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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現在眼前的，是巨大的燭光之螺旋。
無數星星點點的燭光靜靜地燃燒著，照耀著只屬于它們自己的那一部分空間。
積少成多、聚沙成塔……當所有被照亮的空間被拼湊在一起，我看見的是沒有盡頭的深淵。
——由書本構成的、知識的深淵。
最上端的平台上，有著數張寬大的長桌。而那燭光下的人影，一共有三個。
先前帶我來到紅魔館的夜小姐、頭側和背中都長有蝙蝠翅膀的秘書裝少女，以及一個穿著紫羅蘭色長袍的女孩。
幾乎是看見她的一瞬間，我就被那深邃得如同這座奇異圖書館的沉靜雙眸深深地吸引住了。
這就像是……同類之間互相吸引的感覺。
事實上，愛麗絲和我之間也有類似的感覺。
『愛麗絲……不覺得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們兩個人的表現都很奇怪嗎？』
『直到現在我都覺得很不可思議哦。為什麼看著你，我卻像是見到了家人一樣呢……或許這就是幻想鄉的神奇之處吧？』
最近的下午茶時間里，我和愛麗絲又聊起了這個話題。最後得出的結論是，我們大概都是醉心于探求知識的魔法使。
而現在，我第二次遇見了相同的目光。
如果愛麗絲的眼神是冰封感情的淡漠……那這個女孩的眼神就是離月兌凡俗的超然。
和我一樣，女孩也靜靜地注視著我。我們兩人相互對視著，仿佛用眼神在進行交流一般……事實上，只是在單純地相互打量著對方而已。
「都來了啊……夜，夜宵準備好了嗎？」
「是的，大小姐——誒，妹妹大人？」
看到最終因為蕾米莉亞的妥協而轉移到了我背後的芙蘭朵露，夜小姐一副相當吃驚的模樣。
「沒關系……已經睡著了。南宮悠，把芙蘭放在我身邊。」
于是，我們依次在圖書館的長桌前入座。
「您、您好……我是這里的司書，小惡魔……因為惡魔族對真名十分看重，請恕我無法告知……」
「這當然不會有什麼問題，因為這是你種族里不可打破的規矩。」
接著，我再一次望向了安靜的紫色少女。
「帕秋莉……帕秋莉•諾蕾姬。」
「什……？！？！」
過度的驚訝促使我一下站了起來，驚愕地注視這眼前這看上去僅有十六七歲的女孩。
怎麼可能……她怎麼可能也出現在幻想鄉里……？！
「怎麼了，南宮悠？你以前見過帕琪？」
「不……因為她所做過的事情，凡是一個近代的『魔法歷研究者』……都相當地清楚。」
我加重了某幾個字的音。理所當然地，少女那沉寂得如同靜潭的淡紫色雙眸微微地睜大了。
「你……難道…………」
帕秋莉•諾蕾姬。
在數百年前有著「七曜大賢者」之稱號、堪稱是傳奇的存在。
盡管生平不詳，但她為當時世界所作出的貢獻，是已經被載入教科書的。
那個時代中，我們所驅使的力量和這里一樣，被稱為「魔法」……式文體系的出現，也僅僅是近幾十年來的事情。
舊魔法歷1428年，提出了加速咒語詠唱的特殊發音法。
舊魔法歷1430年，制作出提高魔法陣成形速度的詠唱結合式描繪法。
舊魔法歷1434年，開闢出全新的魔法體系理論，被稱為「七曜魔法」。
舊魔法歷1452年，為測試屬性重疊式魔法陣的威力，代替正在進行被侵略的羅馬尼亞王國地方與匈牙利交戰，以一發火系高位咒語滅殺了全部的軍團。
舊魔法歷1482年，第一次「幻想浩劫」開始。作為歐洲地區的大魔導師參戰。
……………………
舊魔法歷1530年，成功地制作出了有著極大魔力的「賢者之石」。雖然和太古記錄中描述的同名物品相去甚遠，但其依舊有著驚人的力量。
舊魔法歷1547年，第一次「幻想浩劫」結束。至當時為止，擊殺來自異界涌出的幻想種超過百萬。被魔導師圓桌授以「七曜大賢者」的稱號。
舊魔法歷1548年，開始了為期30年的周游世界。其間，層出不窮提出的全新魔法理論與構思使得當時的魔導文明進入了輝煌期的發展。
舊魔法歷1583年，被當時的聖神教廷判為「魔女」，理由是大量殺戮。為躲避教廷追緝，遂開始獨自旅行。
舊魔法歷1596年，在途中被教廷的第一神聖騎士團發現，與之交戰。結果為騎士團全員戰死、本人下落不明。
……………………
事情可以說明得更加詳細，說不定數千頁的紙張也無法完全記錄下帕秋莉•諾蕾姬所做過的一切事跡。
她突兀地出現在了人們的視野中，猶如一顆奪目的超新星。
她所在的那168年，魔導文明的發展呈幾何倍地加速、最終形成了現代式文詠唱體系的基礎。
歷史中沒有告知後人，如此的傳說到底是怎樣冤屈地隕落于被狂信蒙蔽頭腦的教廷聖騎士手中的……但我現在……似乎發現了那段歷史最後欠缺的殘片。
——一個傳說的，尾聲。
我的手指有些微顫抖……我甚至覺得自己在做夢。
她就是使用七曜魔法的大賢者帕秋莉•諾蕾姬？活動了168年，為什麼看上去卻是少女的模樣？她可沒有研究空間式文啊……
我居然在幻想鄉中看見了還依舊存在著的傳說。
我帶著尊敬，向她行了一禮。
「帕秋莉•諾蕾姬小姐……作為後人，我謝謝您曾經為那個世界作出的一切。」
抬起頭來，我看見的那雙眼眸已經帶著些溫度了……猶如美麗的泉水一般。那是……功績被後人承認所帶來的欣慰嗎？
我怔怔地看著少女那恬靜的笑顏，不由得恍惚了。
「我們都行走在真理之路上……能夠為後人留下探求的捷徑，是我這個前輩應該做的。」
「帕琪，南宮悠居然是你的後輩？」
「我做過的事情都被記錄在史書中了……他這麼做，一定是知道了那些事情吧。」
嬌小的惡魔蕾米莉亞來回看著我和帕秋莉，最後狡黠一笑。
「你看，帕琪……命運就是這麼地神奇。」
「好了，不說這個……你的名字是，南宮悠？」
從帕秋莉發問的方式來看，她對我的態度是平等的，並沒有因為自己是先人而居高臨下。
那麼……我從現在開始，也應該把她當做是探求魔法之道上的同伴吧？這麼一想，先前那些敬重和禮儀就被我拋之腦後了。
「是的，帕秋莉小姐。」
「我听小惡魔說，你能夠使用空間魔法……這是什麼原理？」
那雙眼楮中此時閃爍著的，是求知的光彩。無比地，耀眼。
能夠與一個曾經的傳說同桌討論交流，這正是我夢寐以求的。
先前和愛麗絲還有魔理沙討論一些魔法理論時，她們給出的觀點都和式文體系截然不同，讓我受益匪淺。
而現在坐在我正對面的人是帕秋莉•諾蕾姬，魔法體系中有著賢者級知識的存在——我所要做的事情，連想都不用想了。
「首先，我先說一說目前這個時代中我們所使用的力量體系吧。基于魔法體系中通過精神力操作的魔力因子排列系統、現代的詠唱能夠直接將魔力因子串聯成符文……這就是當代的魔法，式文體系——」
「那是什麼……听上去似乎相當有趣呢？」
「帕秋莉小姐，請您按照自己的方法使用一個初級火球術。」
這片地下空間這麼大，應該沒有什麼危險吧？
「誒？那麼……」
帕秋莉舉起右手，伸出食指——
果然是默發式詠唱術啊……火紅色的小光點飛速地聚集在一起，很快就構成了一發小太陽一樣的火球。
「那麼現在是式文詠唱的狀況。」
我也同樣以默發式詠唱法念出了式文版的咒詞。幾乎在完成的瞬間，我的頭頂就出現了一個被條條符文帶交織的魔法陣，那其中有著一顆同樣尺寸的火球。
「雖然在初級火球術這樣的小魔法上沒有多大的體現……但是當在使用大型魔法的時候，式文詠唱會比魔法詠唱的速度要快上許多，而且不容易受到魔力的反噬。」
「簡單地以拼裝機械為例。如果魔力詠唱是將最微小的零部件一個個組裝起來，那麼式文詠唱就是先將小零件組成幾塊大部件，最後再整合起來。」
「因為是模塊化的構成，所以和差錯一點就徹底崩盤的魔力詠唱式完全不同的。那一部分出錯的話，只要重新詠唱那一段的式文、重新構成就可以了。」
「這還真是……出乎我意料的理論呢。」
「這是您離開後的數百年間，無數大魔導師們漸漸發展出來的理論——但一切的源頭，都在您的基礎之上。」
短暫的沉默。帕秋莉閉上雙眼，仿佛在整理自己的思緒。不一會兒，她就再次睜開眼楮。
「請教給我這種詠唱法，南宮悠。」
「……誒？」
「不會讓你白出力的。圖書館中的書從現在開始全部對你開放，我也可以教給你七曜魔法。」
毫不猶豫地給出了自己的條件……不過，我面前的可是帕秋莉•諾蕾姬啊？
不僅能夠閱覽大賢者的藏書，還能加強自身一直都極度不擅長的元素魔法……這樣的好事真是聞所未聞。
于是，我的決定也相當明顯了。
「能夠與您交流是我的榮幸，帕秋莉小姐。」
「很好……！那麼有空的話就來這個巴瓦魯圖書館吧，姆Q！」
露出一個微笑，帕秋莉向我點了點頭。
「謝謝——呃？」
剛才，我是不是听到帕秋莉小姐發出了什麼奇怪的聲音？
那個……是錯覺吧，啊哈哈哈。這麼嚴肅認真的帕秋莉小姐怎麼可能會發出那種听上去亂可愛一把的聲音……嗯，絕對沒可能啦。
「南宮悠，你是不是忘記了要和我解釋幫助紅魔館的理由？」
「抱歉，蕾米莉亞。因為帕秋莉小姐在我原來的世界中是非常有名的大賢者……所以一下忍不住。」
「無妨……我蕾米莉亞•斯卡雷特的氣量還沒有那麼小。」
像是無所謂一樣朝我擺了擺手的蕾米莉亞——但是幾小時前，到底是誰因為我一句話就和我開打的？！
「那麼，你知不知道斯卡雷特家中，曾經有一名成員的名字，是『梅莉絲•斯卡雷特』？」
「你說……什麼……？！」
這一次，蕾米莉亞成了先前的我的翻版。
「你怎麼會知道那個名字？！她可是我斯卡雷特家最偉大的守護者！」
一下就從高背椅子上蹦了下來，沖到了我的面前、幾乎是揪著我的衣領高聲大喊。
「先冷靜下來，蕾米莉亞。如果這點程度你都經受不住，那我接下來的話你最好還是不要听了。」
「咳、哼……！失禮了，不好意思。請你繼續說下去吧。」
「大約是四年前，我在外界的羅馬尼亞山區中發現了她的……墓志銘。我正是從那上面看到了她的遺願，並決定幫助你們。」
蕾米莉亞的激動如同被潑了一盆冰水，當即安靜了下來——但是那帶著些許陰霾的雙眸，我看得一清二楚。
「斯卡雷特家的沒落，從西露維亞•斯卡雷特開始……當時已經有數千高齡的梅莉絲•斯卡雷特早就已經進入衰退期，無力與其抗衡。」
「你應該是西露維亞之後的家主吧……當你接過這個家族時，斯卡雷特所擁有的能量已經連西露維亞時代末期的萬分之一都不到了。」
「怎麼……會……！」
蕾米莉亞顯得十分動搖。盡管我的話讓她感到痛苦……但我不能不說，因為這是她有權利知道的歷史——斯卡雷特家的紋章消失在歷史煙塵中的，真相。
「我對後面斯卡雷特家的歷史並不清楚，但我想你會來到幻想鄉，是因為這里已經是最後的落腳處了吧……」
「原來是這樣……原來一切的起點都是那個該死的女人……西露維亞•斯卡雷特……！！！！！！」
近乎是憤怒的咆哮。猩紅色的光芒再一次出現在蕾米莉亞的周身，仿佛要將一切都毀滅殆盡。
「冷靜，蕾米莉亞。就算她還活著，你現在也見不到她、更沒有那力量去抗衡——她已經投身于惡魔狩獵組織『聖裁之劍』，早就已經殺盡了不知多少她曾經的同胞了。」
氣極反笑，蕾米莉亞瞪大著那雙已經成為惡魔之豎瞳的雙眼，血脈的暴虐氣息噴薄而出。
「是嘛……那麼我就告訴你吧，南宮悠！斯卡雷特家啊……在500年前就完全分裂成無數股不同的小勢力……而我作為直系的血脈，已經將我記憶中全部的背叛者……抹—殺—殆—盡—了！！！」
最終，我知道了一切的終末。聚沙成塔，但沒有了力量的加固，它終究會還原成一盤散沙——這就是斯卡雷特家的衰亡。
「難怪西露維亞會消失……難怪她會在家族面臨教廷和各方勢力威脅的關鍵時刻消失……原來她根本沒有死……而是……背——叛——！」
養育自己、拯救自己、賦予自己力量、給予自己歸處的家族就這樣因為一個女人的私心而崩潰……我多少能夠理解到蕾米莉亞的眥目欲裂了。
「教廷到最後也沒有逃月兌時間帶來的腐朽。距今約280年前，聖神教廷因為過度自我的做法，被魔導師圓桌全面打壓。目前的教廷，勢力已經大幅衰退了。」
「這樣最好不過……謝謝你告訴我這樣的情報。什麼時候讓八雲紫帶我和芙蘭出去吧……我想要……親手殺掉那個女人。」
「會有時間的……那也必然發生。」
我本身也不是什麼宗教信徒……而且，我也深知「惡魔」僅僅是種族的一種而已。
就連「惡魔」一詞，也僅僅是教廷的翻譯法而已……真正的名稱，應該是「魔人」才對。有著磅礡魔力、以一當千、當萬的絕對上位者。
正是因為教廷和他們背後的天使族感到了威脅，所以才在很早的時候就開始宣講魔人的負面影響。
——這樣的做法，讓我對他們動手，我也沒有任何罪惡感……更何況在我獨自旅行的時候，他們擅自將得到了依絲的我判定為觸犯禁忌的異端？
如果不是我已經成為了式文奏者協會的成員，我說不定真沒有辦法離月兌他們的所謂「制裁」。
「好了……今天的對話就先到這里吧。從現在起，我將遵從來自梅莉絲小姐的請求……幫助斯卡雷特家。」
「我代表紅魔館感謝你的助力，南宮悠。我，蕾米莉亞•斯卡雷特于此宣布……從現在起，南宮悠成為紅魔館的第七名成員！」
復仇……這並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做到的事情。
但我已經了解到，不論是帕秋莉還是蕾米莉亞和芙蘭朵露姐妹，他們都遭受過教廷的迫害。
實話說，就這樣繼續平靜的日子也很不錯……或許是我這個變數為她們帶來了新一輪的痛苦也說不定吧。
所以……直到向教廷、向那個導致斯卡雷特家覆滅的女人做出了斷之前。
——帶著愉悅和欣喜，全力地去享受這美麗的日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