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指流砂 第七十九章 革命家史

作者 ︰ 章句小儒

爸爸到底心焦,又受不了媽媽一再的清算過往舊賬,沒過多久就往醫院去了,剩下媽媽在臥房里獨自生著悶氣。

蘇瑾南避過媽媽打了幾個電話,用沉穩的語氣是交代著什麼,不久又回到客廳坐下,就好像什麼都能生但又盡在掌握中。

「真的能解決?」我始終有些忐忑,這搞不好就是人命官司,旁人都還避之唯恐不及,他倒好,倒貼黃瓜二條。

「我倒是有些好奇。」他端起水杯輕啜一口,挑眉問道︰「怎麼說起你大伯的時候你爸媽就水火不容了?我看著這兩天你們兩家不是還有說有笑的嗎?不至于一下子就惡化成這樣?我看你們家人也不像是怕惹麻煩的人,應該不是單純為了這一樁。」

精明人到哪兒都是精明的,即便是在這種時候都還能察覺這些微妙的所在,可是我該怎麼回答呢?畢竟家丑不可外揚啊。

「你看出來了?」我順手拿起個隻果削起來︰「這老話說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羅馬城也不是一天建成的。」

他哼一聲說道︰「別跟我說那些不著邊際的話,要我幫忙好歹也要讓我有點內部資料,這樣才好決定要幫到什麼程度。」

「這話怎麼說?」我著實听不明白。

他接過我削好的水果專心啃起來,也不忙著回答。我只好等他吃完隻果才又問了一遍。(更新最快)

「先前還說你聰明了,現在看又糊涂不少。我向來不喜歡兜攬這些閑事,可是看在你面子上多少也要出點力。不過我看你爸熱心有余卻能力不足,你媽壓根就不想趟渾水,我做與不做都會有一邊不討好,現在我只想听听你是什麼意思,具體做到什麼程度你說了算。」他的語氣像是對這件事十拿九穩,如果我說不做,他完全可以置身事外,但如果我想要他盡力他便能力挽狂瀾。

「幫!我不想嘉陵太慘,畢竟他才十八歲,雖不見得未來一片光明,但也不至于前程盡毀。」我雖答得流暢,可也是深思熟慮過的。

他咂咂嘴︰「你這個界線可不好定義。」

「你是知道該怎麼做的,你雖然不一定有經驗,可火候會掌握得很好。」

就像他之前所說他很有分寸,詢問我的意見根本就純屬多余,這件事到現在玩牌牌的都變成了他,即便那是一手爛牌他也能打好,更何況他的牌本身就爛不到哪里去。

「一好像越來越了解我了。」他臉上滿是得意,我拉過他的手掌用手指在上面輕劃出他的掌紋,一條條痕跡分明,抬頭給他一抹笑︰「彼此彼此。」

「可你還是沒有說你們兩家的革命家史,這樣我不好掌握下手的力道。」

「那好,就知道你不會罷休的。其實我們兩家的關系一直很微妙,平時大家不提也就能維持和和氣氣的景象,可要是一遇上事兒必定一點就著,就像今天一樣,光是我家里就吵翻天,更別說裝上大伯家了。」

「那是為什麼?不是親兄弟嗎,怎麼弄得這麼玄乎?」

「是兄弟不假,可是龍生九子各不相同,大伯個爸爸骨子里就不是一種人。爸爸老實厚道,遇事也肯幫忙,大伯面上怯懦,可是背地里愛算計,我爸遇上他只有被耍的份,而他也善于利用爸爸的古道熱腸,更加喜歡拿血緣說事。當年我爸和大伯一起找工作,大伯就利用爺爺是老工人的身份提出響應退一個上一個的政策,子承父業頂了爺爺的班,可本來爺爺是想讓爸爸去的,大伯知道後連著求了爸爸幾天,爸爸沒辦法,總不能跟自己的親哥哥爭,只好另覓他處。」

「那你大伯也真是會佔便宜的。」他眼中流露出些許不屑。

「後來爺爺身體不是很好,老人家病多,那些年缺醫少藥的,治病自然就是個大麻煩,大伯借口說大伯母沒工作,家庭負擔太重,一心要把爺爺往我們這邊推,我爸體諒他的難處,只好答應了。這件事我媽也是理解的,怎麼說也是自己的爸爸,哪里有不管不顧的道理?就算過得了自己的坎,背後還不被人家把脊梁骨都戳斷!可是大伯這事兒多少做得不地道,我媽雖然不說,可心里總是不好受的。」

「照這麼說你大伯還挺自私的。」

我嘆口氣又說︰「還有更自私的,好不容易伺候爺爺終老了,正好大伯的廠子倒閉了,大伯後者臉皮來找爸爸幫忙,爸爸雖沒有什麼背景,可還是自己掏腰包托關系把大伯弄到了自己所在的廠子。當年為這事我媽沒少說我爸傻。再來就是前幾年,我爸廠子改制,要求一批職工內退,大伯死賴著不走,可總得要有人走,我爸媽都在廠里,再加上大伯,我們家一共就有三個人,這就跟現在的辦公室戀情一樣,是個麻煩。我大伯知道廠里有意讓三個人里必須退一個,于是他又私下找爸爸哭訴生活的種種不如意,我爸心一軟終究還是去找領導要求內退了。」

「那你媽還不得氣死!」

「我媽當時就差沒和我爸離婚了,她從那天起有很長一段時間都不待見我爸,尤其是對大伯一家更是沒好臉色。好在我大伯和大伯母也還有點自覺,主動跟我媽是好,又是賠不是又是送禮,總算是把關系緩和了。」

「怪不得你媽今天提起這些破事就恨得牙癢癢,照這麼說你大伯是挺過分的,這也怪你爸太重情義,太傻。」他這會兒倒是做起評論家了。

「不許你說我爸,重情義可不是什麼罪過。」我毫不掩飾我的不滿。

他見我有些生氣隨即說︰「重情義當然好,可也要量力而為,要不就反受其害。」

「我倒寧肯人人都重情義些,最好就是奮不顧身的那種,這樣就沒那麼多糟心的事了。」

「要是人人都重情義,那情義也就不重了。」還是那一抹攝人心神的笑,卻比不笑讓人覺得嚴肅。

他總是一擊即中,由來都是物以稀為貴,要是太濫市也就沒意義了,就像真愛,人們苦苦尋找是因為從沒見過,假使世界充滿愛,那也就不珍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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