是你蠢!你蠢!蠢啊你!你這種豬都能發財,我卻不能!」

我沒有生氣,也沒有驚訝,而是站住腳步,視線越過離我鼻子三尺的槍口,定定的看著氣急敗壞的那人,問道︰「你是個騙子?那你聖經知識怎麼來的?」

管神道獰笑著叫道︰「老子都給你擺明了,你還他媽的信那破東西呢?你腦子里怎麼長的?」

我點了點頭,說︰「此刻,我就在意這一點。」

管神道此刻臉上閃過一絲羞愧,接著握槍的手又堅定了,他說道︰「姓張的,爺爺家以前也是做官讀書的書香世家,老子從小就聰慧之極,本來也是要皇榜題名的,但誰叫乾坤轉換,這里換了皇帝!我家道早已中落,爺爺我又沾上了賭博的毛病,家業都玩完了,為了口飯吃,就混進教會幫工!還做過牧師助手,怎麼樣?洋人的什麼破經爺爺講得溜吧?只是爺爺根本不信那一套!老子只信錢!!這里要是信佛,爺爺一樣給你研究佛經透透的!我只是嫌在教會根本沒有錢賺,一群牧師都神經兮兮的大傻逼,就出來混幾天江湖靠空手套白狼,騙點錢用用。」

說罷,他怕我不信,握著槍柄的右手抬起半截禿禿的食指,叫道︰「這可真是被幫會砍掉的!爺爺為了賭博殺人放火都敢干!我前幾天在惠州賭場輸了400多元,幫會追著我要賬,識相的,趕緊把你的錢交出來!告訴你,爺爺既然被你揭破了,那就不在乎再殺個把人什麼的!」

我閉了嘴,走過他身邊,直線到了桌子邊,不理背後他驚恐交加的呵斥,伸手抓起了我桌子上的大算盤,轉過身來,再次朝他直直逼了過去。

「開槍…開槍了……我開槍了啊!!!」看著我沉默的逼近,管神道恐懼的渾身發抖,槍管都在顫抖,然後他終于扳扳機了,槍口離我胸口不過一尺。

但是只是槍機 噠一聲,槍口沒有火光四濺,管神道驚訝的叫了一聲,接著手忙腳亂的去用手擰彈鼓,要就位下一發子彈。

我看著他,沒有動。

管神道第二次對我摳動扳機,這次槍口是對著我的肚子,因為面對冷著臉無畏壓近的我,他不自覺的蹲了下去,仰視著我,就好像對我卑躬屈膝那般,滿頭是光亮的汗珠,彷佛背上壓著萬斤的重擔。

仍然是 噠一聲,依然沒有子彈射出。

我冷著臉居高臨下的狠狠的一算盤砸在他目瞪口呆仰視我的腦袋上。

一下算盤就碎了,滿地都是下雨聲音般的算盤珠子噠噠亂滾,管神道哎呀一聲被砸倒在地板上,手里還攥著手槍趴在我面前。

我上前一步,狠狠給了他肚子兩腳,他被踢得申吟著仰天朝上看著我,我踩住他的手腕,把手槍從那殘缺的手里扳出來,然後當著他的面,扳開彈鼓給他看。

梅花手槍的五發彈鼓里空空如也,沒有子彈。

我想大聲的吼叫,但是我突然沒有興趣對看著我的那條「死狗」那樣做,我只是輕聲的對他說︰「管牧師,你不信神,但是神救了我。」

原來昨天他說要給我洗禮,我歡喜雀躍又和他聊了很久,他告訴我說︰「張弟兄,你的錢財難道不是神給你的嗎?一切都是神給你的,包括你的命。所以你又何必這麼膽怯呢?若是神要收走你的財富,你用那麼多槍那麼多狗那麼多僕人看得住嗎?神給你的,別人無法拿走;神要拿走的,你用什麼也防不住的。耶穌舉過一個例子,有個財主像你一樣富有,他給自己的財寶糧食修建了一個大倉庫,對自己的靈魂說︰靈魂啊,好好高興吧,我們有這麼多可以享受的東西,足夠你快樂無憂好多年。但是神當夜就收去了他的靈魂,財富給誰來用呢?所以放開一切憂慮,不要再這麼膽怯的生活了,收起槍來,送走看家狗,安安穩穩的睡一個好覺吧。」

現在想來他是想解決掉我的防衛方便他偷錢,但是我真信了,我覺的他說的真好。

我的一切都是神給的,我怕什麼?!

那晚我睡覺的時候,第一次把手槍從枕頭下拿了出來卸了子彈放進抽屜,只是我習慣了枕頭下有個的東西,睡了一會睡不著,我又把沒有子彈的手槍拿出來重新放在枕頭下。

但我沒想到,這舉動真的救了我的命。

這難道不是天意嗎?誰敢說沒有神呢?」

鄭阿寶終于插嘴了,他笑道︰「你要是不引狼入室,也不會有生命之憂呢。」

張其結搖了搖頭︰「正因為管神道是個騙子,他才對我的胃口!李醫生傳道都未必讓我信服呢。因為他口才很好,專門看著我的臉色說話,有問必答,好像我的私塾先生那樣,我才能知道真理,認識真理;若不引狼入室,我生命無憂,但哪里能得到真理呢?結果我性命非但保住了,還得到了喜樂和平安,因為有耶穌同在,我不再恐懼,也不再暴戾,我天天都喜樂平安努力工作,這些祥和的感覺是以前絕對無法體會的。」

鄭阿寶問道︰「管神道後來怎麼樣了?」

張其結說道︰「我們把他押送官衙了,當時還沒有官制度,就是縣令老爺審案。帝國法律當時也沒有現在這麼多,遇到假扮傳道士這種騙子,大人若是心情不好,估計就是個殺了,腦袋放進木籠子掛在城門示眾,更況且管神道還意圖槍殺我,我是什麼人?龍川城外最有名最有錢的土豪,龍川上等人圈子里的基石之一;管神道呢?一個外地人,我直接拎到街上讓僕人、工人和百姓活生生打死他,我都沒事!因此以致于連訟師都沒有本地人願意替他干。而且這個人確實很聰明,懂的很多,所以當時他也知道自己性命將要不保,癱軟在地上,一言不發,只是流淚。

但是我這個受害者為他求情了。

我當著門外圍觀的眾人對大人說道︰「大人,此人之所以是騙子,乃是因為他不信自己嘴里所說的話。但是他太愚蠢,不知道自己的謊言卻反而是真理。就比如一個瞎子騙人說太陽東升西落,他以為自己騙人,但太陽豈會因為他認為什麼而有所改變嗎?真理就是真理,和辯論什麼無關,和人說什麼也無關。從這個事實看,此人滿嘴的教義並無差錯,只是他自己不信,因此也未必就能說他是假冒傳道士,他只不過是背叛了至高的神而已,他在世界上應該算做傳道士,他虧欠的是神,不是世界之法。

我說完這些,大人愣了,門外發出一片的驚呼聲,我腳邊癱軟的管神道也愣了,五花大綁的他從趴變成跪,怔怔的仰起頭看我,彷佛在看著一個怪物。

我和他眼神對視,說道︰此人確實對我開槍,但是槍中沒有子彈。而且當時也是我知道這一點,故而直接進逼他手足無措才開槍,正常的搶劫我想我不會前進,他也不會開槍。我作為一個基督徒,我願意寬恕此人對我犯下的罪過,就像耶穌對迫害他的人所說的他們所做的他們不知道。

接著我拍了拍管神道的肩膀說道︰「管先生,你所不信的神救了我命,因為我信了!此刻我說的都說完了,就看大人怎麼判你了,我的職責完成了。感謝你給我的神!哈利路亞!」

說完我就站直身體仰面看著屋梁,等著大人宣判,衙門內外鴉雀無聲,突然管神道嚎啕大哭起來,他跪在地上對我咚咚的磕頭,大吼︰「我是個畜生!我對不起張先生您!您是個好人啊!」

我蹲下去阻止他繼續磕頭,說道︰「你告訴我,求人不如求神。膝蓋只應該跪神。能寬恕你不是因為我是個好人,而是因為耶穌基督教導我這麼做。你應該朝祂懺悔,而不是朝我。

這一刻,我非以富貴人對罪犯的教訓,也非受害者對施暴者的仇恨,我選擇了真正的卑賤和寬恕,我卑賤到和他一樣,因為就是如此,我也是騙子過;在心理上,我寬恕了他對我的罪惡,感到彷佛我被耶穌附體嘴唇含著炭火,每句話都被煉淨才吐出;我突然感到無比的高貴和榮耀,不是我的,而是神的,神借著我做的!

縣令終于合起了驚呆而張開的嘴,看著我說道︰「張先生,不愧是從美國這種基督文化國里回來的,您這黃皮白心,簡直比洋人還洋人啊。」

我愣了,縣令是個香港土鱉,他嘴里的洋人不會是碼頭扛麻袋的洋人,而是大家都畏懼的那種洋人、那種洋人的氣勢,那種洋人無外乎就是愛管閑事的洋人基督徒唄!我才發現原來這就是高貴啊,原來高貴不外乎一個基督徒的精神!

最後的結果是,因為我是受害者,而替對方辯護,因著我訟師一般的說辭和印象,縣令沒有辦成死刑,而是算偷竊未遂、搶劫行凶成立,流放海南島苦役15年。」

最後張其結悠悠的說道︰「管神道是個騙子,我也是個騙子出身,但就是騙子被派來給我這個騙子傳福音,管神道嘴里的道殺了舊我,給我新生命,還救了新我的命。正所謂︰神讓萬物互相效力叫愛神的人得益處。」

鄭阿寶愣了好一會,把雪茄掐滅在煙灰缸里,意味深長的問道︰「你給我說這些舊事是什麼意思呢?」

張其結說道︰「我在美國的履歷上有假,但是我不希望您看我在基督徒這件事上也有假。像管神道那種處心積慮的欺騙,和我這種因為羞愧而難以說明往事的欺騙,在行為表現上也許一模一樣,但是動機不一樣,我想證明,我不是個騙子,或者說我已經改過自新了。為了表現我的誠意,故而給您說明這一切。」

「哈哈哈!你過慮了,我一直信任你的。」鄭阿寶大笑起來,肚里卻道︰「還算你識相,否則我真不確認可否讓一個騙子成為我團隊的主打,否則人品太差,賣了我怎麼辦?把我拉溝里損害我的名譽怎麼辦?」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1871神聖沖擊最新章節 | 1871神聖沖擊全文閱讀 | 1871神聖沖擊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