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靈人 正文 第一章 幼兒園鬼事

作者 ︰ 絕歌

小蒙,大名周蒙溪,出生在蜀地很老、很落後的一座小鎮上。

小鎮三面環水,圍得小鎮如同一個大口袋。在口袋一側還鎮了座龍洞坡,從高處看去,狀若被收了口子的大口袋,又如同一個環繞在水中央的圓盤。

蒙溪,是繞鎮小河的名字,蒙溪河很長,到底有多長,她也不知道,到現在也不知道那河有多長。她只知道蒙溪河有多小,像條小河溝,最窄的地方不過兩三米寬,枯水季節水淺得可以卷起褲腳在里面走。蒙溪河曲曲繞繞地繞過很多鎮、穿過很多縣,據說,它連著沱江,據說,延著蒙溪河一直走能到長江,據說,曾經有條龍借著發大水從龍洞坡下來游進地蒙溪河……

很多「據說」,她一直听聞,卻從來是到證實,也沒有去證實過。人總喜歡把一些東西夸大了去說、去想,也總喜歡神化某些事物得到某些方面的滿足。

周蒙溪經常也會想一個問題,自己是不是和正常人有點不一樣。

鎮上有一個瞎眼的算命先生,又被稱作八字先生,鎮上的人都說他算八字很準。听他說曾經因為泄露天機,遭天譴,雙目失明。那算命先生眼楮瞎了後,似乎算命收斂很多,有許多不算,也有許多不說,但他仍舊擺攤靠算命糊口。

曾有人私下調侃︰「寧遭天譴不願餓死。」

周蒙溪卻對那瞎眼的算命先生給她的命批耿耿于懷︰

她在娘胎里的時候,算命的說她是個兒子。可出生後,她的性別分明就是——女!

她幾個月大的時候,她母親和外婆曾抱著她去算命,那算命的說她生兒身男兒命,生在寅虎年辰時,還是生在正月里最冷的時候,寒龍一條,年關剛過、青黃不接,天寒地凍沒吃沒穿;八字先生問過她家人的八字後,又說她八字過重,家人的八字都輕,全是雞狗蛇,沒一個鎮得住她,說她養不過八歲,即使過了八歲,十二歲前也非死即殘。

周家從來不信鬼神,更不信八字所說。周蒙溪的父親周彬听他老婆說過他的寶貝女兒命不好後,一臉不高興地說︰「算啥子算嘛,那算命的要是算得準他自己早就發財了,哪會窮到連衣服褲兒都沒得穿!」數落幾句那算命先生蒙錢也不知道說好話的不是後,就把這事拋在腦後。

周蒙溪記事極早,或許說是生命里發生的一些事讓她印象深刻,一直難忘。這些事,讓她總覺得這世上在同一天空下在人們的周圍還存在著一些人類尋常看不到的事物,又或是說平時不容易看到,但偶爾能撞見的。例如,見鬼!

鬼是什麼?有人說是亡靈的魂魄,又或許別的不為人知的鬼怪,也被稱作鬼。

八十年代底的農村小鎮還沒有托兒所,孩子也是在地上跑到四五歲才被送去幼兒園。周蒙溪的家遷到隔壁鎮上做生意,在離她家不到二百米遠的地方,有一間民辦幼兒園。

那時她才兩歲多。一天清晨,坐在家門口的台階上看著小朋友成群結隊地去到幼兒園,覺得好玩,有一個小朋友在逗她,她覺得新奇,就懵懵懂懂地跟著去了。父母發現她不見後,遍尋不著。幼兒園的老師與她父母熟識,放學後,把她抱回了家。第二天清晨,她又跟著路過家門口小朋友跑去了幼兒園,連續幾天她都自己跑去,有時候父母看見她跟著小朋友跑,把她抱回家,一轉眼,她又自己跑去了,最後,只能由得她,把她送去幼兒園。

那民辦幼兒園是棟兩層老房子,落在敬老院的院子里。一樓是門面,二樓是幼兒園,後面是院落,一排上百年的老房子里住著一些猶如風燭殘年的孤寡老人。幼兒園小樓對面有一片小池塘,池水幽綠幽綠的,池塘靠近公路,公路邊上有魚販子擺攤賣魚。池塘的一側是鎮醫院,在鎮醫院與池塘之間,有一片小竹林。郁郁蔥蔥,又似籠罩著什麼。

周蒙溪去到幼兒園沒多久,就听說學校鬧鬼,還有一些關于鬧鬼的故事。父母叮囑她,放學後早點回去,不然當心被鬼拉了去。周蒙溪頭一次听到「鬼」這個詞,不懂那是什麼,一點概念也沒有,連續听過好幾次之後,仍是不懂,腦子里只有一個淺淺的意識——要避開,看到了要躲開。

幼兒園很舊,門腳下靠近門框的牆上有兩塊白磚被抽走了,露出一個洞。

周蒙溪上課的時候,突然听到有同學喊︰「老鼠,有白老鼠。」她也听到門口那有什麼動靜和聲音,扭頭一看,一個白花花的類似白雞爪一樣的東西抓著一根稻草在洞口處飛舞。她心說︰「那怎麼會是老鼠,那是雞爪子!」有小朋友跑了過去,她也跑過去。老師過去,用教鞭撥了撥稻草,那揮舞的稻草不動了,那「雞爪子」也隨即斷散開。

下課了,有小朋友朝那「老鼠、雞爪子」跑了過去,她也趕緊跟過去。

那雞爪子只剩下很碎散的小白塊,她那時不懂,直到長大很久後回想起來才想明白那是什麼——人類的指骨。

有小朋友找來小棍子撥那稻草,也有小朋友撥動那「指骨」。有一個小朋友踩了一下,她覺得好玩,也跟著抬腿去踩,踩完後抬腳,發現那東西不見了,原本堆散的稻草也只剩下一兩根,地上,光光的只有白白的樓板。

沒東西了,不好玩了,大家便又散了。

這時,周蒙溪想上廁所,便扶著樓梯下樓,到建在樓梯下的廁所去上廁所。結果一個老太婆蹲在那。那廁所很小,只有一個蹲坑,老太婆蹲了,把位置全佔了,她上不了廁所,只好走開,在旁邊等著。一個小朋友過去了,上完廁所出來,她又跑過去,結果老太婆還蹲在那。她說︰「婆婆,我要拉粑粑」。老太婆不理她,也不讓她上。她看看小小的自己,才看看那麼蹲在那很大一蹲的老太婆,力量懸殊,她又默默走開。她站在邊上,看到一個小朋友進去一個朋友出來,連續上了三四個,以為那老太婆走了,她又過去。結果那老太婆還蹲在那。周蒙溪很憋,可老太婆蹲在那里,她上不了廁所。

老師喊上課了,小朋友也喊上桌了,都往教室里跑。她也只好回到教室,找到自己的位置坐好。周蒙溪想拉粑粑,憋得很難受。她想跟老師說,看到老師在不停地講課,她又開不了口。憋著的粑粑越來越往下,最後一個沒忍住,拉出來了。熱呼呼的一團貼在上,她挪了下,壓在下坐著。周蒙溪長長地松了口氣,趕緊夾緊,藏在褲子里唯恐被人發現她拉粑粑了。

一股熱呼呼的臭味飄出來,彌漫在教室里,籠罩在所有人身上。教室里頓時「轟」地一下子鬧開鍋,所有小朋友都站了起來,說好臭,就她,很不好意思地坐著佯裝沒事。

有小朋友喊,有人拉粑粑了。

老師也過來了。

最後,所有的人目光都落到她這里。

老師來了,把她拉起來,看到她拉在褲子里,把她送回家。

周蒙溪的母親說她︰「你這麼大的人了,怎麼拉粑粑都不知道?不知道跟老師說嗎?」。

周蒙溪委屈,在心里說,我下課去廁所,有個老太婆一直蹲在那里,上課老師在講課,我開不了口。她一言不發地讓她媽給她換好褲子,又被她媽送去幼兒園。

坐了沒多久,下課了,小朋友都在活動區轉著圈跑,一步跨前一步跨後地「騎馬」。她也跟著跑,跑得飛快,前面,一個小朋友假裝摔倒撲在擺在活動區中間的一條長凳上。這時候,一個聲音在她的腦海里響起︰「撲上去,摔一下,把頭撞上去。」鬼使神差的,她照做了。以最快的速度沖上去,撲過去,把頭撞在凳子角上,然後摔下去,膝蓋撞地石頭鋪成的地板上,摔在地上。

周蒙溪摔坐在地上,疼啊!膝蓋當場有血流出來,額頭摔得疼得她難受。隱約中,她還听到有誰在笑。她知道那個讓她撲上去的誰還在教室的空氣里飄著,但大家誰都沒有去留意那個東西,她也好自己悶著沒說。

小朋友在喊老師,說她摔倒了,有人圍了過來。

周蒙溪坐在地上哭。直到許多年後,她還記得當時的心情,如果換作今天的她,肯定會用這樣的話吼出當時的心聲︰「尼瑪,你這是坑人的啊!」

周蒙溪的額頭被撞出一個大淤包,膝蓋被摔破流了許多血。她平衡感不好,走路經常摔,但摔到膝蓋大出血上藥綁紗布敷住傷口還是頭一回。被大人背回去的路上,還因為頭暈,吐了。不停地吐過很多次。許久之後,傷口好了,留下一個成人的指甲蓋大小的疤痕,至到成年後,那疤還清晰可見,額角上當初撞傷的地方,還微微凸起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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