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棋逢對手 意外暴露(二)

作者 ︰ 殷無射

顧疏眯了眯眼,孫金如淡淡掃過他,仿佛知道他心中疑惑般,將茶幾另一邊背面朝上的A4紙翻過來,「啪」地一聲拍在兩人眼前,依然是慢悠悠的語速︰「兩個小子,面兒上不對付,心窩窩兒里還挺默契!」

接著老爺子又把殷朝暮第二次遞給他的紙並排放到那張紙旁邊,兩個同樣的「上海梅林」生生刺進三人眼中。殷朝暮不知怎地就臉上一紅,好像做個選擇跟顧疏一樣了也嫌棄得很,訕訕道︰「老師,我選的不是上梅,是中鋁實業,上梅只是第二選擇。」

孫金如嘴一咧,似笑非笑地掐著煙虛點了點殷朝暮的方向,不耐煩地冷笑︰「小女圭女圭窮折騰,我看你一開始就在這兩塊兒猶豫。你師兄也一樣,倒是最後他選了上梅,你選了中鋁。雖然略有不同吧,可還是心有靈犀,哼哼。年輕人麼,整那麼別扭干啥?」

原來他這叫別扭……

他根本是在嫌棄好吧?!

殷朝暮默了,才意識到在自己老師眼里,他和顧疏這死仇已然成了「師兄弟」這種喊著就覺曖昧的關系,馬上就有些坐不住了。

孫金如給他那一沓兒公司股指與現場調研,他其實壓根兒看不明白。從前殷氏做的是餐飲業,說起來真正搞金融衍生品這塊兒的,在港島最出名的就是顧氏家族,旗下銀行投行牽頭,連帶周邊產業完全自產自銷融資融券。而殷氏的產業,到殷朝暮接手的時候已經不容樂觀,只能做做小規模投資,就是做投資也有公司養的一票分析師全部將方案做好交。這種情況下,草包的殷大少根本不用親自去看股看背景。

他原本一接到資料,手心兒就汗涔涔,當然面上還是不動聲色。

但翻了兩頁瞧見「上海梅林」以及「中鋁實業」後,殷大少就是真真正正的不動聲色了。不僅不急,還胸有成竹,為什麼?當然是他記得這兩支股,記得清清楚楚銘心刻骨!

京都的大學生愛干什麼?當然有愛打游戲的,也有些手頭兒寬裕的,受不住誘惑就把錢投到股市里去打算撈一票。學生嘛,想著無所謂,爺就幾百塊一千塊的零花錢省下來,一漲咱就賣,還會虧呀?反正就沒打算掙多少……絕對沒風險!

沒風險才見鬼。誰剛進股市不是這心態,想著姿態低目標小,果斷不待久。問題是進了股市就管不住自己那顆蠢蠢欲動的心!殷大少當年趾高氣昂帶著人馬闖京城,自詡是要干出一番事業的,加上大少爺手里還有點兒小盈余,在大一也做過投資。當時的股市曾經發生過一起非常著名的動蕩,即使在十多年後仍被無數業界人士拿來作典型案例分析,而殷朝暮的第一個啞巴虧就是栽在了這一次股市大漲大落里——

他記得非常清楚,當初以上海梅林為首的科技網絡股領漲,僅僅3天,市場量能梯次推進,從75億元到102億元,再到145億元。而這一支前期並不被看好的中小型企業股連續熱了近十天,整整翻上三倍,跌碎一地號稱XX專家的眼鏡兒!這次大漲也因為代表股而在歷史上被稱作東方的「梅林神話」!

綜藝股份和科技網絡股帶熱了市場,同時也吸引進無數場外資金,股民信心極度膨脹形式一片大好。

然而僅僅過了兩天。

在之後不到兩天內,上海梅林連同整個股市就急劇下跌,繼而引發了持續近三個月的股市低迷。

殷朝暮初期只投了一小部分錢進去,等到第十天上,瞧著各界分析普遍看好,終于下定決心將大部□家都放進去,不想第二天就跌破幾個百分點。後來才知道「梅林神話」完全是外來熱錢打造的圈套,偏偏當時普通股民還傻乎乎以為有回升,等完地下室又等來十八層地獄,指數一跌再跌,到最後殷朝暮提出來的,還不及投進去的三分之一!

這事兒當年對他算不小的打擊,每每想起便有心髒被人攥緊的感受。咱殷少是不把那些錢放眼里,可到底打擊了一腔雄心壯志的少男熱血。用句比較狗血的話來說,那就是哥疼的不是錢,是白白浪費掉的一盆兒雞血!

幾年後冷靜的分析發現,這次市場震蕩,兩支股表現最令人側目。一支「上海梅林」,升得最高,跌得也最慘;一支「中鋁實業」,初期表現平平,但到三月之後,竟在成片頹勢中略有漲幅,最後一算,反而是僅有幾支漲股中升得最高的。

孫金如這道題,殷朝暮在看到「上梅」與「中鋁」後,就自動演變成究竟是趁著「上梅」前期猛撈一筆好,還是穩扎穩打等「中鋁」後來居上。當然中鋁即便等上三個月,收入也和上梅前十天賺的沒法比,可中鋁勝在好控制啊!如果是實際操作,殷朝暮憑著開了掛的記憶力,絕對投「上梅」賺他個盆滿缽盈!

但現在是什麼?

是入門考驗!

孫金如考的是什麼?

是兩人不靠譜兒的「慧眼」。

這樣看的話,除非像他這種重來一次的,誰能在一切還沒開始前相中這個默默無名的小企業股?就算看中了,誰又有萬全把握不會一個控制不好,摔死在這支股上?

殷朝暮猶豫許久,終于遞過去了「中鋁」。但令他沒想到的是,顧疏這純正的十九歲小年青,還是搞美術的,竟然也能排除掉一堆迷人眼的亂花,一針見血挑出這兩只股,而且最終選了「上梅」……

這樣的功力……不得不說,有點太夸張了。

桌上並排放著的兩張A4紙被風一吹,簌簌作響。

要知道按理論來分析,確實比一般什麼金融知識都沒有的普通人強一點兒。但也就是強一點兒而已,殷家當年自己也雇了分析師,不少還是名頭響亮的頂級名師,那些人分析來分析去,也不過大致圈定一個範圍,挑出幾個有可能漲的股與其他諸如證券投資之類的做一個組合,利用互補盡量將風險抵消掉而已。

像顧疏和殷朝暮這樣單單挑出一支來做投資,用專業的眼光來看是非常不可取的。而這一支能命中的可能性,簡直不可想象!

殷朝暮能做到,那是因為他重生、他開掛、他根本無視Z國市場的自我規則!顧疏也能做到……好吧,他嘴唇咬的紅潤潤,這家伙一定是再次踩在狗屎運道兒上了。

孫金如一根兒煙總算抽完,整個人正處于一種類似于吸毒者吸完大煙槍的迷幻滿足中,看著眼前兩個小模樣兒都不錯的孩子,一瞬間倒是感慨萬千。

「想不到我孫金如年過不惑,還能收到兩個,嗯,怪才。」他頓了一下,似乎覺得這個措辭還算滿意,又接下去,一雙眼無可無不可地飄了飄,聲音也有點飄渺,「殷朝暮,你不錯。既然是港島來的……你是殷則寧的兒子吧?」

殷朝暮晃了一下頭,長久以來人們都是以「哦,就是沈倦的兒子XXX啊」這個句型來說他的身份,導致孫金如問了三秒鐘之後,才反應過來「殷則寧」這三個字,指的原來是自己父親。

這個名字,似乎在他六歲之後就很少有人提起了。

人們記得更多的,是殷氏掌門人殷夫人沈倦的智冠一代,以及她獨立撐起家族產業的強勢姿態。

「殷則寧」這三個字,早被殷夫人沈倦的光芒掩蓋,即使是他這個兒子,也想不到有一天會遇上被提及父親的時候。

「是,正是家父。」殷朝暮心思有點不穩。他懂事的時候,殷氏已被殷夫人牢牢把持,有這樣頂尖的母親,他從未分出心思去想自己的父親也有可能怎麼怎麼樣。而現在,看孫金如的語氣,顯然有什麼是自己不知道的。

他不禁想起前一天孫金如知道他姓氏後的表現……從前他眼里的父親是非常標準的文人形象。寫字、下棋、收集孤本殘卷、品評古玩器件,「君子端方,溫潤如玉」這八個字再合適不過。他甚至懷疑殷夫人是有意把他朝父親的方向培養。

直到今天,他才想到一個問題,如果僅僅是溫潤如玉,驚才絕艷的母親又怎麼會甘心下嫁?而且婚後夫妻還琴瑟相合?甚至在父親故去多年,殷夫人仍不能忘懷?

孫金如眼神開始迷離,帶上說不清是什麼感情的語調又問了一句︰「你父母都還好麼?」

殷朝暮模不準他的意思,便如實回答︰「家母身體一直很好,家父……在學生六歲時就因病故去了。」

「哦。這樣,可惜了……要是你父親還在,如今港島幾大家族也輪不到顧氏執牛耳。」這話透出的消息太多,但都被孫金如濃濃的惋惜語氣沖散,殷朝暮听到「顧氏」這兩個字,下意識去看坐在身旁的顧疏——

淺色的袖口下微握的右手手指一頓,顧疏淡得幾可入畫的眉眼卻全無動靜,接著替三人一一斟好茶,像是完全不知兩人在說什麼一樣。

但殷朝暮卻有百分八十的把握顧疏剛剛在听到顧家時的反應不正常。

「老師,顧氏是……?」

顧疏似乎毫不在意地一問,就跟所有听到新名詞而有所疑問的學生一樣,問出了他最關心的話題。

現在是百分之百的把握了。

殷朝暮心底嘆氣,果然是知道了。

「顧氏啊……勉勉強強能算一門比較有潛力的財閥,不過也就在亞洲地區還能排上末梢,真放到國際上去,嘖,沒實力。當然顧老頭兒也算聰明,現在金融風暴過去,又有國家鼓勵,光Z國自己的市場就夠他吃撐。」

老人家眯著眼哼唧兩聲,看得出來對顧氏的態度顯然比較不屑,從鼻子里擠出一聲冷哼,「不過听說顧家那個小兒子可真不成器,荒唐得很,嘿嘿,荒唐得很!」

顧疏幾乎完美的側臉垂下,殷朝暮看不清他眼中的光芒,只覺得這幾句話說出來,顯然會給顧疏莫大的勇氣。

糟糕至極。

孫金如說完又轉過頭來看了看殷朝暮,一張干枯的臉上倒也沒瞧出多大的贊賞來,只梗著脖子淡淡道︰「沈倦雖不是吃素的,但也不像對孩子上心的女人,我還當你被放養成沒啥本事的二世祖了。如今一看,你父當年好大名頭兒,你自然……」他說到「你父」兩字時,神情便有些別扭,像是羨慕與嫉妒摻合在一起,還有一絲淡淡的悵然。

殷朝暮听到「沒啥本事的二世祖」,小臉臊的厲害,孫金如這老家伙真不是個東西,看人忒準!不過听到後面幾句,心下便明白過來。

同行相輕,自古有之。

老家伙似是不大習慣夸人,模了模鼻頭兒,才接下去,「殷則寧的兒子,果然不錯。你是名門之後,家學淵源,老子我這點兒上不得台面的東西也教不了你。以後這屋里的書可以隨便看,不明白的再來問我吧。」

苦笑著應了聲是,他心下早猜了七七八八。就說怎至于上來就刁難人,卻原來是當年干不過老子,逮著兒子來了。孫金如這副酸溜溜兒的模樣,活月兌月兌是與自己長輩有嫌隙,幾句話說出來,顯見不打算負責任地教導他,改道听之任之、自生自滅了。

殷朝暮一陣灰心,原以為能正統學習學習理論,如今看來只能混日子了。不過好在孫金如早年比不上殷則寧,如今殷則寧死了,他還是心情不大舒暢,潦草地將兩人趕到書房自學後,就叼著根兒煙自個兒郁悶去了。

殷朝暮心里覺得挺平衡,領先踏進書房,剛想撇撇嘴鄙視一下這一書房的不雅致,身後輕輕一聲「 」,上鎖的輕響就跟敲在心坎兒上一樣。

莫名地心驚肉跳。

殷朝暮回身,狹窄的空間內,顧疏黑得懾人的眼珠正靜靜盯著他,殷朝暮前一晚做好的心理建設倏忽白費,控制不住地咽了咽口水。

氣氛驀然變得熾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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