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棋逢對手 我的堅持(四)

作者 ︰ 殷無射

手機抖了一下,上面是丁然的號,他點開一看,比較簡短︰速來豐娛,注意安全。

想來,自從那天跟著孫金如離開後丁然便沒有再聯系過,大概覺得風聲太緊想要晾一晾,如今喊他多半是對之前的鬧劇有了定論。雖然顧疏的意思是不大希望自己出去,但殷朝暮脾氣硬得死,有些事不能縮著,他欠丁然、欠豐娛一個交代。

一路趕到豐娛,不知出了什麼情況,竟十分順暢,並沒有人亮著鷹眼在人海中抓他,殷朝暮也無暇多想,直接掏出電話打給丁然。

「喂?小殷嗎?」

「是。我已經到了,去哪里找你?」

丁然那邊似乎並不輕松,語氣比較淡,「直接上四層,202。路上沒事?」

殷朝暮知道他是問有沒有被人抓包,「沒問題,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但似乎並沒有記者堵在咱們下。很順利。」

丁然嘟囔了一句什麼「那是當然了」,他沒听太清楚,然後掛斷電話進了電梯。202是丁然的專屬辦公室,與英冠不同,豐娛實權人物、或者說直白些——血雨腥風的人物通常辦公室都比較靠下,大家閑聊時還打趣說沒準這麼安排,正是為了方便各位牛人隨時殺出去點燃戰火。

「來了?」

「嗯。」殷朝暮走進去把圍巾帽子墨鏡都一起摘下,做到旁邊的會客小沙發上。丁然正埋頭看什麼資料,見他第一眼目光就凝住︰「戒指?你還敢戴著?誒,不對……」以他多年鍛就的狠辣眼光與經驗,自然很快就察覺左手無名指上的鑽戒,與之前那個惹下彌天大禍的玻璃戒指的區別。

「是……鑽戒?」

殷朝暮給自己倒杯茶,捧到唇邊。明知道風口浪尖上不該戴出來,但那一晚顧疏親自幫他套上無名指後,他就沒打算再摘下來。

「嗯。」

丁然臉色全變了,盯了他好一會兒才道︰「顧疏送的?」

殷朝暮垂眼,「是。抱歉。」

丁然面無表情,冷笑道︰「你和我說什麼抱歉,我還真小看你了。」他一手摘下自己的眼楮取了塊絨布反復擦拭邊角,「殷朝暮,我就問你一句話,你能不能接下來听我的安排?我有把握這件事絕對很快就能熄下去。」

熄下去,只是熄下去。他不是真正的年輕人,當然知道這句話的內涵——可能是用其他爆炸性炒作沖掉,也可能是替他發表一些致歉聲明否認與顧疏的戀情,總之絕不可能替他正名。這本來是最理智的做法,而且丁然既然時隔兩三天把他喊來,以他的了解,必然已經把一切後續動作都準備妥當。

只可惜……

只可惜即便不是真正的年輕人,即便知道娛樂圈不會像他想的一樣存在公義,可還是想要像真正的年輕人那樣——沖動一次、任性一次。

輕蔑鄙夷又如何?釘上道德架又如何?黯然退場又……如何?他咧咧嘴角,退出大陸夾著尾巴逃回港,就是這次時隔十年後的重演的劇情了。如果真是這樣,心里雖然有一絲絲遺憾,卻又覺得痛快!

是的。

下定決心後的痛快!

十年前是被迫退出,而這一次,他要挺直背、昂著頭顱,一步一步自己走出去,當然不同。

氣勢不同。

這簡直是世界上最大的不同!

殷朝暮閉目良久,方吐出一口氣,張目道︰「我知道你打算怎麼做。」他雙目望向窗外,起身走過去拉開遮擋午後炎炎日光的窗簾,將窗戶開到最大,這才輕輕立定。「但是抱歉,我不能。」

丁然忽覺氣氛沉凝起來,拂過的涼風中也有了絲絲銳利氣息。停手向窗邊一望,見他早已斂起笑容,面目結霜,神情凝重,就如換了一個人一般。他微覺驚訝,殷朝暮向來給人以溫文優雅卻偏于柔弱的印象,尤其隱隱猜到他與顧疏的事後,面上不說,心底難免也存了幾分不屑。畢竟與顧疏相比,一眼可知他是雌伏人下。一個男人做出這等事來,還是心甘情願……

然而此刻殷朝暮當風肅立,氣勢自生。他緩緩開口︰「丁然,你心中肯定在笑我天真,或是鄙薄我靠祖輩蔭蔽、不知天高地厚,膽敢以一己之力去撞這圈中最硬的一面牆。」他低頭一笑,「我拒絕你的安排,你大概想著這一回,我會撞得頭破血流了?」

丁然被他氣勢所懾,移了目光︰「不。你剛入圈子不了解,其實同、性、戀也不算什麼大事,比這還荒唐怪誕的不是照樣在人前混的風生水起?只要不被人發覺。你信我,完全可以遮掩下去的,只要你以後咬死了不承認,再低調一點,群眾的忘性很大……」

殷朝暮微閉雙眼,深深吸氣,又徐徐吐出,于是丁然說不下去了。他之前徑自作安排時,還存著僥幸心理,認為殷朝暮也許會屈從于現實不可違逆的壓迫力、會按他說的做。可當他看見那枚戒指,心中就已經有了預感,這個孩子不會屈從……

不止不會屈從,甚至腰背壓彎,他仍要高高昂起脖頸、抬起頭顱!

丁然動容,與殷朝暮接觸以來他就一直改變著看法——先是徒有其表的世家子;然後是對付記者時、言辭鋒銳手段凌厲又讓丁然高看一層;而當日萬眾矚目下坦然站出去承認戀情時,那張蒼白得好像風再大一點就要撐不住的臉卻讓他心下嘆息——剛極易折,這孩子到底還是太天真。

然而這一刻才驚覺,殷朝暮這個年輕人並非活的太天真,相反,他比所有人都看的更透徹、更明晰。

窗口的人伸手拂過自己因開窗而被亂風掃起的發,「我清楚你是對的,我是錯的;也很清楚繼續走下去會有什麼樣的結局。但人總有那麼一些時候,明知是錯,還是忍不住犯一回傻。」仿佛響應一般,也仿佛只是幻覺——他身周被風吹得衣袂揚起,一頭柔發飛卷如旗!

「雖然母親批駁了無數次,但我始終認為,一個人必須有什麼是到死也不願悔改的。現在,我的看法還是沒有變。」

丁然干巴巴地試圖勸回來︰「那顧疏呢?你為他付出這麼多,實在沒必要。我的意思是,即便你二人好上了,也可以私底下好。只要明面上有個女朋友、撇清關系、再認個錯,這事兒就算過去了,你還可以繼續做你的明星,群眾都是很容易蒙蔽的。小殷,你的前途還很光明……」

「不錯,群眾是很容易輕信,但我蒙蔽不了身邊人。既然我與顧疏相愛是事實,也不覺得自己有錯,那為什麼要撇清關系?你只看到我為顧疏付出,卻沒見到當初我對不起他。丁然,我很抱歉,這件事我已經有了決斷。當初說後果要一力承擔的時候,我就有了退圈的覺悟。」

他微微一笑,笑容開朗,沒有一絲一毫的勉強,倒像是面對千軍萬馬的孤獨兵士,非但不逃,反而毅然沖陣一般。那是怎樣一種耀人眼目的剛烈!

「不必太過擔心,我只是做好了退圈的準備。這一場戲是我惹出來了,春風化雨要演、雷霆萬鈞也要演下去。不到真正無路可走,我不會退縮。」

丁然剎那間怔住,凝視著眼前人平靜的面容,整個人仿佛在冰水中浸了多日,木然得幾乎不能呼吸!

初生牛犢不懼虎的新人很多,其結果不外乎蚍蜉撼樹、以螢燭之光給後來人照亮了圈中何處埋藏著殺人于無形的鍘刀而已。他手下新人無算,更有大神小神、天皇巨星,卻從未見過哪一位如殷朝暮這樣特殊,也從未見過哪一位如他這般固執!

不是無知,而是歷過鮮血看清前路後,仍不肯動搖的坦然,簡直如同自毀一樣決絕的堅持。

非對即錯,再無三種中庸的可能!

他眼前殷朝暮仍是身材縴長稍顯瘦弱,但丁然腦海中對這個新人的評價已然改變。原來這個人骨子里藏得最深的性情,是勇烈。

十蕩十絕的勇烈!

「雖然並不贊同你的做法,而且作為一個追求經濟效益最大化的經紀人,無疑該勸阻你的行為。但在我個人角度上,卻很想跟著你沖動一次。好,你贏了。殷朝暮,你沒有錯,錯的是我。」

丁然將手下那一疊文件資料立起來對著邊兒嗑了兩下,然後揉作一團。咯吱咯吱的硬質聲響回蕩在空曠的辦公室內,他愕然。「你……」

紙團被拋進廢紙簍里,過會兒自然有人來將其絞碎處理。丁然揉揉眉心,露出個溫和的笑容來。「真糟糕,本來還想做做你的工作,沒想到竟然被你說服了。這下慘了,老總那邊估計要扣薪。」

殷朝暮有些赧然︰「抱歉……」

「沒事。其實如果你不走藝人的路子,我代表豐娛歡迎你加入經紀人的行列。個人認為你干這行將更有前途,哈。」丁然半真半假開了個玩笑,果然殷朝暮不再糾結于愧疚的心理,跟著他一起笑起來。

「你說的沒錯,一個人總有有那麼一些時候明知道結局不好,也還是忍不住要沖動一把。知道麼,你喚醒了我年輕時候那些不知所謂的堅持和中途夭折的理想,算了,不說也罷。」

確實,每個人年輕時候,在現實還沒有將脊梁壓斷時都會有那麼一點堅持與理想。殷朝暮苦笑,可他卻並非年輕人了。

有什麼是到死都不願悔改的。

有什麼是死後仍不會改變的。

這些本就無關年齡、歲月,這是一個人的信念。

但這一次卻與信念無關。他只是不想否認與顧疏的這一點羈絆、不想在這件事上妥協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解放回來,重新發文。白天鬧得很郁悶,所以寫的比較激動,我回去反省下,自我淡定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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