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棋逢對手 80、一波未平(三)

作者 ︰ 殷無射

一波未平(三)

香港半山。

風雨如晦。

顧禺對殷宅非常熟悉,他與殷朝暮交好,殷家從上到下對他都極為親近。一進門,嚴叔向來表情不多的臉上也微微透出些笑意︰「阿禺少爺,夫人已經等在里面了。」

換過衣服,心底吐了吐舌頭。對殷朝暮的母親,他事實上比對自己老子還要敬畏三分。只因他老子脾氣雖爆,但父子磨合多年,早模透彼此底線,而這位年過四十仍芳華不減的夫人,卻連她親生兒子都瞧不清楚深淺,何況他一個外人。

殷宅是老宅子,地段雖好,到底不比顧家頂級豪宅敞亮,雖然光線影影綽綽是很有意境,但顧禺總覺得不大好。

大概是因為一走進茶室,抬頭第一眼見到的,就是一副佔了半壁牆面的巨幅照片。

說是相片,倒不如稱作巨幅油畫。或許是角度與光影的作用,也或許是因為畫上人物給人感覺不真實,總之這相片猛一看上去就像是一幅畫。

畫掛在屋中西向位牆壁上,斜對走廊。通常來講,那個位置並不太容易讓人第一眼就注意到,反倒是室內主位很輕易能看到畫。但顧禺來過這麼多次,即便有意忽視,還是一眼就黏上去。

那幅畫存在感太強。

明明畫中人相貌頂多稱得上端正,至少和坐在室內的殷夫人沈倦比較,赫然如雲泥之別。但那溫柔清潤的氣質太過明顯,只站在畫下,就感受得到仿佛破壁而出的無雙風華。

顧禺這一生見過最出色的兩個半人莫過于殷夫人沈倦、他哥顧疏(雖然極不願承認),以及半個是殷朝暮。兩個半人里殷夫人與顧疏可歸做一類,都是殺戮果決、當斷則斷的人中龍鳳;而殷朝暮則全憑了相貌與讓人無奈的死磕勁兒。可不論是誰,相貌都是加分項。

殷則寧卻是唯一一個讓人能因他出眾風華,而忘記平凡相貌的男人。

「你每次來,都要發一陣呆。」沈倦坐在竹椅上,四十五六的人仍然精神得很,脊背挺得非常直,整個人曲線柔美,即便是顧禺也得承認他兄弟能有副好皮囊,全是緣自此處。

「那是因為我總覺得暮暮與伯父很像。」

沈倦听了這句恭維話搖了搖頭,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樣。縴長的指尖端起茶托︰「你在大陸……過得還舒服?」

這句話明著問他,實則問殷朝暮,于是老老實實回道︰「暮暮過得很好。您不用擔心。」事實上,顧禺下跟燒了把火似的,即便有殷朝暮陪著,他也不願在沈倦眼皮底下多待。這次只是從大陸回來,照例要來拜訪,才不得不過來。

沈倦沉默幾秒,眼珠靜靜地,流淌著一種幽暗深邃的光澤,「我想也是,不然你不能放下他一個人跑回來。暮生在那邊只你一個朋友看顧,想來添了不少麻煩。我這個母親,替他謝謝你。」

顧禺被這句話一堵,下意識露出個自嘲的笑︰「不敢當,,我哪有能耐看顧暮暮?再說早就有人把他看得嚴嚴實實,哪里輪的上我這個兄弟。嘿~」

殷夫人神色不變,顧禺自知失言。何況丟下殷朝暮一個人跑回來,尤其大陸最近鬧得風起雲涌,他確實心虛,沒坐一會兒便告辭離開了。

茶室在他離開後就一直保持著靜寂,嚴叔身為老人,明白這是沈倦在想事情,不宜打擾。約莫過去一盞茶時間,才听見里面有了動靜。

「夫人?阿禺少爺他……」

「不妨事,那孩子巴巴跑來跟我告狀,話說完了,自然不願陪我死氣沉沉地干坐著。」

「您說笑呢。」嚴叔聞言頗不贊同她這樣自貶。他與殷則寧一道長大,心中對這位孀居的女主人忠心其實不亞于對殷則寧本人。

沈倦淡淡搖頭,「你們都道顧家出了個敗家子,這孩子其實不比他父親差,只可惜……罷了,這些天大陸的報紙取兩份來,我也看看是哪個讓顧家小子這樣氣急敗壞、專門跑來捅、黑狀。」說到後來,她想起顧禺裝作不經心實則在明示的樣子,心中不由好笑︰「能讓那個狂傲的大少爺使出打不過就跑的招數來,暮生恐怕對付不了。」

「外面都贊少爺名門之後,夫人您怎可妄自菲薄?」嚴叔雖然听不懂,但多年經驗,知道要搭一兩句話,否則這屋子里的女主人,就實在是太寂寞了。「何況這兩年少爺寒暑假回來,我瞧著出落得越發懂事了。」

沈倦伸出一只食指抵住額頭輕揉了一圈兒,「暮生不知何時開了一竅,想通自己不如人了。可惜,他太倔,剛極易折,傻勁兒犯了,說不得還是敢硬踫硬。」她望一眼牆上的畫,嘆氣道︰「若遇上顧家小子口中那人,可不要吃了虧不說,把自己也賠進去。」

顧禺用詞詭異,沈倦何等人物?一個「看得嚴嚴實實」,便隱約明悟自己兒子遇上了什麼事。

「年輕人吃些虧是好事,夫人不比如此操心。何況少爺年齡大了,自然就學會如何才能少吃些虧。」

「咳咳——」

嚴叔一驚,「夫人!」轉身就吩咐下去拿藥煎湯。

沈倦抬起一手止住他,「有的虧能吃,有的虧不能。我只擔心等不到他學會的那一天,就糟糕了……」

「夫人!」

而殷朝暮此刻,正身處焦點、無暇他顧。

姚恩林周五準時召開了記者招待會,會上見到殷朝暮,似乎也並不見吃驚。一同出席的除了他二人,還有一個表情忐忑的英冠化妝師以及兩人的經紀人。

到場時,丁然正低頭跟那化妝師在討論著什麼,眉頭一直沒舒展開來。但熟悉他的殷朝暮看得出並不是生氣的征兆,反像是有什麼事想不通時,習慣性的皺眉。

他坐下後,姚恩林沖他友好地微笑,並用一種略帶擔憂的遺憾表情說︰「真沒想到,竟然會出這種事。你還好嗎?」

殷朝暮回望,仔細分辨她臉上的神情,發現那擔憂竟不似作偽。事情一報道出來,他就已在心中羅列出幾個人名,尤其隨後幾乎三兩天就有新的情況曝光,他便知道肯定有熟人在暗中窺伺,甚至使了助力。

而姚恩林……看似嫌疑最重,其實卻最早被他排除。頂多……不過是被人當槍使而已。拖到現在,不如化被動為主動,今天他將證據擺出來,自然能看各方反應而猜出一二。

會一開始,還算風平浪靜,主持人說了幾句場面話,又把話筒遞給化妝師示意他說話。丁然這時候輕聲對他說︰「其實我一直有個疑惑。」

殷朝暮︰「是不是覺得英冠突然摻進來一個人,很奇怪?」

化妝師是英冠的人,若不是英冠首肯,誰也不會想到找他來發布會。只能說,剛經歷過動蕩的英冠明明應該保存實力低調行事,卻偏偏插、進來攪一棍子shi……就不知英冠在這場鬧劇中,扮演了什麼角色?

「確實奇怪。不止英冠,就連姚恩林也很奇怪。若說她自導自演這一場,那根本不用召開這個會,我真看不懂這女人在想什麼?他若跟這些事沒關系,又何苦跳出來?明眼人一看就會懷疑到她啊……」

殷朝暮伸手按在胸口,隔著衣衫覆上那枚圓戒︰「所以說這件事明面上一個姚恩林牽起整條線,任何消息都或多或少與她有關;但暗地里,卻有一個人

,或是幾個人共同作用。」

丁然很詫異︰「幾個?為什麼會這麼覺得?」

他搖頭︰「你不懂,一個讓人看不清楚的局,可能最初只有一個主導,但在多方勢力各懷心思的推動下,早就猜不出下一步會發生什麼事。這種時候,看清局面才是局點。」

丁然看著他,半響道︰「我有時候真不相信你是個新人,還是個年輕輕的漂亮的新人。說得不錯,所以今天來之前,蘇導讓我給你帶一句話。」

「什麼話?」

「蘇導說︰一出戲不到劇終,你永遠不知道誰才是打擂的對家。他讓你記得看清楚誰是對手,才能拳不走空。其他人理不理,都無所謂……」

與此同時,化妝師已大致敘述完,沒有刻意添油加醋,說完便找了個由頭離場。本來主辦方就是借他之口牽出殷朝暮身上那枚戒指這個關鍵證物,也不以為意,只是化妝師退場後,全部目光便自然而然集中到殷朝暮這里。

主持人試圖用一種輕快的口氣調節一把氣氛,顯然並不成功,只好干巴巴地開口︰「那麼關于這位口中說親眼見過的戒指……殷先生,他說的是否屬實呢?」

閃光燈雪花一樣亮起。

殷朝暮環顧一周,所見無不是或懷疑或沉吟或冷笑的表情。主持人輕快地口吻,看似友好,實則在他刻意安排的流程下,暗暗把最大的壓力都集中在了這一問上。

目光灼灼,道道化為利劍,殷朝暮坦然以對。

竊竊私語聲愈響愈大,到最後性急的記者終于忍不住自己喊出聲來︰「不是說有證據麼?那就拿出來!」

「對!拿出來!」

「殷先生,請不要浪費我們的時間!」

「到底有沒有他說的那枚戒指!有就拿出來!」

一般記者招待會不到自由提問時間,哪能容場面如此喧嘩無狀?!丁然冷哼,掃了所在角落里的主持人一眼,場面眼見就要失控,主持人卻杵在那兒徒勞地說些「安靜」之類無用的話。簡直欺人太甚!

「呵。」

殷朝暮胸前配了麥,只一輕哼便響徹全場。而且他嗓音特殊,這單單一聲語氣詞,竟然被念的婉轉低回,慵懶的尾音上翹,帶出一絲絲不屑。

「證據當然早就準備好了。」

解開衣領扣子露出雪白的脖頸,鎖骨凹陷處轉合的線條,竟讓場面瞬間寂靜。只見那鎖骨上逶迤著一條白金鏈子,殷朝暮扯出鏈子,吊墜彈帶在空中,順著他拇指滑落到鏈子底端滴溜溜轉了幾個圈,才穩下來。

眾人齊齊瞪圓了眼。閃光燈下,吊墜赫然是一枚瓖了一圈鑽的戒指!

「我說這枚不不能是顧疏母親價值連城的遺物,那是因為這一枚戒指上嵌著的鑽石——其實只是一圈兒玻璃!」

鑽石?玻璃~

所有人第一個念頭就是懷疑,一枚鬧得滿城風雨的戒指,怎麼可能是地攤貨,太匪夷所思了!如果真是一文不值的假貨,那這個人破綻也太明顯了點……動用整個娛樂圈制造事端,卻選了一個說穿了什麼都不是的話題……

未免得不償失。

可殷朝暮敢在眾目睽睽之下公然坦誠戒指是玻璃所制,這樣只需要拿去一驗便知真偽的事情,絕不可能說謊。

「顧疏是兩個月前在山西介休丟的戒指,這條‘可靠’消息的來源還要多謝在場各位盡心盡力,而我這次,卻一直隨聲攜帶。」等各路記者 里啪啦拍個夠,他才放下領著項鏈的手,「其實我一直有點困惑,畢竟這兩天我也與各位打過交道,彼此增進了不少了解,」殷朝暮故意在「交道」兩字上露出曖昧的笑,在座記者不禁想起前些天吃的暗虧來,一時間臉色都不如之前自然

「我恨奇怪,照各位堪比福爾摩斯的推理能力,怎麼會貿然相信我殷朝暮一個有自己社會價值的人,會做出偷盜這等下作的事情!如果連消息的真偽性質都不能分辨,——當然我不是之一各位的辦事能力,單看各位能把一句話排出連續劇,各位的編劇能力顯然並不下于我們港島的鬼才——但是在這件事上,大陸的娛記們,不得不說,你們很令我是我。」他斂眉收目的話。

若顧禹在此,便能看出他表情語氣,活月兌月兌便和殷夫人一模一樣,尤其那上挑的眉峰,

「見到兩枚一樣的戒指,正常思路不是應該想到買撞車嗎?怎麼會為這麼件不值一提的小事困堵幾周呢……我奉勸各位讓血液涼一涼,千萬別在無意中,被有心人當了殺豬的刀——我這枚是愛人送的定情信物,姚師姐也知道的。你說是不是,師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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