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那些過往
葉川趕到陶然亭的時候,陶音正靠在石桌邊不停地拿勺子撥拉自己盤子里的米飯,一臉不耐煩的樣子。看見葉川提著裝有女乃茶的塑料袋出現在小徑的盡頭,連忙沖他揚了揚手里的勺子,「川兒,這邊!」
天氣熱,食堂里雖然開著空調,但是飯菜的味道、人身上的汗味都混在一起,比在外面曬太陽還讓人難受。葉川大部分時間都打飯回寢室去吃,偶爾也像今天這樣在校園里找個清靜的地方坐一會兒。
葉川喘著粗氣在他旁邊坐下,沒好氣的把手里的塑料袋推到他面前,「沒見過你這麼會欺負傷員的。你說你喝什麼不好,非得喝他家的冰女乃茶。門口那家的我看也挺好啊。」
「你懂什麼。」陶音從袋子里取出女乃茶,一邊插吸管一邊說︰「門口那家的女乃茶味道一點也不正宗,里面的珍珠都是干巴巴的。」
葉川拽起衣袖,沖著他亮出手腕上的繃帶,「你也真好意思使喚我。」
「請你吃飯,請你吃飯。」陶音略有些心虛地瞟了一眼他的的可是雙份的紅燒排骨。夠意思吧?」
「嘁,」葉川一點兒不領情,「咱食堂的紅燒排骨也就是聞著香,吃起來根本沒有肉。哦,不對,準確地說,肉都藏身在結構復雜之處,無論是牙齒還是筷子跟本擠不進去……」
陶音笑得直咳嗽,「太刻薄了啊,川兒。哪有那麼夸張。」
葉川夾了一塊骨頭放到他盤子里,「你可以親自驗證一下。」
陶音嘴里啃著骨頭,一雙圓溜溜的眼楮左一下右一下的偷瞄葉川。
葉川被他看的受不了,「要問什麼你就直接問吧。」
「那我就不客氣了。」陶音看樣子就在等他說這句話,放下手里的勺子,一本正經地問︰「你們昨晚跑酒吧打架去了?」
葉川干脆地回答,「打了,還踫到你心上人了。他主動替我們解圍,幫了我們的大忙,手腕也是他給包扎的。非常感謝。謝謝他也謝謝你,不過那人不是什麼好貨。」
陶音眼神很是無語,「你到底是想感謝他還是想罵他。」
「自己領會吧。」葉川一想起昨晚的事兒就感覺怪怪的。嚴韓那人可能真的沒什麼壞心,但他很不喜歡那種被人耍著玩的感覺,而且那個人總是有本事把好好的氣氛撩撥得黏黏糊糊,讓人十分不爽。
陶音咬著吸管,神色微微有些糾結地看著他,「他到底怎麼惹你了?你不是說他幫了你們的忙?」
「他拿我當猴兒耍。」葉川瞥了他一眼,「而且耍得很高興。」
「他平時不這樣。」陶音的小臉耷拉下來,略有些糾結地打量他的臉,又飛快地移開目光,「說不定他是看上你了,才會對你另眼相看。」
「那我謝謝他了。」葉川一點兒也不覺得被那個流氓醫生看上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兒,「我還真消受不起。讓他耍別人去吧啊。」
陶音拖著長長的尾音嘆了口氣,「有心插花花不發……」
「打住,打住。」葉川連忙夾起一塊排骨示意自己還沒吃完飯,「等哥哥吃完飯少爺你再接著抒情。」
陶音叼著吸管不吭聲,吸管被他含在嘴里咕嚕咕嚕的響。
「你吃不吃飯啊。」葉川不勝其煩,「我可警告你,光是喝女乃茶、吃零食你可長不高。」
陶音放下空飲料瓶,沒好氣地說︰「嚴哥剛給我打電話了,說讓我勸勸你,最好你主動過去換藥。實在不行讓我把你押過去。」
葉川戲謔地看看他的小身板,「就你?」
陶音的小臉又垮了下來,有點兒賭氣似的說︰「你愛去不去。」
葉川知道陶音心里肯定會有那麼一點兒不舒服。就像當初的他,遠遠看著李行蹤與葉時飛走在一起,偶爾交換一個眼神也是默契十足。即使他就站在他們身旁,也有種被隔離開來的感覺。只能懷著莫名的不安,沉默地看著那兩個男人自成一國。
那時,從沒人想過要給他一個解釋。李行蹤覺得葉川應該無條件的相信自己,而葉時飛的眼里則永遠閃動著葉川看不懂的情緒,似有情,又似無情。無論別人身上發生了什麼,在他眼里,仿佛都只是一場無關緊要的玩笑。
應該還是有情吧。葉川想,否則上一世不會不離不棄,這一世不會如此直白地向自己坦露兩個人的同居關系。
「吃飯吧,別瞎想了。」葉川忽然有點兒心軟,探身過去揉了揉陶音的腦袋,「我根本不喜歡那個型的。」
陶音的臉色驟然一紅。
「相信我。」葉川抿著嘴一笑,「我的眼光絕對比你這只傻兔子好。」
陶音的眼楮眨巴眨巴,紅著臉問︰「那你喜歡什麼型的?」
「我呀,我喜歡……」說了一半的話戛然而止,葉川忽然忘了自己接下來要說什麼。一些模糊的畫面在腦海中浮現出來,又迅速的消失于無形。
葉川听到一個柔軟的聲音在心底輕聲呢喃︰我喜歡的那個男人,他有一雙深沉的眼楮和一顆冷酷的心。他無比冷靜的走在追逐金錢與權勢的路上,不介意把任何阻擋他前進的東西踩在腳下。
那些他自以為已經看清了的前塵往事,愛恨痴纏的每一根脈絡,他以為用自己年輕的生命畫上了句號就已經徹底結束了的絕望的愛情……
在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的此時此刻,他竟然還是會……難過。
葉川甚至無法分辨他的難過僅僅是難過,還是那時的他愛的太用力,以至于這愛已經根植于靈魂里,變成了一個習慣,一個如同本能一般的延續。
如同呼吸般自然。
此時此刻,他安坐在十八歲的光陰里,滄桑的創口外面被光鮮而又青澀的外殼包裹的嚴絲合縫。他甚至于無法確定曾經的他和現在的他,究竟哪一個活在夢里。
他坐在這里,靜靜看著午後的陽光給眼前的一切都蒙上一層刺眼的白光,卻突然想起那些過往的時光。那些繾綣的記憶里,他曾經懷著最真誠的愛戀伏在那個人的耳邊說過的甜蜜又羞澀的情話。
愛,與不愛。
想,與不想。
我只在做一件事的時候想你,那就是……呼吸。
葉川的眼淚無聲無息的流下來,一時間悲傷的難以自己。
那是電影里一句煽情的台詞。可是情到濃時,卻只有這麼一句肉麻話能夠在那個特殊的時刻,完美地詮釋他心底熾熱又濃烈的感情。
他從不曾那樣說過話,仿佛整顆心都被捧到了舌尖上。
也許以後……也不會再有了。
陶音正帶著一點八卦的心情等著他說後半句話,一抬頭見他呆呆的坐著,眼淚卻一滴一滴流下來,頓時慌了神,「怎麼了?好端端的……」
葉川飛快抹掉臉上的水漬,「沒事……我就是……就是傷口有點兒疼。」
陶音半信半疑偏又沒法子深問,只能順著他的話顛三倒四的安慰他,「明天就換藥,換了藥就不疼了。」
「沒事。」葉川把用完的飯盒裝進塑料袋里打算等下帶走扔掉,一邊心不在焉地說著廢話,「天熱,嗯,天一熱傷口就難受……」
「川兒,」陶音拉了他一把,神色不安,「川兒你是不是生我的氣?」
葉川被他這句莫名其妙的話喚回了渙散的神智。他看了看手里的塑料袋,愣了一會兒才反問他,「我生你什麼氣?」
陶音咬著嘴,蚊子似的低聲哼哼,「其實我不是嫉妒你。」
「啊?」葉川沒听明白。
陶音的臉紅了,賭氣似的大聲說︰「我說,我不是嫉妒你。」
葉川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你……」
陶音卻有點兒拉不下臉,匆匆忙忙說了句晚飯時見,就拎著裝垃圾的塑料袋掉頭跑了。
葉川卻站在那里出了半天神。他在想當初如果葉時飛能在自己面前說一句類似的話,哪怕只是一個隱晦的暗示,自己會不會也像此刻的陶音一樣,竭力掩飾著心底的輕松,雀躍著離去?
下午還有課,葉川沿著圖書館附近的小路回到宿舍去拿書。走到宿舍樓下的時候,葉川看到不遠處的人行道邊停著一輛銀灰色的車,葉川不覺多看了兩眼,不知為什麼,他就是覺得這車很眼熟。車牌號碼是一組十分陌生的數字,應該不是熟人的車,但是不知為什麼,葉川看見它,沒來由的就覺得眼熟。
上樓梯的時候葉川還在琢磨到底在哪里見過這輛車,結果宿舍的門一推開,他就傻在哪兒了。
他的書桌上堆著大包小包的東西,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正背對著他站在窗前抽煙。午後刺眼的陽光模糊了他周身的輪廓,他站在那里,像一道虛幻中的剪影,有種格外不真實的感覺。葉川幾乎看不清楚他身上任何一處細節,可是熟悉的感覺卻已經蔓延開來,快的讓人措手不及。
作者有話要說︰
個人感覺最煽情的台詞︰
《驚情四百年》我跨越時間的瀚海來找你
《寶萊塢生死戀》我只在做一件事的時候想你,那就是……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