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指流砂 第二章 日出一到,彼此瓦解

作者 ︰ 章句小儒

禁不住冷風吹,有些想打噴嚏,瑟瑟縮縮地回了屋子。

「告訴你個新鮮事。」楊佳神神秘秘湊到我面前,我好奇道︰「老實交代,我不在的這幾天你們都干什麼天理難容的事了?」

「不是我們,我們連當事人是誰都不知道。」楊佳說得越發玄乎,我趕忙問道︰「有意思,什麼個情況?」

「前幾天有個男人跑到咱們下振臂一呼‘我愛你’!那叫一個撕心裂肺,那個氣場強啊!」關情說得繪聲繪色,就好像她就是當事人一樣。

「這有什麼稀奇的?咱都在這待了快四年了,什麼表白的男生沒見過,大驚小怪。」我對此表示不屑。

「怪就怪在他既然是表白,但又不說女生的名字,這能起什麼作用?」王靜一臉的壞笑,我想想也是,這年頭難得還有這麼傻的表白者!

「那後來呢?」

「後來就精彩了。」楊佳指指我桌上的橙子,我會意的遞給她︰「現在可以說了?」

「你猜那女的是誰?」我搖頭,這茫茫人海,我怎麼知道誰攤上這麼個情種,楊佳接著說︰「對啊,誰知道呢?大家都開始猜誰是事主,就在我們都一籌莫展的時候咱們莫茵茵小姐就堅強勇敢地站出來了,天天在道上叫囂,說什麼‘大家別瞎猜了,不就是個企業小開嗎,怎麼那麼死皮賴臉啊?人家都拒絕了,還敢上這來找麻煩,真討厭!’。」

楊佳翹著蘭花指學著莫茵茵的樣子,嗓子又尖又細,活像個唱戲的,把大家逗得笑半天。(.請記住我)

這莫茵茵是本校的校花,真正的‘三好學生’,長相好、家境好、追求者的品質好,這事擱在她身上也就不奇怪了。

「那天下著大雨,那男的也不打傘,隔著雨簾看不太清楚,不過覺得挺眼熟的。」關情回憶起來。

「說不定又是本校的痴男,整天圍著莫小姐轉的男人哪個不惹眼?看著眼熟也不奇怪。」我想著那些個狂蜂浪蝶們,基本都是富家公子官家子弟,扔到人海里一個個都鶴立雞群得不得了。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楊佳思索了半天,靈光說道︰「好像就是你剛回家的那天晚上,可惜啊,錯過了。」

「這幾天莫小姐表面上對這件事不厭其煩,可是每每提起來眉梢眼角都是擋不住的得意,什麼時候才能有個讓我心煩的男人啊?」楊佳一副寂寞空庭春欲晚的樣子,我忍不住問道︰「你發騷啊?」

「阿嚏。」我擦著紅紅的鼻子,那晚接完蘇瑾南的電話之後我就被凍感冒了,幾天來擦得鼻子都破皮了。

「要不你請個假。」楊佳一面給我遞開水,一面建議道。

昨晚做了個夢,夢中的情景我以為我這輩子都想不起來了,可是偏偏又那麼真實,恍若隔世。

夢中是四年前,那會兒剛認識吳淵不久,記得那也是個下雨天,不過要比現在冷得多。

那時我感冒了,吃藥打針都用上還是不見好,成天窩在宿舍里跟坐月子似的。

那晚寢室都已經熄了燈,我捂著被子瑟瑟發抖,鼻子不通氣兒,翻來滾去也睡不著。宿舍電話吵得我心煩啊,那三個丫頭早就夢周公去了,我不得已才下床接電話。

「喂。」柔柔的男聲,听得我越發昏昏沉沉的。

「吳淵?」

「是我。」

「這麼晚了有事嗎?」

「你在三?我在你下,你伸頭出來讓我看看你。」我一陣驚異,他的學校在西邊,我的學校在東邊,吳淵不知道是從哪里听說我生病的消息,大晚上跑來看我。

我裹著外套輕手輕腳的蹭到窗戶邊,一開窗冷風就灌進來,凍得我直流鼻涕。窗下之人撐著傘掩在黑暗里,隱隱約約能看出個輪廓,真是他!

我雖吹著冷風可卻是撓著心窩的溫暖,就像是貓兒茸茸的爪子狡黠的輕拂而過,癢癢的卻著實舒服,我定定站著,竟然傻笑起來。

「喂,喂。」電話里傳來他的聲音,我這才反應過來拿起听筒,他道︰「我看不太清楚。」

「你等等。」我害怕驚醒舍友,偷偷模模的拿來蓄電台燈,將頭竭力伸出去,白白的燈光打在臉上,遙對相望,他將傘收起,淋在雨中,雨水順著他朗逸的輪廓流到地上,卻在我心中交匯成川。

「你快去睡,生病了就好好看醫生吃藥,別越拖越嚴重。」他在電話里輕聲細語,雖看不真切,可是我想他此刻也是在笑著的。

「你也是,大老遠的跑來淋雨,病了我可賠不起。」

他笑笑說︰「不要你賠。」

美夢往往都是在最愜意的時候就會戛然而止,越是這樣才會越傷人,就像我以為可以和吳淵手拉著手相愛相惜,不離不棄,就這麼一起走到地老天荒,可是最後才發現是我想太多了。

枕頭濕了一大片,那件事之後我刻意不讓自己去想他,幾乎說是到了強迫的地步,每次一想起他就會情不自禁的用拇指的指甲牢牢摳住食指的骨節,以此來淹沒心頭的鈍痛。一次又一次,隨著我指節皮開肉綻,血化成膿,熬過劇痛之後,心和皮肉都愈合了,只是都留下了丑陋的疤痕。

你是千堆雪,我是長街,怕日出一到,彼此瓦解。

整個早晨都渾渾噩噩的,昨晚突襲的噩夢讓我徹底蔫了。課間的時候教授看大家除了听課什麼都干了,搖著頭無奈放起了視頻,我從桌上艱難的支起腦袋看了一眼,貌似是個恐怖片。

女主角穿著白色的睡裙,衣袂飄飄,青絲垂在臉上,陰風一過露出慘白的臉,我心頭像是被重錘敲了一記,眼淚抗不過劇痛滾滾而下。

媽的!竟然讓我在二十四小時內想起吳淵兩次!

那晚探病之後吳淵就老是用‘女鬼’來稱呼我,在我幾番逼供之下他才說︰「那晚我本就被雨水淋濕了,結果你拿了個燈還從下巴打光上去,活像恐怖片里的女主角,我那一分鐘嚇得要死,更驚悚的是你的表情,人家女鬼可是板著臉,你這微微一笑比哭還難看,我頓時一身冷汗,雨水汗水都分不清了。幸好我沒有心髒病羊癲瘋的家族病史,要不非得暴斃當場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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