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味記 正文 第二百一十章悔恨

作者 ︰ 坐酌泠泠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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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屋里連官差都打了,那掌櫃哪里還有心思上菜?想得劉四公子被打,官差也被打,這事不能善了,也顧不得做生意,早使了小二,乘了快馬去了燕京府衙去報案,一面驅散樓下的客人。府衙本來就不遠,很快十來個人組成的緝拿小組就到了酒樓。知道屋里的人武功厲害,卻也不敢像原來那兩個官差一樣,直接闖進門去,只在樓口喊道︰「我們是燕京府衙的官差,屋里的人都出來,跟我們到府衙走一趟。」

劉四公子一听得這話,大松了一口氣,轉身就想往外走,卻不想一只筷子飛快地從他耳朵旁邊擦過,將他的耳朵擦去了一層皮,頓時鮮血淋灕。他自己還沒感覺怎麼樣,倒是于公子看了,「哇」地一聲哭了起來,道︰「表哥,這可如何是好?」

想來都想往外走的人,全都停住了腳,不敢再往外挪一步。

京城府尹知道這事涉及到丞相公子,這一次是親自帶隊來的。見喊了半天,屋里卻沒有一個人出來,他按捺不住,派了兩個武功高強地進了門去。一進門便見門口處站了七、八個人,原先進來的那個官差還躺在地上,不知是生是死;而桌子旁邊的五個人,正悠悠閑閑地坐在那里喝茶,見了他們來,絲毫不見慌張。這兩個官差中有一人,是跟著府尹在查何文清點心鋪子時見過袁天野,此時見到竟然是他在鬧事,心里大奇,卻也定下心來,皺眉喝問道︰「袁神醫,怎麼是你?你這是怎麼回事?」

袁成一瞪眼︰「什麼怎麼回事?我們好好端端地在這里吃飯,姓劉的小子沖進來就要打人。怎麼的,你們還敢助紂為虐,來抓我們不成?告訴你,你們要幫他,來一個打一個。趕緊的,叫劉可隨來,跪下向我們公子道歉。否則,這事沒完」

官差和劉四公子一听這話,頓時氣暈了。這袁天野不過是一郎中,竟然敢讓一國丞相跪下來向他道歉?這些人,莫不是瘋了不成?

這酒樓里鬧得不可開交,而開始在酒樓里吃飯,後來被掌櫃的驅散的客人大多沒有離去,圍在酒樓旁邊,互相詢問著,酒樓里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听說有人打人,不光是把官差打了,還把丞相家的公子也打了。」

「哪是這樣?」有那知情的人道,「原是那樓上有客人吃飯,人家訂了隔間的。丞相大人的公子一來就要客人讓位。人家不讓,就想打人,這才鬧了起來。」

「這丞相家的公子平時仗著家里是當官的,歷來就霸道,整日地欺壓別人。我有個親戚家里開鋪子的,上次他買東西,一言不合就把鋪子給砸了。」

「這種人,就該好好治治。不過,是誰有那麼大的膽子,敢跟丞相家叫板呢?」

「唉,看樣子,到頭來還得官官相護,那客人一定吃虧。」

正說話間,卻听得有四五匹馬奔馳而來,騎在前面的人大聲喊道︰「太上皇駕到。」

還沒等大家反應過來,便有一群人跑過來將他們隔開,緊接著,一輛華麗的馬車飛馳而至,車還沒停穩當,一個大胖子就急急地下了車。

「太上皇,您慢著點。」太監扶著袁知柏,嘴里叮囑著。

袁知柏沉著臉,也不說話,直直地往酒樓里去。

「天吶,太……太上皇?怎麼連太上皇都被驚動了?」原先看熱鬧的人,忍不住嘀咕起來。

京城府尹正在苦思如何把丞相家的公子救出來呢,听得有人來報,頓時嚇了一大跳,連忙迎了出來,跪到了地上︰「微臣參見太上皇。」見太上皇沒理他,直接往酒樓里去,趕緊往前爬了幾步,攔在袁知柏面道︰「啟稟太上皇,這樓里有人鬧事,不安全,待微臣將鬧事之人拿下,再請太上皇進去味嘗美味。」

「讓開。」袁知柏心里本來就揣著一股火,此時見這京城府尹還這麼不識趣,頓時怒喝一聲。

「大膽,還不讓路?」袁知柏身邊的人也連聲喝道。

「是,是是。」京城府尹連忙連滾帶爬地讓到了一邊,額上的汗水滴到地上,沾起一個個小坑。

樓下的動靜,還有剛才的大喊,樓上的人都听到了。于公子驚喜地扯了扯劉四公子的袖子,差點喜極而泣︰「表哥,太上皇來了,我們沒事了。」卻被袁成嚇破了膽,站在原地仍然不敢動。

「太上皇?沒想到還有機會面聖。」魏武激動得不知如何是好。這太上皇要是看到他長得好,撫慰幾句,那他豈不是比他老子還有出息?

「太上皇,公子在這邊。」一人扶著袁知柏,直接上了樓,往隔間方向過來。

「參見太上皇。」還是劉四公子見過世面,見一個氣度雍容、身上穿著龍紋圖案的中年男子進了隔間,身邊的人穿著也不凡,連忙大喊一聲,跪到了地上。其余的人愣了一會兒,也緊跟著跪到了地上。

而原來一直端坐在桌邊的袁天野及袁成等人,直到袁知柏進了房間,這才站了起來。見到其他人都跪了下去,袁天野從座位上移出身來,也一掀衣擺,面無表情地跪了下去︰「參見太上皇。」

林小竹也跟著袁成、袁十等人,滿肚子怨念地跪了下去。

「揚兒,我的揚兒。」袁知柏此時悔恨交集,急急走到袁天野面前,欲要將他扶起來。

「草民不敢。」袁天野卻如鐵砣一般,重重地跪在地上,沒讓袁知柏扶起身,一臉的疏離。

「揚兒,爹知道你怨我,是爹對不住你。可憐你在外飄零十幾年,現如今……現如今政局已定,自己卻被阿狗阿貓欺壓到頭上來,爹對不住你,對不住你啊」袁知柏淚流滿面。

他也心疼兒子,這麼些年無時無刻不牽掛著這個兒子,對他心生愧疚。跟端王為敵,奪權篡位,有很大的一個原因,就是想讓自己這個兒子能得見天日,認祖歸宗。可這幾天大權在握,坐到了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上,受人朝拜,說一不二,無上尊崇,便被利欲一下沖暈了頭腦,權利的在天平上一下壓過了親情,想著袁天野把持著朝政大權,自己跟大兒子不過是傀儡,心里不甘,便想要抻一抻袁天野,欲要他主動交出一部分權利。

然而剛才一听人來報,說袁天野在酒樓吃飯,被人欺壓,要他給一紈褲讓座。他這心里十幾年來對兒子的愧疚,一齊涌上了心頭,如暴雨傾盆,瞬間把那點對權利的佔有欲沖刷得干干淨淨。想起兒子小小年紀便忍辱負重,殫精竭慮,辛苦籌劃了整整八年,才奪得了這個皇位。而他卻不坐這個皇位,拱手讓予了自己和大兒子。可自己干了什麼?利欲燻心,還想要把小兒子手上僅有的一點東西剝奪得干干淨淨要說手心手背都是肉,可他這個父親,做了什麼?為了從小到大都衣食無憂的大兒子,就把從小飄零在外、勞苦功高的小兒子壓榨得尸骨無存,以至于出去吃個飯還要被阿狗阿貓所欺辱。他這心里,一下子心痛如絞,悔恨交加。

「揚兒,揚兒,原諒爹吧。」袁知柏抱著袁天野,老淚縱橫,哽咽難語。

而劉四公子等人乃至跟進來的京城府尹,全都傻了眼。

這是什麼一個狀況?

這位袁神醫,何時成了太上皇的兒子?

太上皇不就兩個兒子,還有一個早在十三年前被人毒死了嗎?難道在民間他還有一個兒子?

想到自己竟然叫太上皇的兒子讓座,還想要打對方的人,劉四公子腦子就一片空白。

「太、太上皇的兒子,不就是皇子嗎?」。魏武張大著嘴,半天腦筋還轉不過來,扯了扯劉四公子的袖子,問道。他心里納悶,這位既然是皇子,京城的這些人怎麼都不認識他呢?

「啪」劉四公子想起今天的事,全由這位魏武惹出來的,一個巴掌就扇了過去。可他的手還沒抽回來,手腕便被一個鐵爪一般的手牢牢嵌住了,轉過頭看,看到一個穿御林軍衣飾的人正瞪著眼看他,喝道︰「消聲。」嚇得差點暈厥過去。

看著袁知柏悔恨交加的樣子,袁天野長嘆了一聲,站了起來,道︰「父親,您身體不好,不宜太過激動。」

「揚兒,揚兒,好孩子。」想著兒子都這個時候了,還關心著自己的身體,袁知柏這心里的悔恨又加深了幾分。他掏出手帕,抹干淨眼淚,吸了一下鼻子,拍拍袁天野的手臂道︰「放心吧,揚兒,爹知道該怎麼做了。」

「好了,回去吧。」袁天野道,扶起袁知柏的手慢慢往外走。

袁知柏走了兩步,卻站住了,看著劉四公子幾人,問道︰「哪位是劉可隨的兒子?」

劉四公子全身顫抖得如同篩糠一般,卻仍不得不爬上前去,結結巴巴地道︰「草……草民就是。」

「好,很好。劉可隨教得個好兒子。」袁知柏連連點心,抬腳向外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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