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之代號09 測試(三)

作者 ︰ 枉憑欄

讓我們暫且把時間倒回到十幾個小時之前,凌九正在和肖闌互相打著機鋒,周名揚田毅馮嫣還在扎堆商量蒙混事宜,3號體依然處于絕對的冰封狀態中……

而一千多公里之外的L市幸存者基地,也有人在秘密活動著。

整個基地正是吃晚飯的時間,法成然卻並沒有留在帳篷里享用自己的那份饅頭和咸菜,而是慢慢地散著步穿過林立的制藥廠廠房,向廠招待所走去。

這個時間點對于幸存的平民們來說還是相對自由的,可以出來散散步放放風。

由于他是隨著凌九、田毅等人一起來到這里的,所以即便是凌九一行人離開之後,L市基地的領導們對他也十分客氣,曾一度表示非常歡迎他繼續住在招待所的單間里,也可以享受更高規格的飲食待遇。

畢竟他的身手在同齡人中還算是不錯,人也膽大心細,真要論起來,這種待遇也是值得的。

不過,他還是婉言謝絕了高層們的好意,堅持搬出了招待所,住進了單人帳篷里。

平民當然有平民的好處,與其白住著好房子于心不安到頭來仍然要給他們賣命打喪尸,倒不如苦一點住帳篷,最起碼生命安全是肯定能保證的。

法成然這樣想著,右手伸到褲兜里,模到那個東西,金屬的觸感帶了一絲冰涼。他唇角慢慢浮起一絲笑容,什麼時候……竟然這麼惜命了,膽小到懦弱——以前可是半點都沒有察覺到。

果然對人類來說,最難了解透徹的還是自身啊。

就好比他自己,他現在這樣走在外面,是要去哪里、去了那個地方是為了什麼、目的若是達到了又有什麼好處……這些問題,他到現在都還有一絲茫然。

但是……還是要做的,不是嗎?

不做的話,也許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心安,就算是死了……也無法瞑目。

眼見著前面就是燈火通明的招待所了,法成然抖擻了精神,收起笑容,大踏步走過去。

門口守備的軍人也認識他,遠遠地就打招呼︰「是法小哥啊,吃了沒?」

「噯,吃啦。」法成然就笑著回應,「徐市長在?」

「額,在的,沒見他出來過,吃著飯呢應該。」士兵抓抓腦袋。

「好 ,那我先進去,你辛苦啊。」法成然隨意寒暄一句,進了大門。

除非特殊情況,這些領導們一般也不會聚在一起吃飯的,末世之中為節約計,當然是各人都窩在自己房間里解決。記得徐市長是在307號房,貴為一市之長,也不過是住個普通單間而已。

法成然站在門前敲了敲門,听著里面蹬蹬蹬傳來腳步聲,而後 噠一聲,門開了。

「法小哥這是?」徐市長對他很客氣,把他讓進屋里,一邊還指著桌上的鹵肉罐頭,「我這還沒動筷子,要不要來點兒?」

「不了。」法成然微笑搖頭,「我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不知道現在能不能和首都方面聯系上?」

「啊?現在?這麼突然……」徐市長有點驚訝,雖說基地里有軍用的無線電設備隨時待命,憑法成然和田司令他們的關系,身份也勉強夠資格使用,可是……

「麻煩您了,我有很急的事情。」法成然唇角笑意變淡,點了點頭,「當然了,如果能順便借我用一下飛機黑匣子錄音還原器,那就更好了。」

徐市長忍不住睜大了眼楮。

同一時間,首都幸存者基地。

安慶來剛陪著各位領導和田毅等人應酬完,有點疲憊地回到房間,一坐到床上,肥胖的體型頓時就把席夢思床墊壓得一顫。

呆了半晌,他嘆口氣,從口袋里拽出皮夾打開,食指摩挲著透明夾層里放的照片,彌勒佛一樣的胖臉上露出罕見的一絲溫情。

照片里正是笑得一臉燦爛的小公主安潔。

「唉……這丫頭該不會出什麼事了,按理說有法家兄弟倆照看著,應該不會出問題才對……」安慶來喃喃自語,心煩意亂地敲打著床鋪。

忽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傳來。安慶來起身走過去,就著貓眼看了看,是自家警衛員,于是打開門皺眉問︰「怎麼了?什麼事這麼急急火火的?」

小戰士敬了個禮︰「報告,有您的電話!」

電話?誰這麼晚了還會動用無線設備給他打電話?安慶來心里一頓,挑挑眉毛,心思莫名就轉到自家閨女身上了,臉色也凝重起來。

于是就鎖了門,跟著小戰士出了運動員中心,穿過體育場來到了總接線室。

「喂,我是安慶來。」他拿過听筒沉聲說道。

「安伯伯,我是……成然。」

「成然!」安慶來一下子就激動了,聲音都有點發顫,連珠炮一樣拋出問題,「小潔和你們在一起嗎?你們情況怎麼樣?有沒有受傷?你們現在在哪里?……」

法成然在電話另一端平靜地等著安慶來這一大通話說完,才苦笑一下,嗓音沉重下來︰「安伯伯,您……節哀。我哥和我嫂子——都不在了。」

安慶來聞言如遭雷擊,整個人好像變成了一尊雕塑,嘴唇劇烈顫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當時……嫂子先走一步,我哥也跟著去了。而害了嫂子的人,就是——那個凌九!」法成然的語氣依然沉重,可若是仔細听,卻能從中听出一絲難以壓抑的隱秘的快意。

只不過安慶來此時心中情感太過激烈,卻沒有听出來。

法成然在電話里緩緩述說著當時S市基地淪陷、法成言安潔身死的經過,安慶來握著听筒的手越收越緊,他閉了閉眼,勉強按捺住心情,一開口嗓音卻都啞了︰「那……那個人身份極為特殊,你有證據嗎?」

法成然輕輕舒了口氣,從褲兜里掏出一個小巧的金屬盒子,總共不過手掌大小,卻是那架已經分崩離析的直升機留下的最真實的數據再現。

當時他最後一個跳傘,這東西隨著爆炸波被炸飛到高處而後落下,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接住了,直到一天之前,才了解到這東西到底有多麼重要。

哥……我只是,想有個念想而已。我知道她絕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只是,如果她不是,那麼誰才是?如果沒有人是,那我孤單一人在這里苟活,又是為了什麼?

人,總得給自己的生存找個理由才好。

他微微一笑,听著安將軍在電話另一端且驚且疑的質問,抬手把黑匣子錄音記錄器放進了儀器里,那天的一切開始漸漸還原。

直升機里的黑匣子只能記錄眾人在機艙中的對話,艙外的情形是無法記錄的。這樣一來……安慶來當然就不可能知道,是自己的閨女感染在先,發了瘋要喝凌九的血才死于非命的。

就算是之後那些人對他道明真相,他恐怕也不會過于在意了。愛女死于凌九之手,這種先入為主的仇恨,恐怕會影響他一輩子。

大約四十分多鐘之後,安慶來一身疲憊地回到了房間里。

呆呆坐在椅子里,出了一會兒神,才隱隱約約想起來,白天科研部主任給他看過的肖闌針對凌九做出的一系列測試計劃的報告書,那里面似乎……似乎提到了……3號體?!

安慶來好像被打了一針興奮劑一樣,一下子就跳了起來,打開對講機︰「小王?」

「到!」小警衛員洪亮的聲音。

「去幫我查一下明天上午誰在冷凍室操控台值班,快去。手腳干淨點,別讓人發現。」

那張一向是一團和氣的彌勒臉上,此刻已經布滿了濃濃的恨意和戾氣。

時間回復正常。

凌九絲毫沒有遲疑,一把掀開上衣,就要把針頭往自己胸膛上扎。

忽然,那個沉寂許久的機械女音響了起來,聲音莫名地有一絲尖銳。

「3號體解凍程序已被激活,距離解凍完成還有22小時23分36秒。」

凌九眼神猛然一凝,望向聲音來處,不是還剩三十多個小時的時間麼?怎麼突然就只剩下不到二十四小時了?

她還沒來得及細想,胸口就猛然一緊,巨大的窒息感毫無預兆地襲來,那種尖銳的痛苦幾乎瞬間就遍布了全身每一個細胞。凌九忍不住悶哼一聲,踉蹌跌倒在地上,右手下意識緊緊握住針管不讓它掉落。只是佝僂著躺在那里,整個身子都開始痙攣了,仿佛一條被拋上岸的魚,張大嘴使勁呼吸,卻只是徒勞。周圍明明都是空氣,她卻好像被置于了完全沒有空氣的真空環境里一樣。

凌九只覺得自己自從蘇醒以來都沒遇到過這樣凶險的情況,眼前已經開始發黑,出現間歇性失明,肌肉針扎一樣的疼痛已經顧不得理會了,難、難道……就要死在這里?

就在她心底剛剛生出一點這樣的念頭的時候,窒息的感覺卻猛然消退了,來得突然去得更突然,驟然涌入肺部的新鮮空氣刺激得她劇烈咳嗽了起來。

果……果然不愧是肖闌,他的手筆,即使是VX毒氣也不會是普通級別!必然是加了料的!

這種窒息肯定會一陣猛過一陣,頻率也會加快,如果再不快點把顛茄素注入心髒,她必死無疑!

凌九咬了咬牙,手臂肌肉因為剛才的窒息折磨還有點酸軟,她勉力舉起針筒,左手模到自己左邊第三根和第四根肋骨之間的地方,拔開針頭的消毒套就扎了下去。

一股綿密的細小的刺痛襲來,凌九剛要按下針筒的活塞,動作卻突然頓住了。

不……不對!

這種感覺,不是長針扎入心髒的感覺!

最多也只是刺入普通肌肉的感覺罷了!

凌九一貫木然不變的撲克臉頭一次有了崩壞的跡象,她猛地拔出針頭,帶出一小縷細碎的血珠。可是……心髒的位置不就是在左邊第三根和第四根肋骨之間嗎?難道——她的不是?

就在她驚疑不定的時候,第二波窒息襲來了。這一次痛苦更加劇烈,持續的時間似乎也更長,所幸凌九心志堅韌,還是咬牙挺了過去,只是窒息過後,她的嘴唇已經快被咬爛了,嘴里腥咸一片,眼楮也又熱又疼,多半是出血了。

不行……不能再拖延了。

凌九伸手在軀干部位大致模索了一遍,發現心跳是從胸腔正中的部位傳來的,但單只是這樣,還是無法精確地判斷心髒的位置,于是……也就只有那樣了。

這會是自那次取子彈以來,自己給自己做的最大、也最危險的手術。

凌九抿了抿嘴唇,把匕首倒過來,在刀柄上擰了幾把,旋下來一根短管。她把短管一端在地上磕了磕倒出一堆白色粉末。而後在刀刃兩面涂滿了這種粉末,最後走到水池邊捧過來一捧水,灑在刀刃上。

嘶的一聲響,刀刃上方騰起一股白氣,積在地上的小水窪冒起了一串串小泡,竟是已經沸騰了。

這種軍用匕首刀柄里,一般都裝有消炎藥粉,要麼就是生石灰,遇水而沸,可以給器皿進行簡易的消毒處理。

消毒過後,凌九深吸一口氣,解開胸衣,雙手握住刀柄,鋒利的匕首尖端淺淺刺進了胸口正中央的皮肉里。

劇痛襲來,凌九依舊不管不顧地握著匕首往下劃,同時也更深入了一些。鮮紅的血液順著潔白的肌膚蜿蜒流下,鮮明的顏色對比反倒生出了一種凌厲又血腥的美。

疼痛一波猛似一波,當初挖傷口取子彈那點小痛和這一比簡直弱爆了,凌九卻好像什麼都沒有感覺到一樣,除了唇角肌肉有些抽搐的牽動之外,握著匕首的雙手竟是異常的穩當,一點顫抖都沒有,好像正在進行剖胸手術的人不是她自己一樣。

匕首尖深入肌理已經有兩厘米多深了,凌九眉頭狠狠皺起,看著傷口差不多大了,便扔開匕首,而後用兩只手的食中二指探進了傷口之中,輕輕向兩邊擴張開去。

這種非麻醉狀態下的剖胸手術,其疼痛劇烈程度幾乎僅次于分娩,那是常人無法忍受的,意志力和體質稍差的人,都有可能被活活疼死。然而人形殺器一邊扒自己的傷口,一邊看著那粉白的皮下脂肪、淡紅的筋膜、深紅的肌肉群被一層一層翻卷著露出來,于劇烈的痛楚之中,竟還生出了一種十分詭異的快|感。

就好像之前徒手生撕進化體大腦、多次受傷之後被劇痛激起的那種詭異感覺一樣……凌九神智忽然有點模糊,就好想忽然吸入了過量的嗎啡一樣,那劇烈的疼痛似乎全然消失了。她低頭瞄了一眼,傷口已經全然被扒開,森森慘白的胸骨旁延伸出肋骨,肋間肌隨著呼吸一下收縮一下舒展,還帶著血絲,而那顆鮮紅的心髒就被保護在骨頭後面,正生機蓬勃地一下下跳動著。

好想……好想……把這礙眼的骨頭都打碎,把那鮮活溫熱帶著血腥味的肉塊一把扯出來,然後狠狠捏爆!

凌九被自己這個突如其來的念頭嚇了一跳,腦海里一清,頓時恢復了神智,剛才……剛才是怎麼回事?怎麼會有那種可怕的想法?!

她猛地閉了閉眼,暫時把腦海里並起的千頭萬緒都壓下去,一把抓起針筒,長針從肋骨間隙中探進去,緩緩刺入了心肌之中。

按下活塞,看著那一管澄澈的藥液全部注了進去,凌九才長舒一口氣,把針頭拽下來,彎了幾彎,又從內衣上扯了線頭出來,慢慢把傷口縫合了起來。

雖然對自己肌體的自愈能力十分有信心,但這麼大的傷口,還是縫合一下的好。

做完這一切,凌九已經成了血人,饒是體力再充沛,也被這超乎常人承受能力百倍的劇痛和失血量給耗得差不多了。她再也顧不得許多,仰面向後一倒,重重躺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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