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千秋 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 斷

作者 ︰ 霜冷華月

鮫人薄薄的耳尖忽然就落進了溫暖的唇瓣間,箜篌臉上掠過一絲紅暈。

翎滄餃著箜篌耳邊用舌尖一遍遍輕輕的舌忝舐,低垂的眼簾下是掩不住的羞赧,胭脂紅的顏色由淺變深從他兩頰蔓延開去。

班夏回頭看見,很不合時宜的吹了聲口哨。

箜篌翻他一個白眼,翎滄卻是臉更紅了。

慕少瑤沒有靠近,也沒有借機發難,只是帶著一點不易覺察的惶然看著。

魏紫依舊攔在他們中間,微微張著手臂,把箜篌和翎滄隱隱護在身後。

戴黃平息了氣血,依舊是一張無悲無喜的臉。

翎滄努力忽視著那一雙雙探照燈一樣刺在他身上的目光,艱難的一點點安撫著懷里的愛人。

「箜篌……箜篌……」他呢喃。

「嗯。」箜篌在嗓子里咕嚕了一聲。

「我……愛你……」翎滄輕聲說,臉上霞色又濃了一重。

「嗯……」箜篌答應。

「以後……要麻煩你……照顧我……了……所以,不能死。」翎滄輕聲說。

班夏瞪大了眼楮看著一顆顆圓潤的鮫珠從箜篌頰邊滾滾而落,一同落下的,還有箜篌手中的墨澗龍。

「你滿意麼?」他冷冷的問著呆立在一旁的慕少瑤。

「我……我還是希望……能得到一片鮫鱗……」慕少瑤咬了咬牙,略帶著一些遲疑的說。

此話出口,就連一直試圖打圓場的魏紫都變了臉色。

她錯了錯牙根,終于沖著慕少瑤尖叫起來︰「芍藥你適可而止吧你到底要怎麼樣,我們這些妖精,有哪一個需要用到鮫鱗你又不是不知道揭他的鱗是什麼後果,為了那種完全沒有必要拿到的東西,你至于這麼苦苦相逼嗎?」。

「我很需要。」慕少瑤定一定神,忽然向著箜篌靠近,戴黃一聲不吭的晃身擋在她面前,沉靜的臉上古井無波。

「……你讓開吧……」慕少瑤微微低下頭,「我不想廢了你一身的修行……」

「我也不想你再靠近箜篌一步。」寬而長的劍橫在慕少瑤面前,班夏一手將戴黃摟進自己懷里,一手穩穩的握著劍攔在慕少瑤身前。

慕少瑤苦笑一聲,抬起頭,目光越過面前兩個廣袖白衣的純陽弟子,定定的看著正一臉肅殺,將白玉笛子指向自己眉心的魏紫,然後久久的凝視了一陣笛尾搖曳不定的粉彩琉璃的蝴蝶兒,終于是長嘆一口氣,抬起手揉一揉眉心,淡淡的說︰「你們……都算了吧,我不想再傷他什麼,我只是想跟這只小鮫人好好談談,你們不是我的對手,又何苦這樣劍拔弩張。」

「你以為我們還會信你?」戴黃冷冷的說,「芍藥,你變了,不再是當年那個偷跑下界的花神,昆侖山的雪水不但洗掉了你的顏色,還洗掉了你曾經的良善。」

「讓我過去。」慕少瑤一步步走向橫在她面前的,雪亮的劍鋒。

班夏眯起了眼楮,猛然將真氣灌進劍身,冰冷的雪光瞬間映亮了慕少瑤美麗到不可言說的面容,平靜而端莊。

「站住,」班夏淡淡的說,「你知道我從不顧忌什麼。」

「是,我知道,」慕少瑤回答,聲音里依舊是軟糯的江南調子,帶一點寒,「但是我一定要過去……小鮫人,讓我過去……好麼……」

箜篌沉默了許久,忽然冷笑起來,他抬起臉,慕少瑤看見他眼角凝著大顆的淚水,然後沉重的滑過睫毛,掛在睫毛尖上顫一下,滾落下去,在空氣里迅速凝固,渾濁,然後在表層泛起淡淡的瑩潤光澤,當那一滴淚水砸在箜篌的黑衣上的時候,就已經是一顆價值千金的鮫珠,圓溜溜的,沿著衣服的褶皺滾落到地上去。

「你要給人築基是吧?」箜篌冷笑著問。

他緩緩伸出雙手,寬大的黑袖從他手臂上向後滑落,露出一截玉色的手臂,手腕上,裹著巴掌寬的束腕。

「你會用?」箜篌似乎是在問慕少瑤,又似乎不是,水一樣的眼楮里沒有一個人影。

束腕上系好的活扣被緩緩抽開,慕少瑤靜靜站在班夏劍前,目光里,一點點炙熱。

「鮫人鮫鱗,自古以來,是最難得的秘術材料……」

柔軟的束腕「啪嗒」一聲落在地上。

「可惜,鮫人原身上,鮫鱗何止百千,卻不是每一片,都能用的。」

箜篌一邊曼聲說著,一邊將手腕上纏著的細布裹帶層層散開。

「能用的,不過是連著鮫人心脈的幾片細鱗,如有觸動,必然痛至棰心。」

長長的布帶蜿蜒而下,從箜篌手腕緩緩垂落到地面,然後墜落……

「你看——」箜篌將赤luo的手腕展現在慕少瑤面前,「你要的,就是這八片鱗中的一片。」

細女敕的肌膚里,左右各有四片瑩藍如海的鱗片深深嵌在皮膚上,帶著迷離的光。

「小鮫人,我……我只要一片……」慕少瑤情不自禁的上前一步。

鋒利的觸感立刻從她咽喉處傳遍全身。

班夏毫不客氣的將長劍抵上慕少瑤咽喉,嘴角掛著邪佞的笑,眼神里,是當年殺手半夏視人命如螻蟻的玩世不恭。

「我還沒殺過神,你再往前走,我說不得,就要試試了。」班夏輕聲笑道。

慕少瑤似乎根本沒有听見一樣,一雙眼只熱切的望著箜篌。

「仙人築基,呵……對吧?」箜篌輕輕笑,「過了這幾天,便要再等一甲子是麼?」

「你知道……」慕少瑤似乎是怔了怔。

魏紫慢慢瞪大眼楮,緩緩一口冷氣吸進去,噎一下,像是承受不住一樣吐出來,她低聲驚呼︰「芍藥……你……你見到他了?」

慕少瑤垂下眼簾當做是回答。

于是那羊脂白玉的笛子就微微的顫起來,終于一個沒握住,「啪」一聲跌在地上。

好在翎滄營帳里鋪滿的是柔軟的細沙,那笛子跌下去,只滾了幾下,卻是毫發無傷。

魏紫哆嗦了幾下嘴唇,遲疑的左右看看,然後聲音里軟軟的帶一點哀求,她說︰「小鮫人——」

「你要幫她求什麼?」接話的是班夏,他隨性的將頭向後仰一仰,高高的道冠上,白色的絲帶輕輕蕩了一下。

魏紫看見他嘴角邊一抹譏諷的笑,頓時難堪起來。

她遲疑一下,用極小的聲音說︰「你知道的,是那個人……」

「那個人……?」班夏眉頭一跳,狐疑的看向戴黃,語氣里帶一點猶豫,「師兄,我怎麼……不記得了?」

「我洗掉過你的記憶。」戴黃淡淡的回答,然後卻看向了慕少瑤,「芍藥,你怎麼會遇見他,他已經不記得前世。」

「我知道……」慕少瑤咬咬嘴唇,「他……上了昆侖山……」

「所以你才下山了?」魏紫苦笑,「我還以為你終于想開了。」

「芍藥,你該知道你上一世已經斷了他的仙緣,這一世,你無論如何不該再去亂他修行。」戴黃慢慢挪開班夏抵在慕少瑤喉間的劍。

箜篌卻已經知道他們說的是誰。

那也是一個純陽,箜篌見過他,面容和煦,姿容高華,卻莫名其妙的毀了一身的仙骨,雖然是修的紫霞,卻一眼就看得出他絕不可能修的成,不是沒有仙緣,而是……他那一身的修行,似乎沒有脈絡可走,雜亂的糾結著,明明根基比小五還要好,進境卻連小五一半都不如。

小五說,那個人,上一世就應該飛升了。可惜,被一個妖精亂了命數,生生斷了仙緣。最後元氣大傷,一身的修行化作了一滴心頭血,護住那個害慘了他的妖精不會被天雷打的魂飛魄散,自己卻因為替那妖精硬抗了天罰,被打碎了仙骨,死無全尸。

于是……他再次來到人世的時候,空有最好的底子,卻永世不能再踏仙途,他的命數,早就被他全數斷送在一個花妖的手里。

只是箜篌卻沒想到,那個小五口中十惡不赦的花妖,竟然就是眼前的慕少瑤。

「我知道……但是……」慕少瑤緊咬了嘴唇,控制不住的又去看箜篌。

「但是他雖然一身經脈與常人無異,卻已經損了一副仙骨,所以要我的鱗片去重塑仙骨,再築仙基是麼?」箜篌冷冷的問。

「……是。」慕少瑤遲疑良久,終于還是點了頭。

「你為了他,傷了翎滄,你以為我還會幫你?」箜篌將頭輕輕靠在翎滄頸側,「你該明白,被人在心口一刀剜去心尖是怎樣的痛。」

慕少瑤張張嘴,又閉上,說到現在,已經是她的極限,再低頭下去,她卻是無論如何都做不到了。

「你以為你還是芍藥花神?」箜篌看她的樣子,冷笑。

慕少瑤將手背在身後,手指快速的掐弄過幾次,輕輕出一口氣。

翎滄忽然覺得身上一松,猝不及防的竟然直接從椅子上癱滑下去,他本能的雙腿用力想穩住身子,誰知雙腳剛剛在地上踏實發力,小腿上就突兀的傳來一陣痛徹骨髓的劇痛,他低低的慘叫一聲,到底是滑了下去。

「翎滄」箜篌慌忙一把撈住了他,愣一下問,「你沒事了?」

「嗯……」翎滄身上還有一點些微的麻木,動作卻已經靈活起來,「好像是的。」

「這樣,這樣可以了麼。」慕少瑤等到箜篌重新把目光投注在自己身上的時候,帶一點期盼的輕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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